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百人,是从那千余人之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是久经战事,面对过无数的死亡,早已将性命看得极淡。
可是现在,他却从他们脸上看到了惊惶。
他也知道,这种惊惶,并不是惧于死亡的惊惶,而是对于精神即将崩溃时的无措。
他相信,他的部下都悍不畏死,哪怕是看着敌人的刀刺入胸口,也不会撼动其心分毫。只是,两百人的精锐,两百人的兄弟,两百支强弩,却被这两人几乎屠尽!
在大月氏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哪怕是国师须危的弟子,如果只是派出两人,也绝占不到丝毫便宜。
战士何等彪悍,铁骑何等威猛,强弩何等犀锐!这就是大月氏国敢于征战四方最主要的原因。
关外气候恶劣,虽地域广阔,但有多数沙漠、戈壁,或苦寒或酷暑,却能养出极为悍勇之辈。
草原广袤,也多是贫脊之所,而居众更多,常年为争夺一方沃野而至连绵战火,所以关外最大的三大势力大月氏国、西域乌孙部落、漠北唐乌拉家族除了对对方虎视眈眈外,还需时常防备。
中原尚武,而关外却是斗狠,所以这三个势力极为崇尚武力——军队的战斗力,所以才有极为强悍的铁骑。
骑马射箭,是关外男人从小必须修练的技能,只为应征,反倒忽略了个人修为,所以,在他们之中,并不太看得个人能力。
因为,在他们的意识里,个人武勇永远难敌千军,除非修炼到大月氏国国师那般,否则,铁蹄之下,绝无生还之人。
但是,在他们心中,大月氏国国师却是几百年才能出一位的人物。
中原军队在关外将士眼中,就如同散沙一般,一击即溃,当年若不是中原武林出手,只怕中原早已被西域乌孙部落与漠北唐乌拉家族平分天下。
所以,拉乌洛在信誓旦旦地只领两百精锐偷偷入关,一是不引起中原武林注意,二是凭这两百精锐完全无惧朝廷千人之队。
然而今天,面对仅仅两人,却是一败涂地!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连死都不怕的部下,面对如此惨局已经接近崩溃。
“战死!”拉乌洛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嘴角再次浮起一丝笑意。
“战死!”那二十来人也是齐吼一声,不再紧紧围在一起,向那个身影迎了过去。
惊惶不见,只有一死的决绝!
………………………………………………
第二百零七节 示警()
凌小星浑身是血,右胸上还被钉了一支弩箭。沉黑的弩箭箭尾在胸口,箭头由后肩胛骨透出,箭头上血如雨丝,忽而滴滴嗒嗒,忽而如线直下。
身上其它多处都有刀伤,特别是手臂上还有一道深逾寸许,长约半尺的刀口,肌肉外翻,鲜血淋漓。
这些人临死反扑,全然不顾生死,不闪避,不退缩,刀刀夺命。
如若不是他“破天八卦步”之精妙,还在破星“夫妇”的配合,只怕早已死在这些人的刀下。
如果凌小星左臂未断,只要对方未用强弩,就凭“天地轮回”、“破天八卦步”也能轻松杀掉这些人,更何况还有破星“夫妇”。可是他左臂已废,武功相当于跌了一截。
拉乌洛极是狡猾,知道枭夜已无力再战,指挥三人直攻枭夜,凌小星手臂上的那条刀痕便是那时候留下。
在人群中闪避之时,为省内力,不时以指点、脚踢对方上下穴道,若非如此,面对这些一心赴死的蛮夷,会讨不到一丝好处。
破星后腿被砍了一刀,几乎被斩断,但它见凌小星未放松警惕,虽说后腿半抬,也未坐下舔伤,倒是破月相较之下受伤破轻,却也有不少伤口,灰白的毛色已看不清楚,早被鲜血染红,便它还是不停地舔着破星身上的伤口。
拉乌洛最后才死,被凌小星一拳直接打中面部,那冲击之力,更是将他的右眼震了出来,不知道落在何处。
对于想杀自己之人,凌小星绝不手软,他早已不再是黑木崖那时还略有怜悯之心的小孩子。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弱小男孩。
他是凌小星,是以七岁之智、借他人之力,便让中原两大巨擘铩羽而归的凌小星!
欺我者,杀!
欺我家人者,杀!
欺有我好友者,杀!
