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被不轻,冷沐真差点没接好。
只听着手骨咯噔一响,她正要发作,便听见宁蝾均匀的呼吸声。遂无奈一哼,铺好棉被盖在身上,也跟着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房里已经点起了安神香,一眠安枕无忧!
突然一阵喧闹声传来,随着数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冷沐真警惕地骤然睁眼。
睁眼之际,房内已经一片漆黑,只能通过外头的灯笼、火把照亮,喧闹声依旧不停。
此时,安神香已经燃完,身上的棉被还盖得很好。
而软塌处,已经没了宁蝾踪影,薄被也被他叠得十分整齐。
借着外头的光亮,冷沐真下床穿好鞋子。感觉到夜风的清凉,又取了一件微厚的春衣穿上。
刚系好腰带,便听到窗外一句响亮的男声,“报告大人,属下发现一只头颅!”
这声音近在耳边,冷沐真往窗外一看。只见一位宗正院侍卫打扮的男子,提着程宽的头颅,正向不远处的祁枭旭报告。
隐隐感觉到恢复了八成的功力,冷沐真点点催动内力,无声无息地上了房顶,安然坐下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经那人一报告,祁枭旭带领的一帮人马,马上向湘竹苑赶来,不多时已经到了窗外。
验尸官接了祁枭旭的眼神上前,细细观察了那只头颅,继而恭身禀报,“禀大人,这正是程宽的头颅。经属下查验,应该是死于利器之下,此利器便是匕首!”
“匕首。。。。。。”祁枭旭正有所思,冷沐真已经从拐角处走出,手上正把玩着随身的匕首,语气轻慢,“宗正大人没猜错,正是本小姐的匕首!”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位女子一袭浅绿衣裳,清新脱俗。
想起当街羞辱之事,祁枭旭心下原是又怯又恨的,直到问清了太子对她无意,才只剩下满腔怒意。
这死丫头,居然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由分说,祁枭旭便做出请的姿势,“程氏一脉有损,圣上亲审此事,烦请大小姐随本官入宫!”
本该交由宗正院和廷尉院的,但顾忌廷尉丞是宁蝾,只怕祁枭旭斗他不过,只好请皇帝亲审此事。
此时已过酉时,天色一片昏暗。夜风阵阵,带着几分春日的凉爽。
冷沐真整了整衣裳,同时一挑眉,“请本小姐,要八抬大轿!”
祁枭旭呵呵一笑,故作恭敬地一拜,“老太君猜想程宽之事与大小姐有关,于是亲自准备了楠木马车,与八抬大轿是一样的!”
话落,只见湘竹苑驰进一辆楠木马车,依旧是四马的规制,与冷亦寒的香楠木马车微有不同,更显贵重。
要说这冷族,还真是有钱到难以想象。光是楠木马车,她就已经见了两辆,且都是上好的楠木,制作更是独一的精良!
由着侍女扶着,冷沐真上了马车。刚一落座便骏马奔驰,以最快的速度进了皇宫,直奔御书房而去。
听得“吁”得一声,御书房已经围满了人,灼灼目光看着冷沐真下了马车,无一不羡慕那上等的楠木!
早料到今日会热闹,冷沐真面上并无惊讶,只是跟着引路的太监,抬步进了御书房。
皇帝刚用了晚膳,宫人们还在收拾饭桌。见冷沐真来,忙加快的收拾速度,干净利落地收完退了出去。
原本杯盘狼藉的饭桌,一瞬干净如新。
皇帝双手安放在上,表情是一直以来的严肃,直到看着冷沐真进门,目光才一幽,“沐丫头今日怎么穿了绿衣?”
抬眸便是一袭明黄,冷沐真背也不躬地站着,平静回之一句,“夜里凉,便换了厚衣裳。”
皇帝沉稳一点头,继而瞧了瞧她身旁的祁枭旭,“宗正爱卿带沐丫头进宫做甚?”
祁枭旭回答之际,冷沐真冷眼扫过整个御书房,果真热闹!
