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赫连锐绝的柔情化云烟,她更恨,事态发展到那般地步,赫连锐绝居然还要执意护着拓跋雨菲母女,将她们藏得严严实实的。
她恨赫连锐绝入骨,她发誓要手刃了他,那夜,落在我们眼中的,是她决绝的背影,还有一柄干净晃眼的冷剑。
我们皆以为,那夜过后,青葛部落安定下来的局势,势必又要重归混乱了,这青葛部落,又该易主了……
我不知,赫连锐绝以什么说服了她,或许,用不着说服,她也根本下不了手,毕竟,除去恨,她更爱他。
总之,她没有杀他,而是一气之下带着姐妹们,不顾自己即将临盆的境况,奔赴夏国。”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叛娘亲,娘亲究竟哪里比不上拓跋雨菲?
娘亲……待他不好吗,他的目的,不是都已经达到了吗?”
窝在慕宥宸的怀中,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泪水源源不断的往外淌,将他胸前的衣衫浸湿了大块。
说不上愤怒,亦无关憎恨,她只是觉着,从心底泛着凄凉、酸楚,忍不住的,插上一嘴。
她能遇上慕宥宸,是她的幸,可却不是每个人,都似她这般幸运的,起码,淩星不曾这般幸运。
她与淩星素未谋面,从未感受过来自娘亲的关怀,可是单凭着谨嬷嬷临终前的一席话,她就知,淩星是爱她的,是爱她这个女儿的。
她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将她托付给他人,不论是谁口中的淩星,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淩星是骄傲的,骄傲的超乎常人。
可她却愿意为了她能有个归宿,在夏婉宁的面前下跪,听谨嬷嬷所言,她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才厮杀出一条血路的,她能提着一口气,不过是想要她活下来罢了。
“咯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这世上,可有人会比她更好?
赫连锐绝对她都不是真心,又岂会对拓跋雨菲真心,拓跋雨菲终究不还是死在了赫连锐绝手中,做赫连锐绝的女人,都是一样的下场。
赫连锐绝是谁啊,他的心里,没有任何人,有的,只是满心的算计,他只有野心,而没有心。
是,他倚仗着淩星才坐上那个位置,那么,淩星就是那个唯一能危及到他大位的人。
他忌惮她,他容不得她,能够让她完完全全不对他造成威胁的法子,那……就是……让她永永远远的,长眠地下。
心中有了疑心的种子,怎么经得起挑拨,拓跋雨菲,就是点燃那疑心的火苗,一触即发,不可收拾。
一个分部落的公主,是他驾驭的住的,而淩星,他永远不可能驾驭的了,淩星永远都只能站在他身边,不会躲在他身后。
他怕她有朝一日会转过身捅他一刀,所以他掐断了这种可能,唯有杀了淩星,才能换得他的心安。”
芊柏咯咯一笑,毫不留情的讲述赫连锐绝的残酷,听在沐千寻耳中,却觉着愈发的荒谬。
轻嗤一声,打转的泪水久久未曾落下,神色间一片嘲讽之色。
忌惮?疑心?淩星还真是为自己找了个好夫君,她一心为他,倾其所以,到头来,换来的居然只有猜疑。
她若是要,将整个天下都收入囊中,也未尝不可,可她要他的部落有何用,她要的,只是以心换心,可惜,她得不到的唯有他的心。
赫连锐绝与淩星的情,过了二十余年,仍旧是青葛部落为人传诵的佳话,却原来,拨开云雾,是这样丑陋的模样。
为何,究竟是为何,那个位置当真就那么重要,重要到能够让人轻易迷失本心吗?
还是,赫连锐绝真的本就没有心,对淩星也不曾有一点点情,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她。
没有价值了,就倾力毁之,这世上,到底还是薄情寡义之辈更多的。
他杀了一个真心为他的女子,将拓跋雨菲扶上正位,把拓跋勒达当成亲信,然,拓跋部落反了,拓跋雨菲行刺于他,
他又聪明到哪儿了,他步步算计,也还是难阻这部落易主的趋势,因果循环,他的报应,终是来了……
不知,如今,他可会有一丝丝的悔意,应是不会的吧,不然,他又怎会故技重施一回,险些要了慕宥宸的命呢。
在刚入樊宁之时,她心中的隔阂无非是,赫连锐绝身为一国之主,为何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们既然那么相爱,赫连锐绝为何会与拓跋雨菲有了瓜葛,为何这么多年,赫连锐绝连淩星的尸骨都未曾寻过?
如今才知,呵呵,什么相爱,都是她臆想出来的,赫连锐绝啊……
“你是要继续听下去,还是现在就动手,都随你……”
在朦胧的黑暗中,芊柏的身形晃了晃,语气愈发的平静,放松。
“说下去。”
“好,那我就说下去。
失了赫连锐绝的她,就没了滞留的理由,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那乌泱泱的樊宁城,再也不想听见关于拓跋雨菲的任何传闻。
雪宫主,莫翎,还有她的星涯阁,都居于夏国的国土之上,她弄丢了他们,狼狈之时,也依然只有她们好依靠。
才堪堪入了夏国的地界,赫连锐绝派来的杀手就一波接着一波的找上了门。
那时的淩星,依旧没想到,赫连锐绝竟会那般待她,只当是仇家,一一料理。
毕竟,她短暂的一生,亦是杀人无数,就算那些人都是该杀之人,可也不是所有寻仇的人,都有正当的由头的。
应接不暇的追杀,使得我们从青葛部落撤出来的一行人精疲力竭,更不要说已经怀有身孕,且精神不济的淩星了。
不过啊,这淩星就是淩星,赫连锐绝派出了那么多人,她还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甩开了他们,彻底脱离了他们的视线。
赫连锐绝怎么会允许淩星逃掉呢,这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我,他在我身上下的功夫,就有了用处了。
他亲自找上了我,带着我的凤染,他断了他的双臂,双腿,我的凤染,就像是一条爬虫,再也无法直立行走,更是与他的画卷无缘了。
他威胁我,若我不帮他除掉淩星,就杀了我的凤染,反之,他会治好他的伤,放我们俩双栖双飞。
淩星待我再好,我还是为了一个男人,轻易的背叛了她,赫连锐绝求的,可是她的命啊!
