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白费了吗?文帝并非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颜睿晟看向文帝的目光,越来越黯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在里面,还有一种莫名的悲伤,他的心,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期望?什么期望?做好他最心疼的那个儿子的替死鬼的期望吗?这样的想法,让颜睿晟也和文帝一样气闷恼火起来,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如果主导这一切的是别人,他还不至于如此,但偏偏是文帝,同样都是儿子,他实在不懂,文帝为何如此偏心。
颜睿晟是个极有自知之明的人,应该说,他并不是个为了追求权势地位就不顾其他的人,他很清楚,文帝并非昏君,相反,他算得上是一个睿智的明君,他根本就不可能立自己为储,从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他就知道,自己此生已经与皇位无缘,而李家的人多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们明目张胆的扶持了颜司明,只是现在,颜司明已经声名狼藉,也不具备任何的竞争力了,但就算如此,因为他是太子,但凡是对皇位有野心的人,都会将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个想尽办法对付他,每每想到这些,他都觉得手脚冰凉,有时夜里醒来,便再无法入眠,而经过这些年,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他的心结,而他最后寄托在文帝身上的期望,也因为他的几句话,他仅剩不多的几许希望也被击的粉碎,而这样的希望被击碎后,因为情绪激动导致冲动的颜睿晟一下就变的清醒了过来。
君君臣臣,就算他是太子,位极人臣,可在皇上跟前,依旧是臣子,想到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饶是性格怪异似无所畏惧的颜睿晟也不由捏了把汗,他并不是文帝心中最疼爱的儿子,也不是他属意的未来的皇帝人选,他的背后还有那么多人,他哪来任性的资格?
颜睿晟忍着身体的不适,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样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缓缓的走到文帝跟前,文帝给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会意,及时搀扶住了颜睿晟,文帝看向面色苍白,神情倔强固执的颜睿晟,这个儿子,该是他所有皇子里面最不容易的,当然,或许还是最善良的,而且很会为别人着想,这样的人,生在帝王家,或许真的是很大的不幸。
颜睿晟都还没有说话,外面忽然有太监进来,“皇上,皇后娘娘来了,正在外面等候,说要见皇上。”
文帝闻言,看了颜睿晟一眼,颜睿晟一听说皇后来了,忽然直起了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了大门的方向,而后又很快转过了身子,文帝并没有开口让皇后进来,也没有开口说让皇后回去之类的,就盯着颜睿晟看,那小太监没得到文帝的指示,自然是不敢也不能出去回皇后的,就那样站着,这气氛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对峙,正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皇后李婉婉的声音,“皇上,臣妾有事求见!”
李婉婉说完,等了片刻,然后又继续道:“皇上,妾身有事求见!”
皇后连着说了好几遍,而颜睿晟看向文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期盼,皇后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似乎是在紧张,文帝都还没开口让皇后进来呢,一向端庄知礼的皇后已经闯了进来,皇后一进来,就看到在文帝正对面站着的颜睿晟,她松了口气,然后走到文帝跟前,恭敬的行了礼,“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走到颜睿晟的前面,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还往后瞟向了颜睿晟,她的每一个动作,一如以往的尊贵优雅,却因为对颜睿晟的关心,多了几分急切,说话的声音也是,和刚才她在外面大声要求求见的一样,因为紧张,有些许的颤抖,在文帝没有开口让她起身之前,她就一直维持着请安的动作,这样过了好一会,文帝的脸还是紧绷着的,他的视线落在颜睿晟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似乎是在胁迫他妥协。
“臣妾有罪。”
皇后自然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原本躬身行礼的她在文帝的跟前跪下,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维持平静,可还是有难以掩饰的担忧流露了出来,虽然她这一国之母已经很多年了,早已有了临危不乱的本事,但那只是在其他人面前,对和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皇后心中是又敬又畏的,而且这么多年的夫妻,她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文帝,也根本就无法揣度他的心思,尤其这次还涉及到颜睿晟,皇后心中就越发的惴惴不安了。
“臣妾不该私自请苏小姐到中宫,自水患的事情后,臣妾宫中的太监宫女常有议论她的事情,言语间满是敬佩,臣妾对这样的奇女子也心生敬仰,极为佩服她的才智,尤其,苏小姐有功于江山社稷,臣妾想替琉璃的子民好好答谢她,所以才邀请她到臣妾的宫中一起用午膳,中午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臣妾也不知道——”