姝贵妃、刘麒、刘瑁、南宫墨等人,只要跟她有一分瓜葛的,尽在现场!
在看座下一立者,应该是程氏的当家人,至于御书房外头的围观者,应该就是程族及与此事相关的人。
看罢,只听皇帝一声疑问,“哦?你是说,程宽死于沐丫头的匕首下?沐丫头,你何来的匕首啊?”
冷沐真不吝啬地出示匕首,“喏,这是祖母送给我防身的。”
显然皇帝也没想到杀人者是冷沐真,目光之中不乏一点惊意。
不过惊意一瞬即逝,斜睨了御用验尸官一眼,验尸官忙上前查验匕首。
冷沐真伸手一递,不吝啬地交了出来。
验尸官拔出匕首一看,上头血迹还没有洗掉,除了程宽的血迹外,似乎还有一分异样。
见验尸官蹙眉严肃,皇帝也有些许不安,“匕首如何?”
不明意味地看了冷沐真一眼,验尸官眸中尽是复杂之色,听皇帝问起,才跪下回话,“回皇上的话,上头的血迹,与方才所验程宽的血迹相同。只是。。。。。。”
一声只是,众人都开始心里打鼓,皇帝目光更加幽深,气氛一下冷滞,“只是什么?你只顾说,朕恕你无罪。”
验尸官似是难以启齿,犹豫了片刻才说出口,“回皇上的话,除了程宽的血之外,还沾了一点猪血。。。。。。”
说完,小心窥探皇帝一眼,见他眉开眼笑,才放心下来。
怎么还有一点猪血?难道冷沐真用匕首杀过猪?
皇帝一反严肃,眉开眼笑地凝向冷沐真,“沐丫头,你杀猪做甚?”
见皇帝偏开话题,那位程氏当家人马上一恭,“程宽之事是重中之重,皇上盘问。。。。。。盘问猪做甚?”
什么叫盘问猪?!这人会不会讲话?!
冷沐真刚要发作,皇帝便警了他一眼,他才发现说错了话,忙住了口。
见他知错地恭身,冷沐真才大气地先不计较,随即向刘麒一挑眉,“回皇上,臣女没有杀过猪。这匕首除了杀过程宽外,便只有刺杀过某人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刘麒,“太子你说是不是?”
这血是为了陷害她,他吩咐王琳抹上的。本以为王琳会抹人血,没想到竟抹了猪血,这该死的贱人!
矛头一换刘麒,皇帝这才瞧向儿子,“老五,你且说说是怎么回事。”
刘麒自知说出来的后果,一时失语跪下,“儿臣不知!”
“你不知?你怎会不知?”冷沐真呵呵一笑,“皇上还记得前日臣女入宗正院所谓何事么?便是因为这匕首上,被太子沾了猪血,宗正大人便说臣女刺杀太子,甚至说臣女蓄意谋杀皇上!”
说着,带着几分玩味地瞧了祁枭旭一眼,“宗正大人真是罪过,明明是猪血,怎么说本小姐刺杀太子、谋杀皇上呢?”
当众被说成是猪,别说是九五至尊,就算是一介草民,也会震怒不已!
还没等皇帝大怒,祁枭旭已经先一步跪下,“臣不敢诬陷大小姐,皇上明察!”
059:僭越之罪()
众人只听噗通一声跪下,继而便是皇帝的拍案之声,响亮而清脆,“莫家人何在?!”
冷沐真微微一惊,本以为只有程族等人候在外头,没想到还有莫家的人。
皇帝话落,便有一位青年男子快步进来,抱拳单膝一跪,朝气昂昂,“臣莫彦在!”
莫彦。。。。。。冷沐真斜睨一眼,只见一位男子眉目端正、衣冠楚楚。执一块玉笏,着一身月色白衣,不带一丝褶皱,一派两袖清风!
