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石板路上,穿过好几条小巷子,终于到了这人的家门,只是他家对面引起白玄注意:
“这家怎么挂着白灯笼?”
这人正掏出钥匙要开门,听见此话,叹着气道:“还能有什么?这个贼老天造的孽哟!”
白敬华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你们刚才在路上应该听到过一声鸟叫吧!”
白敬华点点头,白玄也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人身上,毕竟那鸟鸣给他的印象确实深刻。
“你们离得远还好,那鸟可就在我们头顶上叫的,我们家的碗都给震碎了好几个。这家才是造孽哦!刚有孩子,还没满月,就给活活震死了!”
男人话里尽是唏嘘,他手用力一扭,漆黑的大锁“啪”的一声便打开了,取下锁,“嘎吱”一声推开了门。
“这种话还是少说,毕竟这事落谁头上都不好过。来来来,进来吧!”
屋子里也铺着石板,只是装饰过于简陋,只一张桌子,三四根歪歪扭扭的长凳,墙角还堆着一堆柴火。
三人连贯进入,白敬华和男人客套了几句便拉开凳子坐着闲聊,白玄则是顺着男人指的方向走进厨房。
厨房过于昏暗,一边卧着灶台,黑漆漆的散发着热气,另一边则是一个石缸,散发着幽幽凉气。
白玄抖了抖水壶,握紧口子,拿着木瓢舀起一瓢水,灌了进去。
一瓢水也只装了半壶,他又要舀地二瓢,却见缸子里的水泛起了白色。
白玄一愣,手里的瓢没有落下去。
白色猛地收缩,眨眼便消失了,白玄皱了皱眉,木瓢按进了水里。
缸里的水荡起一圈波纹,很快又消失了,白玄惊讶的发现,手中的木瓢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根本按不下去。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初被刺杀前看到的那一幕,那个身首异处的老王。
仿佛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他脑子里升起一股凉气,刹那间游遍了整个身子。
白玄手臂发力,想把木瓢提起来,但这是徒劳的,木瓢居然变得好似千斤重,或者说已经和水黏在一起,根本提不起来。
白玄身子微倾,半个身子都映在缸中的水里,他头微低,看了眼缸里的水。
厨房昏黑的环境没有对缸里的倒影造成任何影响,这水比镜子还要明亮,照出的影子就像是真人一般。
水的倒影里,另一只手也抓着木瓢,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浮起。
大蓬乌黑的头发在水里荡起,倒影中属于白玄的脸只是一片白色,没有五官。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安静到白玄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他突然感觉自己浑身没了知觉,就像是鬼压床,意识清醒,但身体不受控制,丝毫都动不了。
没有五官的脸上开了四道缝,接着眼睛、嘴巴、鼻子从缝里挤了出来,组成一个清秀女人的笑脸。
“咯咯咯咯咯咯”
眼在弯,嘴在翘,鼻在陷。
眼睛弯成了一条缝,还在不断弯曲,“噗”的一声,眼角裂开了,红色的血泪珠般淌下。
嘴角也在往上扬,最后嘴角的皮也“噗呲”一声裂开,向上延伸,和眼角的缝连在一起。
鼻子完全塌下去,整张脸皮“噗”地掉下来,只剩下红色的肌肉纹理。
缸里的水刹那间变成红色。
红色里面,只看得见一排白色的牙,它也上翘着,弯成一个幅度。
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它在上浮。
“啵!”
水面破开,红色的水珠散去,一排洁白的牙弯曲着,展现在白玄视线里。
“嘭嘭!”
心脏猛地跳了两下。
喧闹声破开安静瞬间填满白玄耳朵,他听见了厨房外白敬华和男人的谈话。
身体的控制权终于回到他手里,白玄尖叫一声,松开木瓢,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排牙齿吐了个泡泡,又慢慢地落回水里,红色随着它的坠落也缓缓消散,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第59章 终点()
“摔一下至于叫这么大声吗?”
白敬华脸上尽是不爽的表情,白玄慌忙地爬起来,扑到石缸旁。
缸里的水清澈透亮,映出白玄模糊的样子,里面也没有什么牙齿,只有躺在缸底的木瓢。
似乎刚才只是错觉。
他惊魂未定地摸了下后背,已经湿润大片。
“对不起”
男人也走了过来,从灶台拿起锅铲,把木瓢捞了起来。
白敬华抢过水壶,自己上好了水,对着男人赔笑道:“实在对不起,这孩子没见过市面,胆子小。”
“没事没事!”男人也爽朗的笑笑。
二人就在白敬华的赔笑声中出了门,他们耽搁不得,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数着确实慢,但若是谈得投机,眨眼间便过去了。
走在路上,白玄鬼使神差地望了那挂着白灯笼的人家一眼,却见那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裹着丧衣的人低着头,抱着个陶罐慢慢走了出来,步子迈得极慢,但很快就走到白玄身边。
那人很快超过白玄,却在他身前停了下来,头猛地抬起。
巷子里一下变得安静,白玄突然发现身前的白敬华不知何时已经从他视线中消失了,他身前只有这穿着丧服的人。
一个男人。
从胸口和喉咙上都可以判断出这是个男人,但他脸上却镶着把菜刀,斜斜地从右眼到左边的嘴角,半个刀身都没了进去。
在他把脸抬起这一瞬,红里泛黑的血缓缓从伤口里流出,很快就铺满他下半张脸。
“死啦!孩子死啦!”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用指甲挠着铁皮,让人极不舒服。
“嘭嘭!”
