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现下是敏感时期,这青葛部落守关的士兵也不会丧心病狂到,会扒开过路人的中衣看吧?
现下,估摸着,也该开始整兵囤粮草了,从樊宁到皇城的距离,比樊宁到边境的距离,顶多晚上两日。”
慕宥宸语气轻松愉悦,甚至拿守关的士兵出来调笑,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就只是在叙述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沐千寻又怎会不知,那句“别无他法”,究竟包含了多少的无奈、心酸,听闻她怀着身孕出征的消息,他定然急疯了,不然也不会那般不管不顾,险些丢了性命。
她也不得不信服,慕宥宸就是慕宥宸,要是换成她,早就乱了阵脚了,哪还会留这样的后手。
“这消息只是筹备军队那么简单吗?”
军队是立国之本,战事起,人心乱,这整顿军队,可不只是一句戏言而已啊,她想知道,慕宥宸在信中是如何说服慕云帆的,整顿军队之后,他又欲如何。
“说不简单倒也简单,说简单,又不那么简单,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整肃军队本就不是什么坏处,防患于未然而已。
若是我们在边境出了什么意外,从此了无音讯,夏国就会兵,攻打青葛部落,与韩莦争抢,将青葛部落给瓜分了。
那样,夏国才有和韩莦一战之力,不然,没了青葛部落这面屏障,又当如何。
若是我们无碍,也可在青葛部落支撑不住之时,以备不时之需,避免和青葛部落一样的疏忽,一样的结局。
你看,这军队,我们不是就要用上了吗?
夏国虽说经过了两场战役,可却没伤到根本,这么多年稳固的根基,不是白打下的,吃亏也只是因着这两场战役都来的太过突然。
经过了一年的修养,元气起码也恢复了七八成,整顿军队好说,只是粮草的筹备困难了些。
这断然是场硬仗,马虎不得,我们须得耐心等待,我们的孩子,怕是要生在这场战乱之中了,但愿,这个小家伙长大以后,会不受战火所累。”
慕宥宸低头望着她显然胖了一圈的小腹,修长的手掌轻覆上去,小心翼翼,白皙的手背添上一道惹眼的红褐色刀疤。
他抚她的小腹,她抚他的伤疤,纤细小巧的玉手,一遍遍的抚过,痒痒的,心头都像是被一片轻柔的鸿羽撩拨过似的,酥酥麻麻的。
对慕宥宸欲火滚滚的眼神熟视无睹,沐千寻还在揣摩他们即将投身进去的战事,反正,三月之内,他们是不能同房的,更何况,他的伤还没好利索,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慕宥宸从开始,就没给自己留后路,同时也断了赫连锐绝的后路,甚妙。
赫连锐绝以为他的所某所图天衣无缝,压根就不会防备慕宥宸来这一招,所以,慕宥宸无论是生是死,他也注定是要输的。
“待我们返回樊宁之时,夏国的消息差不多也该到了,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谋划,可好?”
今日的慕宥宸,话语格外的多,近日的慕宥宸,亦是格外的平静。
她知晓,他一直都对那日她只身去杀百里景一事难以释怀,所以,他刻意的装作对赫连锐绝的残害不在乎,刻意的淡化,只是不想给她太多压力。
他以为她被夹在自己和赫连锐绝之间不好受,可是沐千寻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苦,对赫连锐绝,她早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
只是,到头来,还是将夏国牵扯进来了,当初的战事因她而止,如今,又要因她而起了,只是为了长久打算,她不得不这么做,自然,她承认,她也是有私心的。
正如慕宥宸所说,但愿他们的孩子长大后,能够不受战火所累,那就定要一战平息!
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的孩子,也为了青葛部落和夏国所有的孩子,不用披甲上阵,流血丧命!
“要走了吗?”
情深脉脉,却又肃然坚定的复杂气氛,被鬼逸悠悠的一句询问给打破。
鬼逸神情淡漠,与他们相隔不远,负手而立,身着一件深紫衣袍,看不出喜怒,似乎真的就只是出自友人的一声关切。
“是啊,明日启程,变天了,不走不行。”
沐千寻冲着他淡淡的笑,柔和的,卸下面具的一抹,足以使天地失色,看痴了那谪仙一般的人儿。
鬼逸眸色一闪,狭长的眼,微微眯起,他总是喜欢这样掩饰情绪,也就真的看不清眼中的情绪了:
“好啊,那今夜我就设场小宴,为你们践行!”
“这敢情好,盛情难却。”
明日便要踏上归程了,这长达一月的纷乱,终是要一步步终结了,是成是败,都该有个结果了。
沐千寻与慕宥宸什么都没说,可是这凝重的气氛,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小院中除了鬼逸,人人心中都含着愤恨,一起并肩厮杀的兄弟,朝夕相处的倾慕之人,那些手染他们鲜血的人,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
陌弦放下了斧头,静静的坐在屋顶,一遍遍的擦拭他的佩剑,神色决绝,身旁的包袱一直紧紧的系着疙瘩,紧紧的。
这么些日以来,那个包袱陌弦从不离身,连沐千寻也不知晓那包袱中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陌弦从不让人碰它。
夜色,渐渐浓了,前院后院,皆是飘散着一股菜香、酒香,秋日的夜,却暖烘烘的,心头交杂着的郁结都平白淡了几分。
沐千寻和鬼逸联手做出的菜肴,怎么可能差的了,这几坛酒,都是鬼逸珍藏多年的,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碰一滴,今日竟搬出了两坛。
沐千寻夫妇与鬼逸、陌弦在前院摆了一桌,血允与其他暗卫,拥挤在后院,尽管拥挤,也断然不敢扰了前院的清净。
慕宥宸浅笑着,与鬼逸碰了个杯,调侃到:
“公子怎么这生小气,就这么一坛,怎够饮的?”
