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誓不罢休!铁了心要将“偷青”进行到底的某人瞅见前边小土丘上植了些青菜,看那长势甚为歪头耷脑,心底琢磨:该不是野生的罢?当下,决定去碰碰运气。
潘盼小心翼翼掰了一棵,陡然记起:这偷着了,还得被种菜的骂上两句才算完啊?于是捧了青菜四下找寻庄户。果不其然,一白胡子老头拄个拐棍正倚着稻草垛打瞌虫呢。都七老八十了,肯定跑不过咱啊!她心下乐呵,熊胆益发肥壮,索性抱了青菜跳到老汉跟前,低咳两声,找骂来了。
老汉阖着眼不理她,潘盼继续咳嗽,咳了好一会,老汉仍是没动静,她火了:瞧不起咱怎地?上前轻踢拐棍道:“喂,搞点菜回去哈。”
老汉这晌倒是醒了,见她嘻皮笑脸捧棵自家青菜站在面前,气得直眨眼睛,却是不发一言。
潘盼纳闷:老人家挺大方么?挤眉弄眼,就是不生气……不成,非得让他说上两句不可!无奈之下,又冲到田里掰了两棵回来。
老汉见她举止无赖,急得是青筋迭暴,拄着拐棍愣是说不出话来。不会吧?涵养这么好!潘盼冒汗,心一横:你再不开口,咱可把你家青菜掰完喽!转过身正欲下田,忽感耳边劲风袭来,下意识偏头,却见那老汉持根拐棍生龙活虎地打将过来了!
“救命啊——啊——”潘盼再次惨叫,小腿吃了一记闷棍,趴在田里哀嚎:过分!不就是扒拉两棵青菜么,下手这般歹毒!
“住手!吴伯!”眼前人影一闪,来的正是丁兆蕙。
潘盼“哼呦”着坐起,抬头望去,丁兆蕙与那老汉正相互打着手势。她恍然大悟:难怪这吴伯一直不出声,敢情竟是个哑巴!今儿这运气真是衰到姥姥家了……心中懊恼,忍不住朝田里胡乱踢了几脚,这一脚下去,触感却是不同,软绵绵地弹性甚好。她好奇地扒过去瞧,却是一个村姑打扮的年轻女子,再一探鼻息,早已气绝多时了。“啊!”她跌倒在地,失声尖叫。
“是不是伤到哪儿了?”丁兆蕙循声赶到,揽住她焦急发问。
“死……死人……”潘盼紧攥双侠衣襟,惊魂未定应道。
只片刻功夫,闻到动静的乡邻纷纷赶了过来,几十盏灯笼将小块菜地映得有如白昼。有胆大的人近前去瞧,嚷出声道:“嗳呀!这,这不是张婶家的小娟么?”
“快着个人去将张婶叫来啊。”“就是,还有里长一并喊上。”围观人众七嘴八舌提醒着。
虽说潘盼曾干过几日仵作,跟在柳青后头也验过具把具尸体,可如眼前这般,半分思想准备没有,合上死去的又是个妙龄少女,心理落差委实过大,直被吓得腿脚发软,斜倚在双侠怀内动弹不得。
“二官人,展老爷与蒋四爷到了。”丁兆蕙的伴当小跑过来传话,身后跟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展昭与蒋平。
三人匆匆见过礼,南侠急问:“发生甚么事了?”
“小潘刚在田里撞见一具女尸。”丁兆蕙沉声道。
“女尸?!”展蒋二人俱是吃惊,忙拨开人群,上前查看。
这晌潘盼却弹身而起,一把揪住南侠衣襟,慌张开口:“展大哥,咱们还是赶紧回开封府罢。这鬼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多待了!”
展昭知她心中骇怕,悄言安慰道:“小潘,你且冷静些。尸体既是你头一个发现的,少不得便是位人证,府衙必会传唤于你,问询当时情形。你莫要着急,事毕之后,即刻回去可好?”
“嗯,好。”她顺从地点了点头。
此时蒋平折返,手中提了个青花小瓮,看向三人言道:“喝盐卤死掉的。”
丁兆蕙皱眉:“大过年的,非要想不开到自尽?”