她还没联络到她的星涯阁,她还没寻到雪宫主,也没能见到莫翎,就死在皇城了。
我无时无刻不在向赫连锐绝通报她的行踪,赫连锐绝提前设了埋伏,我在姐妹们的吃食中下了特制的软经散。”
说到此处,芊柏的音调有几分不稳,微微的发颤,短暂的停顿。
在黑暗中,沐千寻看不清,她抱着自己的双膝,下巴缓缓的放到了膝盖之上。
“那一夜,在皇城的陋巷中,跟随着淩星的所有星夜阁姐妹,跟在她身边十几年的亲卫,被赫连锐绝屠杀了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我亲眼看着平日里与我姐妹相称的她们,一个个的,倒在我面前,而她们的死,都是拜我所赐。
唯独她,那日滴水未进,没能被软经散所累,也没能及早发现饭食中的不妥。
她好好的,那些个杀手,就不能奈她何,那是赫连锐绝唯一的机会,他怎么会甘愿放手。
所以,他就亲自动手了,他一刀一剑的与自己的人厮杀,杀出了一条血路,牵着淩星的手,要带她冲出重围的样子。
还记得,借着夜色,淩星脸上是柔和的苦涩,她的眸中,尽是难以释怀的情义。
我知道,我最了解她,若是那夜赫连锐绝真的带她走了,她就真的原谅他了,她会既往不咎的。
可是,她没能逃出去,赫连锐绝趁其不备,从身后,一剑刺进了她的心口,正心的位置。”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继续煎熬()
第四百三十二章 继续煎熬
“血,大片大片的血涌出来,她穿的,是一件纯白的衣衫,她素来喜好素色的衣衫。
赫连锐绝抽剑的那一刻,就注定,她是活不下来的,她的血,就好似流不尽似的,浑身都是斑驳的血迹。
她明白了,赫连锐绝不是来寻她的,也不是来救她的,是来杀她的,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些。
杀她之时,赫连锐绝还落了泪,虚情假意,为的,只是凌星还能留他一条命,他观摩人心的那一套,向来很准。
到死,她都没舍得真的对他动手,她一剑还回去,刺的是右胸,这不会致命的一剑也没能刺进去。
赫连锐绝早有防备,他知道他杀了淩星也不可能会独善其身,他提早穿上了金丝软甲,淩星没能伤到他分毫。
其实,凌星当时若是刺的是喉咙或者眉心,赫连锐绝根本就活不下来。
凌星刺人实则从不刺身上的,只是因为对方是赫连锐绝,所以,她到死,都没舍得真的杀他。
再想动手,已经晚了,她拖着伤口,逃了出去,第二日,在那条陋巷附近,发现了她的尸首。
她的遗容很安详,静静的,冷冷的,没有痛苦,也没有怨恨,反倒让人难受,什么时候,她凌星居然也学会逆来顺受了。
比夜里更狼狈,孩子没了,衣裙没一处干净,布靴,都跑掉了一只。
我们当时只当是她伤势过重,孩子才会跌落的,原来,你竟活了下来,淩星果真是不同寻常。
你活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那个时候的你,已经足月了,奇怪的是,凌星匆忙临死之际,都能将你托付给个好人家,你还能阴差阳错的找到这部落来。
她的尸体是被赫连锐绝带走的,我连安葬她的机会都没有,随着赫连锐绝的下属处置了几百具尸体,接着,就该我了。
凌星是个傻的,我更是蠢,赫连锐绝连凌星都杀,他又怎么会放过我。
什么双栖双飞,都是我编织出的梦,凤染是他的人,伤也皆是装出来的,他想学着赫连锐绝,也给上我一剑。
可我还是有所防备的,一夕之间看了那么多生死,我怎么可能还会是那个全心全意爱他,没有隔阂的芊柏。
芊柏早在答应赫连锐绝残害自己主子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所以,就没人能杀得死她了。
我比凌星心狠的多,我能为了自己背叛凌星,也能为了活命而舍弃君郞,凤染没能伤到我,然后就……就死在了我的剑下。
怪就怪,赫连锐绝太过掉以轻心了,要是他亲自动手,我就逃不了了,又不是人人都是凌星,会那么信任一个人,以命相托。
杀了凤染之后,我真的就一无所有了,亲手害死了自己的主子,姐妹,还有心爱的人。
那时候,我不觉得有一丝愧疚,我只是害怕,我只是拼命拼命的想活下来。
赫连锐绝派人满夏国的寻找我的踪迹,我却不留痕迹的潜回了青葛部落,在他的王宫中躲了整整一年。
慢慢的,找不到我,他就不找了,反正淩星已经死了,他又不会怕我一个小丫头。
纵使我将他的罪行昭告天下,我也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信我,他料准了我不会自寻死路。
之后,我就躲进了这南邵谷,一躲就是二十多年,今日,也算是躲到头了……”
芊柏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满是释然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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