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然可顿部王旗之后,全部没于阵中。
冉厚被安葬于此,近二百年后,此处陵墓已然是荒凉寥落,一如现在秦国的国势。
罗睺七就坐在一处神道碑上,裹紧了身上斗篷,静静的注视着东迎宾馆的几点零星灯火。
监视徐乐和那帮没事就会自己战成一团的二货私属久了之后,罗睺七比起才到秦国的时候,话多了一些,哪怕都是些自言自语。
身为罗睺,潜藏在黑暗中,见惯的无非都是阴谋诡计虚情假意,倒是这帮家伙,包括徐乐在内,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蒙着头瞎撞。但是这几个人之间,却让罗睺七感受到了一丝难得的互相关心互相照应的真诚。
有的时候还蠢得挺有意思的。
“说什么也要置办一个象那几个家伙用的睡囊,看起来就挺暖和挺舒服的,也是他们从那光圈的另一头带来的么?那里会是东华什么地方?术师七境以上才能用缩地之法,而且仅术师自己缩地百里而已,哪有一下子几个人就都能来来去去的?这几个又哪里有术师七境的影子?”
罗睺七娇柔稚嫩的声音嘟嘟囔囔的在陵墓里面回响,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在看到那几个家伙互相扶持踉踉跄跄的在东华闯荡之后,罗睺七自语变得多了一些,仿佛自己身边就有一个人同样会随时倾听她的絮语一般。
正在罗睺七无聊低语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低低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罗睺七何在?”
罗睺七浑身上下瞬间绷紧,一个翻身就已经从高高的神道碑落下,举目四顾然后拜伏在地:“恭迎国师!”
一个一身麻袍的身影,先在远处闪现,每一迈步,似乎都跨过了数百米的距离。这身影扭曲模糊,还笼罩在一片若隐若现的烟气中。就如鬼魅一般,忽然就已经来到了冉厚陵中,站在了罗睺七面前。
这身影高瘦,麻袍紧紧遮裹,戴着兜帽深藏面目。正是隐居在周墟鹿林深处的那位执掌罗睺的国师。
罗睺七拜伏在地,不言不动,浑身微微颤抖,仿佛有绝大恐惧正在加身一般。
国师抬起手来,麻袍下只露出两根枯瘦的手指,轻轻一抬,罗睺七就已经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不用怕,你做得很好。赵魏即将到来之战,牵动天下,所以我必须也得出鹿林了。去魏之前,特意过来布置一番。”
罗睺七悄悄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气息:“还请国师指点。”
国师微微摇头:“赵国势盛,正欲东出以争天下。更不用说背后还站着齐人,站着我的那位老对手。赵人近来对秦人逼迫,也是为了压服秦国,将其拉上战车。秦国今年必然将有大变…………而我们实力有限,秦国这里实在不能投入太多力量,只能专力于魏国。希望能在西绝关前将我那位老友的野心扼杀……如今能在秦国的人手,就只有你和勉强抽出来的罗睺十五了,也只要注意那徐乐就好。”
罗睺七低声道:“属下该如何行事?”
国师淡淡道:“你对徐乐如何看?”
罗睺七思索一下,轻声回答:“似乎对东华一切懵懂而无所知,极看重照应他的那几位私属,应为重义之人。有傲骨却知道进退……至于自身实力,身负日曜功法后,进境尚速。想必没有多久就该闯锻体第二境这个关卡了。史家之人,看来也颇为看重他,不过还没有太明确拉拢的姿态,只有史豹与徐乐突然交好起来。”
国师点点头:“但负日曜真法,自行引天地元气汇聚,真元凝练,五行之威俱可熔炼,习练各种战技也远快于常人,只要能撑过那一道道关口……这人必然要为我们所用,不过却得让他心甘情愿求上门来……我此来就是做这样布置的……”
他手一翻,一个木盒就突兀的出现,随手扔在了罗睺七脚下。
“里面除了你必须的应用之物外,还有五张烟镜符,到时候你可以露面交给徐乐。就如此这般可他说…………”
国师声音放低,密密的交待了好一阵才算告终。罗睺七静静听完,只是点头领命。
一切布置完毕,国师伸出枯瘦手指,抬起了罗睺七下巴。罗睺七丝毫不敢反抗,只是任国师动作。
星月光芒透过陵墓中参天古木洒下,落在罗睺七斗笠下露出的半边面孔上。
少女下巴尖削,双唇红润微翘,露出的肌肤晶莹白腻,似乎自己就会发光,让这星月光辉都失却了颜色。
“那光圈之事,只能藏在心底。除我之外,再有一人得知,你知道后果如何!”
罗睺七红润微翘的嘴唇变得苍白,低低道:“属下知道。”
“…………罗睺十五听你号令,不管秦国变故如何,无论如何要确保这徐乐平安!带离他离开秦国!不要忘记你的出身,你知道自己最大的本钱是什么!”
再下一刻,罗睺七就觉得自己下巴上那冰凉诡异如蛇一般的手指触感已然消失,再低头望出去,冉厚山陵月色漠漠,风吹林动,哪里还有人影。
只有地上那个式样简单的木盒,才代表刚才那一切不是自己的噩梦。
罗睺七茫然的将木盒拾起,打开来之后,除了几叠符纸之外。还有一个小瓷瓶。她打开瓷瓶,取出一枚漆黑的丹药,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吞服下去。
无论如何也要让徐乐为国师效力?难道他最后为罗睺之首么?难道也和自己一样,永远都隐藏在黑暗之中,再也摆脱不得?