潘盼唏嘘:“年纪轻轻的,长得又标致,真是可惜了。”
“那女子很美?”展昭仿若想起什么,追问道。
“小娟确是我们茉花村少有的美丽女子。”丁兆蕙讶然道,“展兄可是疑惑此事与那花蝶相干?”
展昭颔首:“不错,我与四弟正为缉拿花冲而来。据杭州府的捕头告知,此贼精于易容术,专挑美貌妇人下手,在杭州已连害两命。究竟有无关联,要待府衙细验了方能知晓。”
言谈之间,死者的母亲、里长、捕快一干人等俱是到了。那张婶本是个苦命的寡妇,此番又痛失爱女,抚着尸首没哭上两声便晕过去了。展、蒋二人上前表明了身份,指挥众人将尸身与相关物证一并带到府衙交验。
连夜唤来了仵作与稳婆,尸检结果与南侠他们之前的揣测一般无二:这唤作小娟的女孩儿确系不久前失了贞洁,再服下盐卤自尽的。且派去张家搜寻的差役,找到一件要紧物事——黄杨木的蝴蝶簪子。与杭州两处案发现场留下的木簪,质地花式皆是一模一样。由此可见,恶贼花冲的嫌疑是九成九了。众人无不咬牙切齿:这花冲着实贼胆包天,连着淫□□女,还每每留下印记,挑衅地方。群侠更是忿恨,纷纷起誓划咒,非要拿住这淫贼,出口怨气不可。
第42章 烟雨阁卧听烟雨春香院巧扮春香〔上〕()
翌日清早,群侠齐聚在议事厅内商讨对策。丁大官人不在,丁二侠理所当然坐了主位。众人纷纷礼让首席,相互推辞了一番,仍是按年岁坐定了。潘盼因是个重要见证,也被唤来旁听。囫囵困了一觉,她今儿的精神是好多了,心情也平复了些,只是记起昨夜失态倚在丁兆蕙怀内,心头隐隐觉着不舒服……邪门!为嘛咱有被揩油的感觉?她悻悻想着:天仙美男再多,咱也不能动心!这古代妇女地位多低下吖,出门还得罩个蚊帐,再说那小娟,明明一受害者,不敢报案还臊得自杀……唉,没天理啊,怎么地也要想法子穿回去才是正经……
只听北侠开口:“花冲这厮行踪甚为诡秘,俺从仁和一路拴将过来,没想竟错拴个偷儿。”
展昭点一点头道:“恶贼确实快腿,夜星子冯七与飞刀龙涛也算六扇门中的顶尖儿好手了,遭遇过两回,都被他轻松逃脱。”
那晌白玉堂听见不乐意了:“二位哥哥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过一兀那采花贼,我白玉堂倒不信他能灵通到哪去!”
柳青与白五本是极要好的,听他如此一说,忙义愤填膺地连声称是。
蒋平慢悠悠接过话茬:“五弟此言差矣。京师李天官府上是何等的守卫森严?花蝶能从那里盗走珠灯,单凭这一项,武艺智谋便非常人所及。况且他又擅于乔装,面目千变万化,我等谁都不曾见过他的真容,想要捕他,谈何容易呢?”
白玉堂与他四哥向来有些不对付,又逢上蒋平直言不讳,登觉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板了脸抢道:“四哥有甚么高见,不妨明讲。都自家兄弟,何必这么弯弯绕绕的。”
丁兆蕙一直默不作声,瞅这俩耗子有抬杠的架势,赶紧打圆场道:“这不正商量着么?五弟莫急,听四哥把话说完。”
众人纷纷将目光往蒋平身上投去,只见他一双精眸,滴溜溜转了几转,不慌不忙道:“愚兄倒是有个笨法子,也不知当行不当行?”
柳青拍着额角嚷嚷:“四哥莫要再卖关子了,这大冷天的,痱子快给你急出来了!”