“呵!得寸进尺,能饮完这一坛,算你能耐!”
鬼逸抿着杯中的酒,不咸不淡的轻嗤,眸中总缭绕着丝丝烟云,与往常不同,今日的鬼逸,一直这般怪异。
沐千寻轻轻摇晃着杯中的酒,探究的目光在鬼逸身上流连,轻蹙的眉头舒展开来,终究什么都没说。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桌上的菜肴几乎没动,酒倒是都被陌弦抢了去,心中烦闷,总想学先人借酒浇愁。
稀奇,慕宥宸只饮了堪堪两杯,此刻竟是与陌弦一同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沐千寻直挺挺的坐在慕宥宸边上,挑挑眉,薄唇微启,眼角仍带着笑意:
“说吧,把他们灌醉,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你本可以阻止的,为什么不?”
鬼逸好奇的望着沐千寻,沾染了酒气的缘故,眸色迷离,唇边噙着笑,不那么遥远不可及。
“因为你并无恶意,连用的都是杀伤力最弱的,定是有你的道理,我何必拦着。”
“你就这么信我?”
鬼逸站起身,歪歪斜斜的立在大门前,抬头盯着那一轮弦月,满目苍凉,言语间夹杂着几分自嘲。
“倒不是信你,是我自认为无论如何都控制的住场面,就算他们醉倒了,还有我不是。”
“呵!自以为是的女人!
不过,你说的对,我要是想害你们,就不会用这种常见的,让你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陪我走走吧,反正……你们也要走了。”
“好。”
瞧着鬼逸单薄的背影,沐千寻总觉着心头不安,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实在揣测不出鬼逸的深意。
应下了鬼逸的话,却迟迟没动身,鬼逸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沐千寻从屋中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搭到了慕宥宸身上,连边边角角都要掖严实了才放心,眸中苦涩一片,转过身,却依旧云淡风轻。
踏在竹林里的小径上,脚下的枯枝咯吱咯吱的叫嚣,气氛安静却不尴尬,沐千寻就这么顺从的跟着鬼逸。
“沐千寻……”
“嗯?”
二人一前一后,鬼逸身形僵硬的模样,清晰的落入沐千寻眼中,鬼逸许久没做声,沐千寻也没有不耐烦的打搅。
一直以来,鬼逸给她的感觉都是无所不能的,是近在眼前,却拒人于千里只外的,是疏冷遥远的,可月色下的鬼逸,一个背影都那么脆弱。
“留下来吧,或者…我带你走也可以,要么,我跟着你们,怎样都好,我……”
鬼逸自己也不知道,这番话,他用了多大的勇气,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答应,他知道,是自己昏了头了,可他还是想尝试一次。
沐千寻想,她明白鬼逸的意思,他的语气,他的彷徨,都再明白不过了。
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她却没有丝毫惊慌诧异,仿佛,冥冥之中,她早已知晓,遂,她听到自己平静如斯的回应:
“你是认真的吗?”
第四百二十五章 记得我()
第四百二十五章记得我
“是!”
鬼逸答的干净利落,却底气不足,他的勇气,早在方才,就已经耗尽了。
沐千寻一怔,紧挽着眉头,急急停下脚步,险些亦步亦趋的撞到了鬼逸的背上。
她以为,他会漫不经心的说:“呵!你以为?”,可是她错了,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也不是事事都做得到洒脱,他也害怕被拒绝,而她又不得不拒绝。
“你知道的,不可能的,你那么洒脱,那么自由自在,不该被俗事牵绊,你不属于这尘世。
今夜的话,我就权当你没说过,我们该回去了。”
只要她说,一起下山吧,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她不能,越是在乎你的人,你就越不该伤害,当断则断,对谁都好。
她感激他,甚至是信任他,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辈子,除了慕宥宸,她的心,再装不下任何人了。
“你说的可真轻巧,自由自在,不在于身,而在于心,心中有了枷锁,又怎么自由的了。
有了牵绊,我就再也洒脱不了了,我也从未洒脱过,世人,没有几人是真正洒脱的。
说过就是说过,何必自欺欺人,我不后悔!”
鬼逸摇摇头,缓缓的往回绕,始终没回头看沐千寻一眼,没有再纠缠,默契的走完属于他们的最后一程,高傲的犹如王者,得不到的,就是他所不屑的。
鬼逸的步伐虚浮而又沉重,倒像是真的醉了的模样,可他饮的,明明比沐千寻还少,正当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月的时日,鬼逸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可却愈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模糊一片,动荡不安。
世事难料呐,他也只是救了个人,竟意外失了本心,是缘是劫,谁又说得清呢,他又要由谁来救赎呢?
情之一字,谁都逃不过,就算他是鬼逸,一样逃不过,他终究不是仙人,只是世俗中普通的一个。
沐千寻彻夜未眠,守在油灯前,仔仔细细的观摩着从拓拔勒达那里得到的地势图纸。
此行,她除了满腔的怨恨,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把握、头绪,赫连锐绝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操控着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慕宥宸直到卯时才醒来,望着沐千寻整装待的模样,有几分蒙,他明明…明明在院中的,怎么一转眼,天都大亮了。
转念一想,即刻明白了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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