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卓记起来了。
两天前的晚上,他在梦境中来过这里。
他还想起来,他在这里看到过一座遮天蔽地的囚笼。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看到
似有所察,苏卓再次回过头,望着紧贴着自己的可怖浪潮,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就像上次来到这里一样,他能够感受到一种冥冥中的呼唤,而且兴许是因为他这一次已经亲身站在城头的缘故,他感觉到这股呼唤更加强烈,抑或是感觉得更加清晰了。
就在眼前。
他紧盯着面前骤然停止的浪潮。
冥冥中的呼唤,就来自这里。
苏卓无法抑制的再次想起那座囚笼,如果那里面真的囚禁着什么东西,该是什么模样?是人还是妖怪?为什么在这个梦境的意象中,望海城是一座囚笼?
而且为什么会是自己呢?
苏卓思考良久,并没有得到什么答案,最后终于试着伸出手,触碰那冰冷凝滞的水墙。
没有丝毫阻滞的,手直接便探了进去。
然而让他感到怪异的是,不像是伸入浪潮之中,没有那种湿润的感觉,更像是凭空伸进另外一个世界。
就在这一瞬间。
水墙忽然生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将他吞了进去。
一眨眼的功夫,苏卓便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他看着眼前的景象,目光中难掩惊讶。
天上一片漆黑,犹如夜空,地面是灰暗无比的青石,无数的锁链与铁栏杂乱无章的弃置在地上,看着极为阴森。
一轮明月高悬在万丈虚空上,却缺了一角。
苏卓记得这轮明月,上次看到的时候,当时还有瀑布般的银辉倾泻而下,照亮天地,这一次却只是隐隐射下一道暗淡的幽光。
“这是在哪儿?”苏卓发现,浪潮内的这个世界不仅无边无际,而且非常空旷,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就像是一座死寂的囚笼。
只是,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用一方天地来囚禁?
苏卓四下寻找,想要找到被囚禁的东西,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看到。
“真是奇怪,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苏卓思索着,正在他毫无头绪的时候,那轮诡异明月射下的幽光,正好照射到这个天地的中央,他终于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光影,根据幽光照耀出来的轮廓,只是一团云而已,什么都不是,没有任何形态。
不过,正因为如此他感到更加震惊。
这道光影散发出一股极为惊人的气息。
他见过上清宫的掌门方云子,也见过落子二三满江山的李太卿,这两人都是破妄境的顶尖高手,尽管没有感受过他们真正的威势,但他隐隐有种感觉,这道光影的气息,还要远远超过这两位。
上官翎告诉过他,破妄境并非尽头,然而那个未知境界的存在,他从未见识过,难道这团奇怪的光影,便是那种层次的存在?
苏卓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顶着这股无与伦比的压力,朝着天地中央的光影走去。
可他却发现,不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那个影子。
正在他开始思索缘由的时候——
他醒过来了。
苏卓只感觉一身衣袍好像被海水浸透了,浑身有种冰冷的感觉。
他确认自己确实从那诡谲无比的幻境中回来了。
尽管城头少了许多人,可确实是还有人。
迎着第一浪惊蛰潮登上城头有二十余人,此时再加上他,只剩下十人。
昊山剑宗和苍离宗的妖孽都还在,书院那个书生渊明月也撑了下来,剩下的则是周策和其余几个王朝和宗门的翘楚。
此番道宫登城观潮的一共有两人,现在城头上却没有一个出自道宫的人。
那个萧遥生本该有很大的可能撑过第二道云海潮的,但他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他最后那一剑,应该是让来临的云海潮所冲开了。
他对付自己,最后甚至还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结果他下去了,自己却还在城头。
苏卓握着剑,放眼望去,无数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些目光各异,不过大都是震惊。
然后他确认了另外一件事情——
幻境中看似过去良久,可在实际上,却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瞬。
尽管苏卓现在看起来有些狼狈,湿搭搭的头发贴在前额,一身衣袍也湿透了,海水自他身上一滴滴坠落,可他仍旧还站在城头,这就够了。
城头十一人,至少都有灵桥上境的修为,仅仅苏卓一人是如念境。
显得很是扎眼。
最重要的是,苏卓不仅撑过了云海潮,而且在云海潮到来之前,还与道宫灵桥巅峰的萧遥生交过手。
南宫不夜尽管惊艳,可要与萧遥生相比,还是差了几分。在天下人眼中,萧遥生的分量甚至和徐凤莲一般,徐凤莲尽管妖孽,可却有所隐藏,明着看,萧遥生的境界是要超过徐凤莲的。
然而这一战,苏卓胜了。
灵桥巅峰的萧遥生败在了苏卓的剑下,败得十分狼狈,令人难以置信。
本以为苏卓击败萧遥生之后,也要止步于云海潮,即便真是如此,苏卓也已经完全足以自傲,因为这份战绩不论搁在哪个宗门,都耀眼无比。
结果苏卓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仓促应对,甚至被席卷而来的浩瀚云海淹没,但他竟然撑住了。
张行远膛目结舌的望着苏卓,喃喃说道:“少侯爷你可真他娘藏得深啊,要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我这随身侍从也不用干得那么卖力了。”
他此时再想起望海宴开始前对苏卓说过的话,只觉得老脸越发的挂不住。
这位少侯爷不厚道啊。
王昔玥拿着团扇轻轻遮住她的檀口,满眼震惊,在她看来,苏卓胜了萧遥生便是极限,怎知道便是紧随而来的云海潮这货都给撑过去了,看了半天,她终于憋出一句话:“这条咸鱼果然是海生动物。”
沈倾目瞪口呆的站在商清璇旁边:“小师叔,苏卓这回又是怎么做到的?”