群侠不由莞尔,一直躲在柱子后边魂游太虚的潘盼也不禁回过神来,好奇地静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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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平呷了口茶润润嗓子,徐徐道来:“这法子便是守株待兔。六扇门的弟兄追捕花冲已逾半年,摸清这厮有个脾性,爱往人多热闹的地方钻,瞅准年轻美貌的女子,侍机行事。咱们不妨借个热闹场子,候准了他,来个关门打狗。”
展昭略显犹疑:“四弟此计甚好,可这热闹场子上哪方能借得呢?”
蒋平胸有成竹道:“后日便是灯节,每年逢这时候松江最大的窑子春香院都会搞些花头,听说今年是几位红牌争花魁。这花蝶喜好风月,又爱出风头,想是非去不可。咱们何不演一回李代桃僵,在那新晋的花魁娘子屋内候着,杀他个措手不及。”
群侠明白他话中之意竟是要寻一位弟兄假扮花魁呢!当下有的暗中发笑,有的低头沉思,惟个白老五又坐不住了,站起身唾一口道:“你这主意真真儿是发霉发馊!堂堂七尺男儿去扮青楼贱妇勾引宵小之辈,可不让江湖朋友看尽笑话?”
蒋平正色道:“五弟此言差矣。人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花冲心思残忍且作恶多端,此等祸害多逍遥法外一日,所及之处便无有太平一日。你我于公是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理当全力缉拿钦命要犯。于私吾等向来自诩侠义,不做二字,逢此恶贯满盈之辈更该尽早荡平翦除才是。试问,哥几个的面子与百姓安危孰轻孰重?”
这一番为官为侠的大道理,配上翻江鼠同志慷慨激昂的语气愈发显得掷地有声。白玉堂是面红耳赤答不上话来,北侠捋着一部紫须连连点头,展昭也是面露赞许之色,丁兆蕙与柳青俱是面无表情。潘盼心道:你个死耗子倒是花妙!长这般丑,自是扮不成花魁娘子,若是扮上了,甭说蝴蝶,就是苍蝇也被吓跑咧!眼下却好,净算计别人……这北侠也是,眼睛绿的,胡子紫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明摆着想看别人笑话么……猫儿那神情忒不厚道,一定自认为身材魁梧,坏事儿摊不到他头上罢?她胡思乱想着,眼前仿佛幻化出剩下三只身着女装,翩翩起舞的场景……天香国色呀天香国色……
果不其然,那欧阳春眯着双目道:“蒋四弟这法子绝,我等屡屡擒拿花冲无果,皆因着敌暗我明的缘故,此下一颠倒,不愁逮他不住。”说着,朝众人嘿嘿一笑,“老哥哥这些年有点个心宽体胖,倘若年轻个十余岁,既是为民除害,乔装一回又有何妨?”言下之意:诸位贤弟,俺看好你们呦……
蒋平见北侠架势,忙跟着一搭一唱:“欧阳哥哥说得是呢!唉,我蒋平模样要是长得周正些,也不劳几位兄弟为难了。”
展昭拢着嘴轻咳两声,接道:“既然都觉着这法子可行,不妨试上一试。假扮也需个胆大心细的,大伙儿说说,谁去稳妥一些。”
柳青忙道:“展兄,依小弟浅见,若论办事牢靠,自当非你莫属。”
展昭笑得不着痕迹:“柳贤弟不必自谦,愚兄听闻你抚得一手好琴,似乎更是上佳人选。”
柳青不知猫儿使诈,摆手露了口风:“展兄折煞小弟了,我柳青只是粗通音律,琴弹得好的那是五弟。”
“噢,原来是五弟啊。”丁兆蕙挤眉弄眼,“锦毛鼠少年华美,胆识过人,在松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不到五弟琴技也是如此高超。”
柳青自知失言,给白玉堂惹祸上身,当下涨红了脸偷望白五,讪讪地答不上话来。
白玉堂冷笑,手一挥,将潘盼唤到跟前:“小潘,旁观者清,爷几个你都算熟,你倒是说说,谁去春香院扮娘们更合适一些?”
且说潘盼本呆在一边看群侠斗嘴怪有意思的,没想到这白玉堂又给她找麻烦来了。心底抽搐:你说这几只,个个都是难缠的主,咱哪位都得罪不起哇……愣了半晌,结巴应声:“小的……小的瞧着都……都不错,不如,几位爷抓……抓阄决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