莫家为宗正世家,三年前却换了祁枭旭当职。本以为莫家人大势即逝,没想到皇帝还是能想到莫家人。
众人显然也没想到莫家人在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原本冷滞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无瑕顾忌这些人的窃窃私语,皇帝龙眸含着未知的思绪,黯然凝了祁枭旭一眼,“刺杀太子一事,由莫彦立即查清!”
“查”一职责,从来都是宗正院负责,今晚却从皇帝口中说出,由莫彦查清。
连书房外头也开始窃窃私语,纷纷揣测皇帝的心思,说不定是要恢复莫家人的宗正权力。而最有可能接任的人,一定是莫彦了!
如此一想,灼灼目光聚焦于莫彦,有羡慕、有嫉妒、似有讨好、似怀鬼胎,还有心思不明者。
龙颜震怒、大势所趋,诸人也都看得出祁枭旭的地位岌岌可危。
莫彦依旧正气凛然,恭敬不乏文雅,低首领命一句,“臣遵旨!”
领命一刻,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宝座之人,迅速得叫人难以捕捉。趁着皇帝须臾的深思,又速速给了冷沐真一个眼神。
他的神色晦暗,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一知半解。
冷沐真将他的目光尽收眼底,不表露地颤颤睫毛,像是一种暗语的传递。
这一串动作都是一瞬,冷沐真很快收了笑意,委屈地瞧了宝座一眼,“太子诬陷臣女,皇上答应过祖母,要给臣女一个说法,今日却没动静。臣女原以为皇上忘记了,原来是等着今晚一起收拾呀!”
提及“一起收拾”四字时,冷沐真未来得及收起笑意的双眸,淡淡瞄了姝贵妃一眼,紧接着又看了看南宫墨。
南宫墨早已经习惯了女人的目光,不以为意。
姝贵妃却是一颤,上次交手已经感觉到这丫头的变化,冷莲也说这女子不简单,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了!
注意到冷沐真细微的眼神变化,皇帝也追随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只见姝贵妃与南宫墨各有神情,遂故作不明地笑笑,“沐丫头,你瞧什么?”
冷沐真转回眸子,无谓地呵呵一笑,“没什么,只是看看晋王的衣裳,还是昨日宫宴的湖蓝蚕丝衫,配以一块羊脂碎玉。”
“你对晋王的衣裳倒上心!”一句话说得不知滋味,皇帝也瞧了那衣衫一眼,不明意味地扯了扯嘴角,“晋王很喜爱这件衣裳?”
众人都没听出皇帝话语中的异样,冷沐真却听得真切。
若皇帝真是皇爷爷,那么她就是皇帝和老太君的孙女,她的娘也就是洛商正牌的公主。
她的娘早亡,皇帝必定痛心,如此,皇帝怎么可能允许她的宝贝孙女随意嫁人?
想到这,冷沐真心下一叹,怨不得魔尊抛弃尊荣富贵、另立门户,敢情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
“不是臣女对衣裳上心,”冷沐真不急不缓地辩解一句,遂意味深长地一笑,“而是贵妃姑姑,送了一模一样的湖蓝蚕丝裙和羊脂碎玉给臣女,呵呵,像是有什么打算似的。”
原听说冷沐真杀了程宽,姝贵妃大喜。终于揪住了她的小辫子,连忙赶来看好戏,谁知反被她摆了一道。
“哦?”皇帝眸色再次一黯,不过只是一瞬,很快恢复了常色,向姝贵妃一挑眉,“爱妃,你跟朕好好说说,这是巧合还是刻意?”
一旁的皇后嘴角微扬,被冷沐真捕捉到。
她一向不言不语,在皇帝身边低调行事,若没这点变化,还真没觉出她微薄的存在感。
感觉到皇帝的语气异样,姝贵妃心觉不妙,正想着说辞,南宫墨突然出列一拜,“一件衣裳而已,既然穿在小王身上,就由小王说清楚吧!”
皇帝微微一点头,余光瞥见他时,老脸不悦到底。
无视他的变化,南宫墨只一味低垂着头,恭敬得叫人挑不出任何不妥,“第一次见这件湖蓝蚕丝衫,是在尚服局,当时贵妃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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