在她看来,这位小师叔便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物,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道这位小师叔。
然而,这个问题还真是难倒了商清璇。
商清璇望向城头那个一身行头湿漉漉的少年,眸子中波光流转。
这里距离城头太远,她也看不清苏卓是怎么熬过云海潮的,只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苏卓,这个相识了四年的少年。
她目光骤然一凝。
不只是她一人,所有人都心头一震,陡然望向东海尽头。
没有人能够形容此时的感觉,仿佛天塌了,地陷了,可放眼看去,这个天地还是这个天地。
潮影还未出现,望海城却震动了起来。
酒楼内无数摆在桌上的茶杯跟着晃动起来。
欧阳朔看着檀几上不安分的杯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昊山剑宗那位惫懒性子的弟子顾锦一直紧紧盯着东海尽头,忽然心头一紧,睁大眼睛。
只这一刹那。
海上骤然掀起百丈之高的吞天巨浪,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呼啸袭来,犹如腾龙。
第64章 腾龙()
此刻,无论是城头上的人还是在城内的人都白了脸色。
那势无可当的浪潮犹如垂天之云,遮天蔽地,从东海尽头,呼啸而来。
如此巨浪,莫说是人,便是三十三丈高的城墙都无法抵挡,看这来势汹汹的模样,似是要将这座望海城直接吞噬了一般。
即便是如张道陵还有吴言这样的妖孽,此时的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在这一份威压下,体内气机的流动,变得缓慢下来,感知也变得迟缓。现在还立于城的人已发现,这天地之间的变化,比起平常还要快上许多,浪潮遮天蔽地,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来到眼前。
顾锦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吴言与萧尘一眼:“吴师兄,萧师兄,你们保重。”
他这一回登城观潮,只是被宗门长辈们赶鸭子上架,如今观了惊蛰、云海二潮,也已经说得过去。至于腾龙潮,这是真正的妖孽才会面对的事,他顾锦可不想在这城头奉陪到底。
犹犹豫豫可使不得,按这腾龙潮的架势,真到了面前,再走就来不及了。
所以说完这句话,顾锦便纵身下了城头。
此番下城,却是远远不如登城时的潇洒,在飞下城头的时候,似是还没有适应这方天地气机的变化,陡然坠下十余丈,让不少同门心头一紧,幸好最后堪堪稳住,算是有惊无险。
没有人取笑他,能够撑到现在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顾锦的狼狈一幕,只是让人们对即将来临的腾龙潮感到越发敬畏。
继顾锦之后,城头又飞下两人,分别是云澜派与南山剑派的弟子。
如今城头上,仅仅剩下七个人。
苏卓这时候正站在城头边上,众人都猜测他应该也要下城了,毕竟这可是腾龙潮,蜇龙潮的最后一潮,远非惊蛰、云海二潮可以比拟。
更可况,在众人看来,此时的苏卓也该是强弩之末了,不可能再硬撑下去。
他现在放弃,众人都不会再说什么,胜了萧遥生又撑过云海潮,便已经赢得了天下人的认可。
苏卓终于有了动作,却不是御剑下城头,而是转身沿着城头向北走去。
在大潮越来越可怖的威压下,他的脚步很沉重,却很坚定。
他站在城头的中轴线上停下脚步,神色平静,望向正以惊人速度呼啸而来的滔天浪潮。
众人为之一怔,当反应过来的时候,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终于明白过来苏卓的真正目的。
他竟然打算观尽蜇龙潮?!
狂妄?
自大?
不知死活?
这些想法闪过众人的心头,不过都只是一闪而过,看着一袭衣袍被海水浸透似是很狼狈的少年,却少了几分质疑与讥讽,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尊敬。
但没有人认为苏卓可以再创奇迹,只是佩服他的这份勇气。
周策看了苏卓一眼。
“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支撑到现在,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妄想观尽蜇龙潮”林依陌啧啧不已。
如今站在城头的人当中,即便是剑痴吴言与张道陵也不敢说十拿九稳,更别说根基浅薄的苏卓。
萧尘忽然轻声开口:“以你的修为,走到现在已经足够惊艳,没有必要观尽这最后一潮。腾龙潮之凶险,远非你能够想象,就算死不了,也可能因此伤了根基,坏了你的前程。”
他没有看着谁,只是时刻警惕着越来越近的海潮。
不过城头的人都知道他指的是谁。
苏卓也知道,他有些意外,听得出萧尘此番话出自肺腑,心念一转,便隐约有些猜测,颔首道:“我会小心的。”
萧尘深深望了苏卓一眼,问道:“你这么想要破妄?”
苏卓不置可否。
萧尘轻声道:“两潮观尽,你已然知神可期,至于破妄的契机,你大可以日后再寻,不必在此冒险。”
苏卓道:“多谢萧道友,不过就这么放弃岂不可惜,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
萧尘目光复杂,没再说话。
言至于此,已经够了。
而且,便是苏卓想要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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