就算自己能摆脱这一切,以自己的出身,东华之大,又何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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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飞来横祸()
新的一天又在岐阳城来临,这秦国国都,又开始喧嚣涌动起来。六座城门,每处都是熙熙攘攘,人群穿梭往来不休。
再过几日,就是一年一度的西出节。是秦人纪念秦远侯率族人出戎岐立国于此的大日子。除了锐士义儿两军献捷夸功之外,更有诸般竞技较艺,器乐杂耍。除了岐阳四乡中人都涌入城中来之外,秦国其他各处如岐阴,咸城,翼城,河阳……都有人赶来岐阳凑热闹。
人烟辐辏,就是做生意的好时机,齐商把持各国商业,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日子,一条条运送各种货物的船只,不断的靠上岐阳城的码头,将东华各处的货物川流不息的搬运下来。除了齐商之外,本土咸城的商人,岐阳本地的坐商,都忙着进货增加临时雇佣的人手。
虽然这一切足可称得上热闹,但是比起秦国极盛时期庆祝西出节,还是差了不知道多远。
一百二十年前秦武侯参与七侯兵临鹿水灵台一役,回国之后,西出节上全国每户都得了十枚金方犒赏。连续七日,在岐阳城到处设立流水席,金吾不禁,举国同庆!
可不管如何,日子还是得过。更不用说义儿军和锐士军两军这次难得分头出击鬼方和柔然诸部,也取得了几年来未曾见过的胜利!
岐阳秦人都迫切的想看着两军献捷夸功的场面,自从虎卫军全军覆没之后,秦人精神支柱,也就是河阳君与岐阴史家了。
徐乐和几个弟兄,就早早离开了东迎宾馆,来到岐阳城中。与岐阴不同,这里城卫也根本不查问你为什么入城,只是敞开城门,任人进出,甚至都看不到几个城卫军在。
徐乐和几个家伙一路看着热闹,打量着这比岐阴还热闹数倍的秦国国都风物,一路就朝南市边缘的三水街行去。
岐阳南市,同样为齐商所持有市帖,一如岐阴城。但占地范围,却比岐阴南市大得多。纵横十几道里巷,南市之外,有一圈石基围墙,上面再竖着厚重高大的木栅,木栅上更是一道横铺的飞桥和望楼。凌空约有七八米的高度,那望楼更为齐商所彩画,金碧辉煌,在阳光狭隘熠熠生光。
木栅开了四门,门中人群穿梭往来,飞桥之上有齐人雇佣的北蛮保镖,身高体健,身披闪闪发亮的重甲。按剑凌空巡视。如此高度,基本起不到什么治安的作用,完全是在炫示齐商的豪富威风而已。
三水街就在一入木栅的南市边缘,这里聚居的都是些咸城和岐阳本地商人,建筑不高,商家门脸也都不甚大,可以猬集的人潮却一点都不见得少了。而各处商家,也都在卖力的吆喝张罗买卖。尾声极重的秦人口音从街头响到街尾,吵嚷得徐乐脑袋都嗡嗡发涨。
徐乐几个人现在头发虽然还不长,戴顶圆冠也就能遮掩了。举止作派因为对东华越来越熟悉也没什么太奇怪的地方。穿着普通秦人黑袍,挎着随身佩剑,混在人堆中一点都不起眼。
在路口寻到一个商家徐乐就出去堆出露八颗白牙的标准微笑:“劳驾,请问有位叫姚念的人物,在三水街何处?”
那商家是个卖魏人棉布的,听到徐乐动问也还算热情,笑着拱手回礼:“客人来得不巧,姚匠奔咸城去了,每次有大队柔然鬼方生口在咸城开市,姚匠是一定要去的。不过说来也奇怪,每次姚匠却一个生口也不买下来。他已经是匠师身份,比中民士,可用四名奴客,偏偏就是孤身一人到现在……客人不如看看小店正宗魏国邱城白叠棉布,又厚实又吸汗,染得也匀,耐磨耐用,只要十枚铜方一尺……客人,别走,还可以让点!”
徐乐走出店来也觉得运气不好,抱着这么大希望来岐阳,第一件事情就出师不利!
这事情切身关系着苏明,哪怕以老三的憨厚忍不住也问了一句:“找不到人?”
徐乐叹气:“人就是在这儿,不过去他妈的什么咸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可不会在岐阳呆太久!”
西出节后,义儿军大队就会回返岐阴,徐乐几个自然随行。家里老二和老四两个货还在翘首盼着呢。
王登科倒是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听闻姚念不在反而兴高采烈:“老大,奴市,奴市!怎么也选两个女仆吧?难道到了这东华,拼死拼活的,还得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儿洗衣做饭?这穿越日子未免也太悲摧了……”
徐乐一直压制着王六咪随时随地都有的淫贱,不过今日正事办不成,看来也只能去奴市看看了。表面上徐乐在王登科面前大义凛然,其实心里面也想着这事情好久了。买女奴啊!这是多少奇幻小说中必须要有的桥段?说不定就买着个什么破国的公主,去位的圣女,精灵魅魔猫耳娘什么的……
掂掂自己钱袋里面的二十五枚金方钱,徐乐顿时也有了不少底气。按照杜丞所说,一个还不错的柔然女奴,四五枚金方钱就能搞定。咱们也去选选!
终于能过上有年轻漂亮姑娘给咱们洗袜子的日子了……不过可得看紧老六,不能让他摸上人家的床,两情相悦还说得过去点,要是凭借主人身份来强迫啪啪啪,虽然这是东华,不是地球,可徐乐心里总还觉得有点那个什么…………
“走,去奴市!女奴太难听了,咱们也给自己选几个年轻女性家庭服务员……老六,口水擦干净!”
徐乐意气风发的一挥手,王登科小小的欢呼一声,扯着苏明和赖文臻就走。四个人才迈出去一步,就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难听得有如刮动刀身上的铁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