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像是过了许久,这一朵永恒的花火,如同镜面,骤然破碎。
瞬息间,花火破落,从空中速速坠落。
将花火粉碎的,是一道墨色的光。
从南方来的墨光。
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根本没有时间去让他们反应。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花火碎片还在雨幕中翻旋,一团鲜红又骤然出现,随后猛地绽放。
如同一朵风雨中盛开的玫瑰。
“噗——”
鲜红的玫瑰下方,是一道急速倒飞的白色身影。
宁川!
看清这一幕,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刚才那电光火石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已是砧板之肉的苏牧,此时依旧站在浪尖,青衫飘扬,面色淡然。
而号称挥出五境之下莫敢撄锋之剑的宁川,却像断了线的风筝,咳血而退。
“怎怎么可能?”
哪怕是一些大修士,此时也怔怔出神,不敢相信这一幕。
可抬眼望去,那站在潮头上的年轻人,的确是一身青衫猎猎作响的苏牧。
“你”
宁川终于稳住了身形,看向苏牧的眼神中,有着几分不可置信。
苏牧没有立即去看宁川。
他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有来自宁川的血腥味,这让苏牧有些不喜。可是,更多的还是,属于雨点的清新味道。
“真好。”
苏牧如此想着,嘴角也翘了起来。
他转动脑袋,依旧没有去看嘴角溢血的宁川,只是低眉俯首。
目光落在了右手。
手心,有一柄墨色的刀。
样式很普通,有些像前世看到过的唐刀,通体墨色,在雨中流淌着迷蒙的光。
“你好啊。”
苏牧轻声说道,嘴角挂着笑意。
墨刀刀尖,一滴一滴落着夹着鲜血的雨水,没有出声回应。
苏牧也不在意。
只是,握着墨刀的手,又紧了好几分。
这下子,可不能让它给跑了。
宁川看着这一幕,眼中战意更浓。
苏牧居然完全将他给忽视,这让他愤怒不已。
自古至今,有谁敢忽视剑池传人?
“宁川,停手吧。”
观潮堤坝,紫衫女子滚落两行清泪,她第一次看到宁川流血的样子,心疼至极。
可是,宁川依旧当做没听见。
握剑的手,浮现出一条条青筋。
“战!”
宁川低喝,体内血流加速,血脉之力被他全力挖掘。
“你真是太不讲理。”
苏牧看着宁川,摇了摇头,脑海里有模糊的刀意在凝聚。
宁川声音依旧冷漠:“我手中之剑,即是最大的道理。”
说话间,宁川身周飞旋的剑气更多了,这是剑皇血脉被挖掘潜力的体现。
苏牧问道:“做错了事情,给人道歉,很难吗?”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紫衫女子,道:“别人帮了你,说一声谢谢,也很难吗?”
宁川冷哼一声。
紫衫女子紧咬嘴唇,鲜血浸润双唇也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宁川的背影。
宁川手中剑光大盛。
可是,却没有朝着苏牧斩去。
剑光划破风雨,带起一串鲜艳的血珠。
没有人料到会是这样。
包括,那位被剑光洞穿胸膛的女子。
一剑穿心,没有丝毫留情,以至于心口出现一个窟窿,前后透亮,鲜血汩汩而涌。
雨水混着血水,将那一袭紫衣,染成血色。
紫衫女子没能够多说一句话。
哪怕尸体倒下,未闭的双眼之中,也还满是对宁川的担忧。
“现在,我不需要对谁说谢谢了。”
宁川没有扭头去看紫衫女子一眼。
这个女子,不过是在幼时,那一个风雪交加的冬夜,给了他一碗饭吃而已,从此就缠上了他。
真是烦人至极。
如此想着,宁川只觉得心底有桎梏被破除,体内鲜血沸腾,血脉之力完全解放!
他看着苏牧,举起了手中剑。
剑尖直指苏牧咽喉。
“再过不久,我也不需要再对谁道歉。”
说话之时,嗓音已经有些沙哑,不过身上的气势,却是在不断攀升。
“真是无可救药啊。”
苏牧从紫衫女子的身上收回目光。
他和紫衫女子不过一面之缘,甚至叫不上紫衫女子的名字,所以,紫衫女子死去,他也谈不上悲哀。
不过,宁川这样的行事方式,还是让他极为不喜。
“有一句话是,神灵,往往都是疯痴。”宁川轻声说着,嘴角掀起一抹笑。
“新时代将揭幕,我将走上剑道王朝的王座。”
风雨飘摇。
宁川白衣飞扬。
他痴情于剑,追求剑道极致,的确算是一个疯痴。
此刻,他嘴角的笑意被放大,喉口发出放肆的笑声,这让他更像是一个疯痴。
可是,苏牧不觉得宁川能成为神灵。
因为,他已经举起了刀。
第108章 不碎昆仑(第二更)()
宁川的笑声在耳边回荡。
宁川的剑气也在天空飞扬。
可是,苏牧却在此刻转过了身,看着身后的千米浪潮。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苏牧的眼前,有剑光在幻灭,那是齐先生一剑截大江的剑光。
脑海,有刀意在一点一点凝实。
轰——
千米之外,浪潮滚滚,掀起一堵数百米高的水墙。
也是此刻。
苏牧缓慢举起的刀,刀尖终于和宁川咽喉平齐。
脑海中虚幻的刀意,挥洒而出。
“破!”