心脏在剧烈跳动。
一只大手猛地拍在白玄肩上,他一下就蹦了起来。这时才发现他身前站着的男人分明是白敬华,根本没有穿着丧服的人。
“你怎么了?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白玄却没有管他,猛地回头,那挂着白灯笼的房屋依旧卧在那,死寂般一动不动,大门紧闭,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白玄脸色一白:“没事,昨晚没休息好,有些恍惚。”
白敬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瘪瘪嘴道:“这里到重鹤城还有好几十里地,下午你躺车上睡会吧!”
白玄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男人把白玄两人送出了大门,一回头看见桌上的碗,这才笑了笑,端起碗两步就拐进厨房。
把碗随意地丢进还有余温的锅里,男人嘴里吹着口哨,拿起木瓢走到石缸旁,正要舀瓢水。
他弯下身子,目光瞬间掠过水面。
他的身子僵住了。
缸里的倒影极其清晰,就好像有另一个他站在里面,二者的世界只有水面这一层薄薄的屏障。
但水里的倒影,根本不是他。
乌黑的头发蓬起,就好像泡在水里许久一般,头发下的脸略显清秀,鼻眼小巧,是一个女人。
她突兀地笑了起来,笑得脸皮都裂开,鲜血从裂开的脸皮流出,但和水并不交融,二者就像隔了个世界。
男人喉咙里发出惊恐的呼声,却闷在嘴里,叫不出来,只有一阵阵的呼噜。
苍白的手破水而出,男人想逃,却发现自己双腿死死钉在地上,移动不了分毫。
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他的脸,力气大得他耳朵里都是骨头的呻吟,接着他腰一弯,扎进了水缸里。
裤子滑下,露出两根皮包骨的小腿。小腿在外面挣扎着,补着丁的布鞋都被甩了出来,一只落进水里,在男人眼前缓缓沉入缸底,另一只落进锅里,把碗打得稀碎。
慢慢地,挣扎也缓了,最后两腿一弯,挂在石缸边上。
缸里鼓起一个水泡,木瓢浮了起来,孤零零地在水面上打着转。
太阳西斜。
天空被染得通红,云挂在太阳边上,银一般绚烂,二者合一,看起来就像个荷包蛋。
白敬华抬头看了眼荷包蛋,摸摸肚子,顿时觉得自己饿了。
“想磕瓜子,喝点小茶,看看妖异志。要不然来半斤烧白,一碟花生米”
他灌了口水:“再来一个荷包蛋要多放盐,有辣再加辣。”
白玄睡眼惺忪地从麻袋上爬起来,打了几个哈欠,迷迷糊糊地道:“荷包蛋我也来一个。不要辣,上火。”
白敬华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念叨荷包蛋了,偏着头问道:
“睡得怎么样?”
白玄使劲揉着眼,一边慢慢地道:“我的荷包蛋呢?”
白敬华觉得肚子更饿了,便恶狠狠地道:“没有!”
白玄顿时有了精神,也不揉眼睛了,恶狠狠地看向四周:“谁拿了我的荷包蛋!”
却看见白敬华那张老脸,顿时反应过来,叹着气道:“没有你说的什么荷包蛋吧!”
“我想吃念叨念叨不行?”
“我也想吃啊!”白玄撇撇嘴,“七分熟的荷包蛋,挑开蛋白,里面的蛋黄还没完全凝固,吃起来嫩嫩的,超适合现在这种赶路吃,顺滑,柔嫩。十成熟的更好,完全定型,可以根据自己口味放调料,不像七成的,禁不起调弄。”
白敬华的手狠狠攥了下肚皮。
白玄想着荷包蛋的味道:“吃盐重的多放盐,不吃的少放。想想把它从锅里捞起来,抹上香油,撒些孜然,倒点麻椒,裹着辣。”
白敬华又灌了口水。
“不过这样口味太重。我还是吃得简单些,一般都是少辣,还要弄些易熟的菜,用热水过一遍,慢慢”
“闭嘴!”
白敬华放下水壶,凶神恶煞。
白玄愣了愣:“怎么了白叔。”
“没什么没什么!”
他挤出一个笑,摆了摆手,“错觉,你刚才听到的都是错觉。”
“哦哦!那我继续说。其实这样就不只是吃荷包蛋了,一般我还要配点其它吃食,比如辣鸭脖啊泡猪肚啊这些都是小吃。不过最好还是来二两酒,我酒量不行,一般都只喝一点”
白敬华一脸绝望,为刚才没阻止他而深感后悔:“闭嘴行不行?”
“白叔你到底怎么了?”
白敬华一脸真诚:“只要您闭嘴,您就是我叔,行不行?”
白玄脸一板:“您是我长辈!我绝不能数典忘祖!所以我还要说下去!不能占您便宜!”
白敬华终于崩溃了:
“你是不是傻?”
白玄瞥了他一眼,终于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大到惊得旁边的白家护卫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游了好几圈。
他下午居然睡得很熟,中午在青禾村看到的诡异根本没在他脑海里回响,甚至连以前堆积的问题也没浮现。他只是闭上眼睛,便直接进入了沉睡状态。
确实是白敬华吵醒了他,但他并没有起床气,反而因这个好觉心情异常的好。
印象中,这是睡得最熟的一觉吧!
白敬华使劲拍了拍他的身子,终于让他停下。没好气地看着他,问道:“你看看走到哪了?”
白玄脸上还有笑容,他在马车上站直身子,放眼望去。
车队在蜿蜒的路上前行,像是缠在地上的一条大蛇。道路前面没了农田,取而代之的是矮矮的山坡,在山坡后,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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