三个多门的时光,一晃而过。
在哈里斯岛的计算机中心站,巴比特现在再也不用被人捆绑在工作台前的皮椅上了。每天一早,他总是第一个来到这里上班,最后一个离开计算机中心,对他施行的强制性“虚网化”的措施,早已取得了明显效果。每天一觉醒来,巴比特感到自己的第一需要,便是坐在电脑终端前,获取信息,获取信息!
只是偶尔想起珍妮,巴比特大脑中残存的最后一点儿理智之光,才会像电击似的猛然震撼一下他已逐渐麻木的心灵。然而网络、“信息高速公路”、多媒体电脑带给他的更强烈刺激,以及那虚幻的快感,很快又压倒了一切。只要坐到电脑终端前,他便忘记了珍妮,忘记了南极家乡,忘记了他的神圣使命,就像一个瘾君子一佯,无休止地沉溺在无穷无尽的“信息”海洋中。
网络中心的“黑洞程序”,又发起了新一轮“爱情是什么”的讨论。巴比特狂热地参加了这场无聊的讨论。他抛出的观点简直惊世骇俗,他竟然认为,爱情就是赤裸裸的发泄!
这天早上,就在他坐到电脑终端前,一切就绪,正打算向交互式网络中参与这场无聊讨论的所有“虚网人”输送他的“最新论据”时,哈里斯岛上有史以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情况发生了:所有的电脑终端屏幕突然一片空白,什么信息都传不出去,也无法接收进来!
网络中心的主系统陷入了瘫痪!抢修人员紧急出动,原因很快在敷设光缆的地沟中找到了:一种牙齿异常尖利的老鼠,咬断了粗大的主传输光纤电缆……
以杰克为首的网络帝国安全官员猝不及防,原来,巴比特只供认了他在培育老鼠,而隐瞒了那是一种专咬光纤电缆的“异鼠”!
岛上一片忙乱,换上新光缆刚刚几小时,系统再次中断。网络中心惊慌失措的“虚网人”倾巢出动,这回他们不再盲目地四处查找原因,而是直奔各个敷设光缆的地下通洞。可是还没等他们钻进去,就被一个可怕的景象惊呆了:只要有光缆的地方,就会见到个头很大、到处乱窜的老鼠。几乎所有的光缆传输线,都已被它们啃啮得残破不堪,而正是这些银光闪闪的光学玻璃纤维,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喂养得如此肥胖!
戒备森严的哈里斯岛,从来不曾料到会有这样一种敌人,向他们的神经中枢发起这种特殊的进攻,整个网络中心顿时陷入极度的混乱。鼠类早已在网络帝国被灭绝了,一时间哪里跑出来这么多可怕的老鼠?他们束手无策,只好向无所不能的数据库以及高速、大容量的电脑求救。超级电脑快速模拟试验,推测出这些“噬网鼠”的胚胎是经过某种放射性原素的辐射,才得以在短期内如此迅速、大量地繁殖,但却拿不出任何应付这种局面的对策……跟外界的联系一天天减弱,最后终于完全中断了。网络中心得不到“信息”滋养的“虚网人”,一个个就像犯了鸦片烟瘾的吸毒者一样,一分一秒地变得有气无力。有人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双腿乱蹬,双手仍在沙地上机械地敲击着想象中的“键盘”;更多的人瘫倒在家中或工作场所中的电脑终端前,直愣愣地盯着一片空白的显示屏,等待着哈里斯岛以外的其他“虚网人”前来拯救他们……
巴比特也是这样呆呆地坐在一台再也无声无息的“多媒体”电脑前,忍受着失去“信息”带来的巨大痛苦。像屏幕一样空白的脑子里,忽然记起了一点什么。到底是什么呢?他绞尽脑汁思索着,眼前浮现的却只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
忽然,有一个倩影渐渐清晰起来,她长发飘曳,体态娉婷,向他款款走来。一道理智的光猛然照进巴比特的心灵:那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他思念中的珍妮!
果然是珍妮!为了培育初生的“噬网鼠”,她在暗无天日的山洞和一个又一个敷设光缆的地沟中苦熬了三个多月,已经不成人样了。她的金色头发变成了灰白色,面容憔悴,纤细的手上还带着一道血痕——那是被老鼠咬伤后留下的!然而跟一个个虚弱无力的“虚网人”比起来,她仍是那样强壮、健康,富有朝气……
巴比特终于确定了面前站着的不再是终端上的虚幻图像,而是有血有肉的实形人珍妮,他“一见钟情”并且一直偷偷爱着的珍妮!而珍妮在这一瞬间,也突然明白了这三个多月中,杰克已经把巴比特变成了什么!
巴比特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中醒来了,但他双腿发软,再也无力从皮椅上坐起来。他绝望地向珍妮伸出手:“珍妮,我亲爱的,拉我一把……”
珍妮握住了巴比特伸向他的手,她的纤纤细手,竟是那样有力。她眼里涌出热泪,高喊道:
“巴比特,亲爱的巴比特,我来了!”
主持人的话:物极必反。本文描绘了电脑无限发展的负面效应,但愿不是杞人忧天。(吉刚)
作者小传宋宜昌:山东莒县人,北京科普出版社编辑。在80年代初著有长篇科幻小说《V的贬值》、《祸匣子打开之后》,以及短篇科幻小说多篇,并有长篇战史小说、科普著作、英语研究等10余部著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
刘继安:见本刊1995年第3期介绍。
邓汶 王钧 高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