大巧若拙,苏牧没有花哨的招式,直接立劈而下。
碎昆仑刀意瞬间倾泻。
一刀劈出,苏牧脚下浪头,分开两边,天上风雨,同样避退。
“战!”
看到苏牧出刀,宁川也要递出手中剑。
可是。
他还没有真正动作,苏牧的刀刃就已经到了面前,刀锋上的寒意,已经让他脖子感到一阵冰凉。
他连苏牧的刀在何处都没看清。
只能下意识地抽剑格挡。
当。
毕竟身负剑皇血脉,天生对死亡的敏锐嗅觉,还是救了宁川一命。
然而。
不等他站稳身形,冰寒刀光再至眼前。
“噗——”
即便长剑挡住了刀锋,可涌进体内的巨大力道,还是令得宁川胸口气血翻腾,再次吐出一大口血。
苏牧眼神冷漠,第三刀再出。
“既然你说,你手中剑,便是最大的道理。”
“那么,你还是不要出剑好了。”
苏牧话语淡然,第三刀劈出,虽然依旧被长剑挡住,但是用力下压,刀锋还是撕开了宁川的肌肤,带起一串鲜艳的血珠。
观潮阵线。
千百人看着半空,宛若泥塑木雕。
苏牧根本就不能说是占了上风,这就是在压着宁川打,局势完全一面倒。
“宁川毫无反抗之力?”有剑修瞠目结舌。
“苏牧的攻势如狂风骤雨,完全不可敌。”有大修士惊叹。
“自古以来,剑池传人出世,哪一位不是镇压四方,卷动无边风云。可是这一次,居然被苏牧给彻底压制。”
有老者嘴张得很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一幕,的确很梦幻,若是在以往,只怕无人会相信,可现今却真实发生了。
喀嚓——
苏牧一刀横扫,差点将宁川拦腰截断。
即便如此,宁川也承受不住,腰背佝偻,大口呕血。
浪潮恢复正常之后,宁川也能够在浪头上立足,不过此刻,他面色惨白,一身白衣被雨水打湿,落魄不堪,没有半点剑池传人的样子。
“啊——”
宁川仰天长啸,体内的血液燃烧了起来,一层薄薄的猩红火焰,将他给笼罩。
燃烧血脉,这是在透支生命。
可是,宁川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他现在只想赢。
只要能赢,那么今后将大道坦途,一往无前。
成为下一位大剑仙,指日可待。
“骨与血将被我踩在脚下,助我走向剑道王”
宁川低喝,周身的剑气,尽数冲入手中剑。
然而。
“座”字还没说出口,凛冽刀光已经到了身前。
“斩!”
苏牧挥洒碎昆仑刀意。
他只领悟了一分,所以声威不显,没有白衣男子那份,昆仑遇我则碎,仙人遇我则跪的威势。
不过,观潮阵线上的千百人,可不这么认为。
苏牧青衫飘扬,一刀劈出,前方那一座百米高浪头,直接分作两岸。
宁川眸子猩红,用尽全力,递出一剑。
不过,这一剑,才出一半,便被苏牧手中墨刀给压了回去。
噗嗤——
鲜血冲出宁川的血肉,形成一道高高的血柱,冲起数米高。
嗡——
长剑坠空,铮鸣不已,带着一股悲意。
宁川连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直接坠进滚滚江涛中。
鲜血,将江水染得猩红。
不过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这一刀,碎不了昆仑,碎你宁川,想来还是勉强可以吧。”
苏牧紧握墨刀,看着滚滚江水,轻声说道。
这一刻,八百米观潮阵线,唯有浪头拍打声音。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相当僵硬。
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哪怕是少数人,觉得苏牧也许会赢,也没料到,会赢得如此感觉利落。
这根本不算战斗,完全是碾压,苏牧手中刀出,直接就横推了过去。
宁川连抵抗之力都没有。
哪怕最后,宁川强行燃烧血脉之力,也只能递出半剑。
剑池传人,与人对敌,居然只能递出半剑。
这要是传出,没有人会相信。
可是,这真的就发生了,真实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齐先生的时代,永不落幕!”
有头发花白的老剑修放声大笑,激动得浑身发抖,眼角有泪滚落。
苏牧以齐佩甲弟子的身份,横空出世,完全碾压君卜之徒宁川,足以让他们这群人齐佩甲时代的老人兴奋好几年了。
“苏公子,老朽拜谢。”
有老剑修更是直接弯腰行礼,十分真诚。
“苏公子日后若是有需要,只需振臂一呼,吾等必万死不辞。”
其余齐佩甲时代的老剑修亦立下誓言。
他们是齐佩甲的拥趸,或者说信徒。
现在,苏牧作为齐佩甲的弟子,行走此方天下,那么他们自然原因成为苏牧的信徒。
“吾等,见过苏公子!”
上百文人儒生,亦是齐齐行礼。
他们心中,对于苏牧的敬畏之意,愈发浓重。
“吾等,见过苏公子!”
有儒生珠玉在前,八百米观潮阵线上的百姓,也齐齐对着苏牧行礼。
又是满城的苏公子呼声。
只是这一次,比不久前的那一次,还要更加响亮。
声震云霄!
苏牧手持墨刀,踩在浪潮之巅,回首南望。
他弯下腰,行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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