皇后偷偷看了文帝一眼,没有再继续解释,用午膳的时候,苏心漓还好好的,用过午膳后,她也好端端的,没有任何的问题,怎么会突然变成那个样子,皇后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要说睿儿对她做了什么,皇后更是不会相信,睿儿他虽然脾气怪异的很,但是内心却是很善良的,从来就不会有那些个害人的心思,对一般人尚且如此,对苏心漓更是了,平日里,他都担心她会对苏心漓做什么,一直让她不要为难苏心漓,他心中有她,怎么可能会做对她不利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就算颜睿晟不与她说,她也不会刁难苏心漓,她是皇后不假,睿儿也是太子,但是他的皇位并不稳固,她怎么可能去得罪定国公府的人?最最重要的是,文帝叮嘱过,不能对苏心漓生出旁的心思,这其中,不单单包括不允许伤害苏心漓,同时呢,也警告她不准打苏心漓的主意,她有将苏心漓许给颜睿晟,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的打算,不仅仅是她,皇后心中清楚,后宫之中的其他娘娘,包括一向自以为清高的皇贵妃,应该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但是她和自己一样,都没有太多的动作,这就是说,让皇上耳提面命了一番的,不单单是她这个皇后而已,还包括皇贵妃在内的其他人。
皇后常想,文帝之所以将苏心漓立为右相,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估计就是杜绝她和后宫的娘娘们接触,后宫不得干政,和朝臣来往,自然也是不被允许的,而且,这件事情,皇上还事先警告过她了,她明知故犯,文帝又是一脸的正色,皇后心中自然害怕。
“皇上,太子他真的什么都没做,您要责怪就责怪臣妾吧。”
皇后满是哀求的看向文帝,又重申了一遍,早知道苏心漓会出现那样的状况,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太子去中宫找她的,皇后心里头越想越觉得后悔,但是现在后悔懊恼,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心中只是怕文帝责怪颜睿晟。
皇后心中害怕,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是她始终维持了自己的端庄,就算放低了身段,依旧没有折辱身为皇后该有的尊严。
“父皇,所有的一切,都是儿臣的错。”
颜睿晟松开搀扶着他的太监的手,在皇后的身边向文帝跪下,他看着皇后,她那张满是哀求的脸,就像是针一般,扎在了他的心上,他越发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他问了不该问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任性了,但是在文帝面前,他是没有任性的资格的,他的任性,不但会害了自己,最重要的是,还会拖累母后,颜睿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罪人。
“父皇想要知道,儿臣必定知无不言。”
兜兜转转绕了这么个大圈,所有的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文帝想要的原点。
“皇后,你先下去吧。”
过了片刻,文帝这才悠悠的开了口,他原本是想要责怪质问皇后的,但是颜睿晟在这里,而且他对自己已经心有怨恨,他并不希望这怨恨越积越深,身为父亲,不论是不是心疼儿子,大略都是不会愿意看到儿子仇恨自己的,文帝也是如此。
皇后闻言,猛地抬头,满是惊慌的叫了声,“皇上!”
她之所以冒着大不敬之罪冲了进来,就是因为担心颜睿晟,现在,事情的结果都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皇上就这样让她离开,她如何能放心?皇后又看了颜睿晟一眼,颜睿晟朝着她点了点头,皇后见状,诺诺的道了声是,“臣妾告退。”
皇后说完,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很是不放心的看了眼还在地上跪着的颜睿晟,转身退了出去。
“你也起来吧。”
皇后刚离开,文帝看着地上的颜睿晟,缓缓的说道,颜睿晟和皇后一样,恭敬的谢了恩,染后由之前的太监搀扶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其实今日的事情,儿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臣和苏大人一起用了午膳,儿臣吃的有些多,便让苏大人一起陪着去院子散步,苏大人不知因何故,忽然朝着冷宫的方向跑去,她跑的很急,就像是魔怔了一般,儿臣一直在她的身后跟着,到了冷宫后,苏大人直接就到了冷宫左上角的偏殿,然后就将自己关进了偏殿,儿臣担心,让人通知了兰翊舒,兰翊舒到了之后,这才进了苏大人呆着的屋子,将她从里面带了出来,并且命人烧掉那偏殿烧掉,冷宫的人担心会因此惹来祸端,便偷偷出来通知上面的人,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如此。”
颜睿晟说这些话的时候,相当的平静,但是文帝要的具体的经过,他也只是说了个大概而已,并且有很大的隐瞒,他没有告诉文帝,苏心漓口中一直一直都叫着玉儿,那声音,绝望又空洞,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心伤,还有颜司明,她憎恨颜司明,十分的憎恨,以前,他只是觉得苏心漓厉害,擅长筹谋,但是今日,他觉得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但是这些,他并不准备告诉文帝,因为兰翊舒在极力的替苏心漓遮掩隐瞒,那必定是苏心漓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者说,这些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就只是这样吗?”
“是。”颜睿晟回答的极快。
“儿臣也很纳闷,到底兰公子与苏大人之间有什么秘密。”颜睿晟几乎可以肯定,苏心漓和兰翊舒之间,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不单单是他,或者定国公府的人也不知道,今日,苏心漓的失控,实在有些莫名,还有她的神情,颜睿晟实在想象不出来,苏心漓和冷宫到底有什么牵扯,她似乎特别特别讨厌甚至是憎恨冷宫的狗,颜睿晟自觉地苏心漓在冷宫生活过,这样的想法,极为的强烈。
“苏心漓和兰翊舒可有说什么?”文帝对他们的事情,似乎格外关心,这种关切,安全超越了他对那些皇子的关爱。
“儿臣并未特别注意,不过苏大人和兰公子他们似乎对冷宫那个地方,都不是很喜欢,尤其是苏大人,似乎和那个地方犯冲,父皇若是担心苏大人,不若就依着兰公子的意思,将那地方给毁了吧,另作他用吧。”
犯冲?这样的解释,文帝实在是很难相信的,但是他也算看出来了,颜睿晟根本就不准备提起今日的事情,李海福到的时候,几个一直都在场的太监已经被齐云给处置了,所以文帝根本就无从得知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些话,就算颜睿晟不说,文帝估计到时候也会那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