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邺看着单膝跪地的白玄,心中一跳,已经看出了他体内的变化,但仍是腆着张笑脸:“乖徒儿快快起来。”
白玄也不推让,立即站了起来,脸上狰狞的笑缓了下来,却带着丝惊悚的味道。
“徒儿收到叶逡送来的气血丹,才想起许久未来拜见师傅,实在该死!”
白玄嘴里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却越发诡异,两只手垂着,藏在袖子里不露出半点,不知在做些什么动作。
“徒儿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有伤在身,能记得我这老头子,还来看望,说什么该死不该死的!”秦邺道,“我可就你一个徒弟,你要是死了,我这身本事也就失传了。”
“本事?”白玄眼皮不可觉察的跳了跳,他想起当初秦邺的催眠,目光躲闪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睛。
秦邺嘿嘿笑着,笑声越来越大,但笑容却慢慢地缓了下去。白玄的心也随之微沉。
还不等白玄开口,秦邺脸就一板,缓缓地道:“你修练了灵力?”
白玄一愣,袖子里的手一下子捏紧了,微微点头:“是”
秦邺问道:“那你修练时是不是和别人不同,比如说灵力入体会莫名消散,根本不会在体内流动?”
白玄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暴起发难,他不明白秦邺为何突然挑明。
秦邺也不等白玄回答,他继续道:“其实我以前忘了跟你说,这是我这一脉的独特传统,要修练必须先得绝灵!”
“绝灵?”白玄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下意识地看向秦邺,又在一瞬反应过来,急忙把目光移开。
秦邺不理会白玄的动作:“所谓绝灵,就是绝了修练灵力的路子!以化灵草为药引,配合气血丹,把身体改造成恶灵之体。随后激发气血,铸造肉体,大成之时肉体堪比神兵利器!”
“这是炼体的法子,当肉体打磨到一定境界后,根本不弱于那些灵力者!”秦邺哼道,“玉清前三层也不过是铺垫,一个身体强壮再加以训练的普通人都能对付!突破到玉清四层才算离了普通人的行列,但是也不代表他们是无敌的,你若是修练了我这法子,届时虐他们如屠狗!”
白玄心中一惊:错怪?还是说这是秦邺的掩饰?
秦邺顿了顿,那混浊的眼睛里亮起了光,如同夜里的恶虎择人而噬,他盯着白玄:“原来是我错了!”
白玄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恐怖的催眠力量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这次与上次不同,他已经完全暴露在秦邺眼中。
秦邺绝对发现他体内的恶灵之体已经被人破了。
“你是白家的人,若是传给你灵力之法倒还没什么,但我这绝灵一脉的炼体法,已经完全和灵力修练相驳,看来你家族的人已经发现了,还把我的布置抹去了。”
白玄身子微弓,他袖子里的手握紧了武器,只需微微一动,便能暴起发难。
秦邺佝偻的身子突然站直了,恐怖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白玄居然承受不住,他惊讶的抬起头,正巧看见秦邺的头发根根竖起。
那个猥琐的小老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神饱满气势逼人的老者。
角落里的袁志刚屏住了呼吸,他这时才突然发现,这个刚才和他为十两银子争执不修的老头,居然是如此强大。
强大到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白玄看见秦邺,眼中阴晴不定,那握住武器的手却松开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可能。
他见过最强的人是祁强,但直面过最强的人,不过是绿衣的尹芸,当时的尹芸给他的压迫根本比不上这个老头。
他绝对超越了玉清!
“这就是我绝灵一脉的力量!”
秦邺怒目而视:“鼠目寸光的东西!既然你已经破了我的恶灵之体,就再无修练的可能!知道我为何不先告诉你这件事吗?我不过是想考验你一番,现在你令我很失望啊!”
“发现问题不告诉我反而自己解决,这是你不相信我!有问题不完全弄懂就急急丢掉,这是你无知!来找我却不怀好意,目无尊长,这是你不义!”秦邺冷哼道,“你有难不信师,有惑不问师,有忿不避师,我要你何用?”
他猛地一脚踹在白玄胸膛,把他踢飞了出去:“滚吧!从今以后,我再无你这徒弟!你也再无我这师傅!”
白玄撞开门帘,黑衣在空中旋转,像是一只黑蝴蝶,然后人重重地摔在窝棚外的石板地面上,声音响得让人发颤。
被卷起的门帘在空中乱舞,只一会又无力地耷拉下来,遮住了里外的视线。
秦邺收回腿,站在原地,一副高人模样。
暗中的袁志刚心中居然为秦邺道了声好,他这才发现这个老头的厉害。先用一堆理论渲染,再展示极强的力量,最后在对方还为这力量震惊时突然发难,将人强赶出去。
这些动作其实让对方形成了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次巨大机遇。只要是人都会有贪心,有贪心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机遇从眼前溜走。到时候被踢出去的人还会死皮赖脸地再贴上来,只要秦邺再露些心软的模样,顺势说刚才那不过是气话,对方一定会全心全意地跟上来。
而且只要他服了软,这个教训一定会被他牢牢记住,届时秦邺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叫他追狗他绝不会撵鸡。
不仅哄住了人,还让这人更加听话。
好一个欲擒故纵!
窝棚外的白玄捂住胸口慢慢爬了起来,他看了窝棚的门帘一眼,向前走了一步,却突然转过身子撒腿就跑。
秦邺一下子怔住了,袁志刚身上缭绕的黑气也散落在地。
跑跑了?
