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月脸色惨白,显然是被天越强硬的态度吓到了,再在这里呆下去只会更尴尬,便站起身来,灰溜溜地离开了重元殿。
绥月走后,门口生起一阵风,将屋门关上了。
屋内只剩下天越和赫安两个人。
赫安战战兢兢地倚在书橱边上,屋门关上的瞬间,他一个激灵,险些没站住脚瘫软下去。他看到天越站起来了,那修长匀称的身形轮廓在烛光中显得朦胧,烛光照得天越那身黯淡的红也柔和了许多。
天越一步一步朝赫安走来,天越背着光,身体打下的阴影垂直洒落到赫安身上,遮去了赫安头顶所有的光。
不知是疼还是怕,赫安心脏越来越疼,手心沁出的冷汗沾在净壶上,壶身打滑,他几乎要拿不住了。他身子慢慢地往下滑着,幸好有书橱隔间层板的支撑,他才不至于直接瘫软到地上。
赫安额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他吃力地抬眼望着天越,下唇微微颤抖,道:“帝君终于要抢了么?”
天越薄唇轻抿,勾手将赫安搂进怀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黑红色的丸子,递送到赫安嘴边,道:“先吃了。”
这药丸闻着苦涩,还带有一种特别的腥味儿,是之前赫安在塔群时,体内怨念躁动,天越给他吃的那种药丸。
赫安心中有气,但绝不会拿身体开玩笑,乖巧地将药丸咽了下去。那药丸在身体中瓦解,最后作用到心脏,抑制住了心脏的疼痛。赫安唆了唆嘴里腥苦的味道,低声道了谢。
天越拉着赫安一并坐到了榻上,他替赫安悉心擦干脸上和颈部的汗液,道:“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我要抢的不是净壶,要抢的是你。”
赫安愣住了,手中的净壶垂直滑落到榻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了,炸得赫安措手不及,赫安讷讷问道:“帝君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天越拾起滚到墙角的净壶,搁到旁边的书橱里,“原本不打算这时候说的,又怕你多想。”
赫安结结巴巴,道:“帝、帝君莫要唬我。”
天越嘴角挂上一抹温柔的笑,他将赫安额间粘住的的发丝分开了开来。
“司怨仙听好了,”天越温声道,他声音沙哑深沉,带有一种独特的蛊惑性,“我一直将司怨仙放在心里。你不愿回天界,我便同你去荒脊之地。不是你做的东西我都不会吃,我欢喜你做的饭,更欢喜你。”
赫安怔怔地听着天越的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越也不急,他把装着黑红药丸的瓷瓶塞到赫安手里,道:“这个拿着,疼的时候吃上一粒。”
赫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不会思考了,下意识地握住天越递过来的瓶子。
瓶身还留有天越的体温,热得烫手。
天越道:“下午就准备给你这药,你逃得太快了。”
赫安听着天越在他耳边絮絮叨叨,潜意识里觉着这是第一次听到天越同他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等他恢复自主意识时,已经在急促喘息了。
赫安吸了吸鼻子,问道:“帝君这些话,也算在色。诱一项里么?”
天越蹙眉,沉下眸子,他没想到赫安这时候会这么想,十分后悔当初在荒脊之地扯下“色。诱”的幌子,他沉声:“我说的那些都是真话。”
赫安心尖颤了颤,抬眼对上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帝君说过,去荒脊之地是受天帝所托来色。诱我,现在却不作数了?既然如此,帝君先前为何还要拒绝小仙的表白?”
天越那些话放在上一世说给他听,赫安可能会开心地飞起来,但这一世的赫安,悉知之后会发生什么,便一点都不信天越的话了。
重元殿的大红灯笼永远是他心中的刺,天越帝君和绥月公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他的感情违背了天道,是逆天而为,不得善终。
天越看到赫安逐渐冰冷的眼神,心下悲凄,说道:“先前是我不是,但方才我说的的每句话,切切实实都是真的。”
赫安敛眸不语。
天越小心翼翼道:“你,不愿信吗?”
是不敢信。
赫安没有这么说,他瞥见天越神色愈发落寞,良久,才瘪了瘪嘴,道:“给我些时间,帝君容我好好想想。”
天越明白此事急不得,有些事情,他若说得再多,只能起到反效果。他轻轻闭了闭眸子,道:“好。”
屋内又恢复一片寂静,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到无限长,深入到黑暗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赫安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今日挖了些冬笋回来,一会儿做油焖冬笋给帝君尝尝。”
天越点了点头。
赫安便起身去了厨房。
赫安在油焖冬笋里多放了一些生抽,更入味些,天越就着这一盘油焖冬笋吃了两碗饭,吃饱后帮着赫安在厨房里洗碗,视线却一刻不离赫安。
赫安下午挖的笋多,吃饱后就切了一些笋干条放到瓷罐里,放入盐和尖椒将瓷罐里的笋干腌了起来,腌制一段时日就能吃到爽辣的尖椒竹笋了。
做完这些已经很晚了,晚间气温渐凉,主殿的暖炉将房内考得暖烘烘的。赫安洗净身子回放时,天越没有坐在房间另一边的桌案上看书,而是坐在床边等着赫安。
这是天越有生以来第一次缺乏安全感,他害怕自己只要一刻不看好赫安,赫安就会躲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去。天越从没想过赫安对于他真实的心意会犹豫不决、甚至是不相信。上一世赫安一直在他身后跟着,不知疲惫地追随着他,以至于天越太过自信,自信地以为这一世的赫安还是像上一世一样深深爱着他。天越其实已经感受到这一世的赫安和上一世的感觉不大一样了,但他总坚信赫安对他的爱不会变,之前赫安对他的抗拒只是耍小性子,直到今日看到赫安的反应后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天越一直劝自己不能太着急,不要吓坏了小白兔,但赫安那副不信任的眼神让他很奔溃,他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心意,然而得到的却是小白兔更多的不信任。
是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逆转时间回到了过去,就近乎等于拥有赫安了,是他太天真。他从来没有得到过赫安,上一世没有,这一世也没有。
天越琉璃色的眸子在烛火暗淡的光线下颜色渐深,他脸色不好神情紧绷,却在看到赫安的瞬间扬起一抹笑,周身的气场也柔和了下来。
赫安走到屏风边顿住了脚步,道:“帝君今晚要困觉么?”