自下山之后,他知道自己已有自保之力,同样也有了保护亲人之力。虽无天地双煞那般视天下武林中人如草芥的能力,便作为天地双煞的“小师父”却总不会失了两个老徒弟的面子,不会坠了天地双煞的威名。
只是,他不知道关外铁骑竟如此厉害,关外蛮夷是如此凶悍,更可怕的是那些威力惊人的强弩。
今天,自己与枭夜几乎就死在了那些强弩之下。
凌小星脸色苍白,早似已站立不稳,只有那漠然的眼神之中还显出一丝生气。当他看到这些人真的全部死透时,便再也站不稳,一屁股坐了下来。
破星也呜咽一声,躺在地上,与破月彼此互舔伤口。
他向枭夜看了过去,只见枭夜脸色煞白,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似连一点力气都未恢复,好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凌小星看了看枭夜,又看了看破星夫妇,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凄苦笑意,暗想,如果此时再来哪怕一人,自己与枭夜还有两只狼必然会死在此处。
他这想法才起,忽见枭夜眼睛陡地睁开,看着凌小星,嘴里虚弱地吐出两个字:“有人。”
破星与破月也忽然站了起来,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嘴角一咧,露出寒光闪闪却带着无数血丝的獠牙。
第二百零八节 你才是根草()
凌小星内力已泄,瘫坐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一般,好想就此睡去,完全没有心思再去防备其它。当听到枭夜说的人,又看到破星破月强行站起,挡在自己前面,心中大为感动。
他自己也想站起来,只是那只仅剩的手撑了几次,只觉浑身软绵绵的,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如同他身上的力气也与他惫懒的个性一样,一经放松,便再也聚不起来。
破星见他如此,呜呜了几声,用头顶着他的背后,撑着他坐了起来。
枭夜看着凌小星,惨白的脸上露出苦笑的神色。他是一个杀手,一个比破军高出数倍的杀手。
当年在黑木崖,沉睡中的破军便被天地双煞四散的威压惊醒,正是因为潜意识之中永不歇息的那一缕心念。
枭夜同样如此。
尽管他也如同凌小星一样,再无一点力气,但刚才在凌小星与拉乌洛等人血斗时,还是恢复了半分力气。
他双手扶地,经过好几次挣扎,终于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转向破星看向的那一边,双手负于身后。
凌小星见他的隐于长袍的双腿还是微微颤动,想必是极为吃力,可是从他背后望去,此时的枭夜,却又如一棵立在苍穹之间的山峰一般,巍峨险峻,天不可欺。
其实凌小星却知道,此刻如果有一阵稍大的风,便能将他吹倒。
少时,从林中四处钻出来一群人。凌小星一看,眼中露出了许多丝无可奈何之色,于是,又躺了下去。
枭夜也如同被一阵风吹过一般,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都快要死了,还死要面子,站得像根草一样,还叫我小草。”凌小星闭上眼睛,笑道,“你刚才才是根草吧。”
好久,枭夜才回了一句:“是你命大。”
“我一直都命大。”凌小星看着空中的星星,眼睛眯了几眯,“只是他们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我们打生打死,他们是来抢功的么?”
枭夜无语。
也许破星“夫妇”知道凌小星在说胡话,干脆也不再理他,却依然没有坐下,仍旧盯着来人,低嘶不已。
这次来的的并不是别人,而是逍遥派的人。有黄老,有韵儿,有三大护法及几百教众,还有白族几十人。
黄老及三大护法似已找到避蛊哨诀窍,都是以音禁之法将头罩住,好似是罩着一个几尽完全透明的鱼缸一般。
破星夫妇并不识得逍遥派之众,就算曾经见过黄老与韵儿几次,毕竟也不太熟,况且这时来的人太多,所以仍旧防备在凌小星身侧。直到凌小星抬起无力的手扯扯了破星的尾巴,它才蜷起来,与破月相互安慰。
黄老等人看着广场内遍地尸体,再看着早已瘫软在地的凌小星与枭夜,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金无银,黄老及三大护大都认识,但他已经死在了那里。
高三,他们同样认识,也同样是死在了那里。
除了黄老以外,那三大护法都知道自己绝无把握胜得了他们其中一人,更何况是杀死他们,就算是想伤了他们,也极不容易,除非是以伤换伤。
那两百人他们那认识——关外蛮夷。
第二百零九节 我要让你生好多孩子()
他们现在才想起,来金蚕门时看到无数匹惊马四散而去,便知道,这是关外铁骑。再看到地上黑沉的强弩时,他们彼此看了一眼,脸色更是大变。
只不过,他们暂时并无心思关心这些。
“你死了没?”韵儿看着浑身是血的凌小星,眼中泪珠滚滚,就是不落下来,却又是咬牙切齿。
凌小星闭上眼睛,嘴角一翘,“我死了谁还配得上你这个白族公主?”他手在虚空乱摸,似想抓住什么。
韵儿哪不知道他的意思,见他人已将死,这会儿还有这份闲心,大是恼怒,用手指在他胸口的那支弩箭上一碰……
“我要让你生好多孩子……”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在林间荡了开去,在夜色中久久回荡不休。
破星也仰头一啸,似在应合。
…………………………………………
枭夜并未受伤,只是极度脱力而已,休息了一日,基本都已恢复。他看仍在熟睡的凌小星,对着守在他身边的韵儿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便随着一个门人去了黄老小楼。
走进小楼,见黄老与三大护法都在,相互见礼后自行坐下。
逍遥子因为伤势颇重,未出现在此间。不过能让逍遥派几大护法一同前来,可见逍遥派也无丝毫薄待枭夜之意。
黄老早识得枭夜,只不过李尚生等人虽久闻枭夜之名,如此面对面坐在一起,脸上还稍有不知所措之色。在他们心中,枭夜的名声几乎是可以与掌门、苦无大师齐名之辈,似乎并非是他们可以平起平坐之人。
就如同一个仰慕已久的前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纵是自己比对方年长许多,心中还是有些敬畏与忐忑,更何况自己三人先前差点被金蚕门所惑而致逍遥派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不是枭夜与凌小星出手,名盛一时的逍遥派可能因自己三人成为金蚕门附庸,所以见到枭夜时,当然远不如黄老那般自然。
枭夜并不知道这三个心中所想,对当日之事也并未在意,况且就算逍遥派从武林中消失,那又与自己何干?
一直以来,他并不在意江湖如何,从遇到凌小星之前,他也从未在意过任何人。虽不冷血,却依旧孤傲。如不是因凌小星与韵儿及黄老这一层关系,逍遥派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门派而已。
如果没有凌小星,看到金蚕门想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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