说好的欲擒故纵呢?
导演这剧本不对!
秦邺缓了过来,脸色微变:“快通知你的人,在路上截杀!是我小瞧了这个人,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跟我很像啊!”
袁志刚走出角落,撸了撸衣袖:“何须叫人,我现在就追上去杀了他!”
秦邺却挡在了他身前,挥了挥手:“你不能去,不能让他死在我这!”
“嗯?”袁志刚皱了皱眉,“不让他死在你这?要知道再让他跑,就跑进闹市了,你难道要在闹市杀了他?”
秦邺咧嘴一笑:“就是要让他死在人堆里呀!不在人堆里至少也要先让别人看见他,我在这住得习惯了,不想换地方。要知道赵云敬有三分之一的情报网都在我这!”
他顿了顿,继续道:“出了中市,到东区的白家还有段距离,那里可不是随时都有人,叫你的人把脸蒙上,在那截住他,然后”
“杀了他!”
袁志刚郑重地点了点头,拉开门帘就要走。
秦邺突然想起叶逡的话,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喝住了袁志刚:
“叫个老手去,我怕你栽了!”
“他只是个普通人吧?”
“是啊!”秦邺轻笑道,“但是他能在三招之内解决一个壮年猎户!”
袁志刚的身子猛地一顿。
“还有,你觉得他发现自己被我骗了还来找我,是干什么?”
秦邺上前一步,粗糙的手搭在袁志刚肩上:“因为他觉得他有把握,杀了我!”
第51章 蒙面()
白玄跑过好几条巷子才停了下来,捂着胸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刚才觉得自己大概错过了一个机缘,但就在快进门的那一刻,他又突兀地想起了叶逡留在他那的刀。
那么精致的刀,不是铜板能买到的。试问一个普通猎户,怎么能配上那种刀?
几乎一瞬间,他就转过身跑了。如果有误,他最多是失去一个机会,但他在白家有灵力修练的方法,就算失去这个机会又如何?
歇了一会,恢复些力气后白玄才慢悠悠地向外走。他很快就出了巷子,但他没回去取买的肉,直接向白家前进。
买那肉只是他随意而为。当时他是想去杀了秦邺的,只是并无十足的把握,所以故意买了肉,却不给足钱,只叫肉摊老板送去白家。
若是他杀不了秦邺,反被秦邺杀了,肉摊老板就是一个线索,加上白家的势力,足以找到秦邺。
他这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不过现在他也没杀了秦邺,因为后者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算。
白玄重重地呼了口气。
出了中市,这里便冷清下来,并不是说这里荒无人烟,只是相对于中市那种人山人海,这里的人太少了。
这里的民宅其实很有特色,除去六家的大院,其余普通人的房屋都是一种模样,两层或三层楼房。靠着街道的下面一层很多都是店铺,不过比起中市来只能算零零散散,形不成体系。
而且他们对客态度也很冷淡,或许是接近生活的缘故。在这个时候店铺里是没人的,没有客人也没有老板,只有屋后冒出的袅袅炊烟。
一家面馆里摆了三四张长桌,旁边就是煮面的厨房,锅里还冒着热气。这种小店的老板也是厨师,只是没在灶边,而是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一只脚踩在板凳的另一头,呼噜呼噜地吃面。
面馆旁是个小赌馆。白杨镇的人喜欢打一种牌,竹板上刻着花纹,每一边的桌子上都有一个架子,每人抽到的竹牌都整齐的放在上面,打牌的人一眼就能看清自己的牌。
恰好一桌结束了牌局,赢了的汉子站起来欢呼,输的人从身上摸出铜板丢了过去,赢的汉子便弯下身子抓起钱,向赌馆里嚎了嗓子:
“老板!我的茶加水!”
再往前走,有俩家的门都紧闭着。过了这两家又有家只开了个小门,门里伸出条竿子,上面有张布,写着白事两个字。
丧事馆旁是没人做生意的,只是旁边的那一家子很有意思。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提着裤子向楼下跑,楼上另一个男人则拿着把刀,张牙舞爪,只是他的腰被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抱住,跑不下去。
白玄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个世界原来也流行戴绿帽子。
一道寒光闪过,男人的刀丢了下来,落在地上溅起几点火花。下了楼的男人被这动作吓了一跳,跑得更快了,两下就拐进了一个巷子里。
没了声息。
白玄继续走,经过巷子时他好奇地向里面望了一眼,随后便停了下来。
那男人还提着裤子,只是站在原地,白玄只看到他裤子在滴血。还未等他仔细观察,男人就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他的脑袋和身体瞬间分离,在倒下时顺着背滚落下来,在地上弹了几下便跳出了巷子,凝固的脸上还保持着刚才被刀吓到的模样。
白玄心跳慢了半拍,猛地后退几步,扭头看了看四周,与他刚才看到的没多大差别。
那一头的面馆老板吃完面刚起了身;赢钱的汉子招呼着又开了新一盘牌局;楼上的男人拉开了女人的手,骂骂咧咧地踩着楼梯向下走。
他低头便看见了给他戴帽子的男人滚出的脑袋。
那向下迈的腿突然停了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玄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发白,他又继续向前走。
“我没看见”
这街头突然出现的死亡事件扰乱了他的心,其原因当然不是死人,而是这人为什么死。
平白无故脑袋就掉了。白玄突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