天越轻晃了晃头,站起身来让出床榻。
赫安想了想,终究没说什么,走了过去。
两人擦肩而过,赫安并没有施舍任何多余的眼神。他掀开被子牵了牵被单,随后躺了进去。
空气逐渐凝结。
赫安躺在床上并无睡意,他望着床梁,余光还能看到那笔直的红色身影。
那抹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晃晃悠悠地离去。赫安偏头看去时,天越已经迈出了屋门,只留下一抹红色的裙摆,但也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赫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忽感耳阔一凉,抬手摸去,竟拂下一块水渍。
他不知什么时候,竟流泪了。
心中的酸涩排山倒海地涌上来,他一只手捂住双眼,硬是将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
他等天越那句“欢喜”等了多久了,从他见到天越的第一眼起,就一直在等,却一直到他死,都没等来。
而他已经准备放弃,准备接纳生活给他的所有灾难时,他等到了这句“欢喜”。
他觉得自己很悲哀,他等到了自己期盼已久的东西,却因为提前得知了这东西注定不会是他的而不敢接受。
床上留有天越身上特有的草木香,比他前几日睡时要浓烈许多,许是之前天越坐在床上时沾上的。
这个香味总能让他心安,香味渐渐压下他心中的愁绪。他用被子盖住头,整个人缩了进去。屋内热,他在被子里久违地闷出了一身热汗,顺带着将心里的悲伤一并带出了身体。
少顷,他听到了屋门再度被打开的声音,借着是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天越越走越近。他听见天越将一盘东西放在了床头。
苦涩的腥气透过缝隙飘进被子里,赫安钻出被子坐起身。
那熟悉的味道令赫安不适地蹙起了眉头。
天越端来的,是之前在荒脊之地时,每日都给他泡的那种药汤,他尤记那味道,每次喝时都仿若在喝一碗苦味的血汤。
天越照例掏出了一盒桂花香味的蜜饯,道:“先喝了。”
赫安现下知晓这汤药不似天越说的只有暖身的功效,这汤药还能抑制自己体内怨念的躁动。
赫安这次没再扭捏,将整碗汤药喝了下去,如愿得到了一颗蜜饯果子。
刚喝过药的赫安嘴唇上留着晶莹的水迹,天越眼睛半眯起,将手中的碗放下,将赫安紧紧搂紧怀里。
赫安顿时身体僵硬,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到何处。
下一刻,天越温热的气息吐在他颈间,从领口钻进了那层薄薄的亵衣里。
天越道:“让我抱一会儿。”
赫安点头,慢慢收拢了手。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袭来,赫安在天越怀里就这么睡了过去。
今晚的汤药里,天越特地加了安神草,他望着怀里熟睡的人儿,轻叹了口气,在赫安额间落下一吻,抱着赫安一同钻到了被子里,阖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玉友、32394839的地雷!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营养液!
入v了,三章来了!!!
本来过了零点就想更,结果一直写到凌晨四点还没写完qaq,不过总算!!!
一直想写的情节怎么还没写到哇,很气又很急,恨自己手速太慢
下午去做全套洗剪吹啦,明天开始日更,都是晚上11点左右更新(手速太慢,委屈)
啊啊啊我是甜文作者!(日常洗脑1/1)
前十有红包哦。
第28章 菱角()
赫安对半切开一颗菱角; 挤出白肉丢进盆里,又从水里拿了一颗切了起来起来。他心不在焉; 没注意到菱角外壳上尖锐的地方,一不小心刺进大拇指的肉里; 刺出了一个小血孔。
“嘶!”赫安迅速抽回手; 那被刺出的血孔往外冒着细小的血丝,有很细微的刺痛感。
一旁天越见状; 放下手里的活; 拉过赫安的手; 含住了赫安冒血的伤口。温湿的触感包裹着赫安的手指; 赫安睫毛微颤; 他本想将手抽离; 但转眼看到了天越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 心软了下来; 任由天越继续。
赫安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尖滑过,像是不经意的; 又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刻意。等手拿出来时已经不疼了,那个被刺破的血孔也神奇地愈合了。
赫安看着微湿的拇指,道:“帝君果真全身上下都是宝啊。”
天越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对赫安的这句夸赞很满意。他挪开赫安面前那些没去完壳的棱角,道:“我来弄吧。以后我们不吃这个了。”
“帝君还没吃呢; ”赫安道,“菱角味道挺不错的,炒菜也好吃。“
天越:“不想吃了。”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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