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趁热打铁:“可即便是劝不了他,阻止他往火坑里跳却是可行的,今日相府晚时有场宴,酒过半席堂兄难免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服下醒酒的药,倘若”一边说,一边自桌下夹板里摸出个瓶子递过去“倘若堂兄吃了醒酒药反倒不胜酒力,一醉就睡了三日这火坑,岂不是不用跳进去了?”
初峨闻言一震,垂下眸子紧盯着手中药瓶。
见目的达到了,她将目光顺着窗放向远方,怅道:“这药不会伤身,上京的医馆药铺任姐姐随意去问,问过自当明白姒不会真害了堂兄。他也学过医,故而这药若是不在恰当时机放进去,他必然会察觉,酒过半时,人大约已醉了分,加上醒酒药本身就有些气味重,堪堪能盖过这东西的气味,他也不至察觉。至于御赐的婚事,我自会想办法周旋,即便陛下不念姐弟情谊,再不济我也是堂堂长公主,东征虽握有兵权,可在上京人脉却只混了个马马虎虎,当不起一手遮天的相权,自不至于蠢到与我挣个鱼死网破好便宜了各方番地势力借机清君侧,在他手里,我自然吃不了什么亏。”
“所以,姐姐,什么才是真正该做事?什么才是真正的耽误之急?姐姐心底可清楚?”望了眼听得一愣一愣的某人,对心中浮上的愧疚心道:伯施啊,对不住,又一次给你穿了小鞋。实在是因为越来越看不透你心底在想什么,你是个强劲的对手,越是这样热脸贴上来,我越不敢让你来帮这个忙,不怕万一,就怕你这盘棋下的太过高明,我任务会栽你那里呐!
二十九,午时吉,易嫁娶。
伯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当政权漩涡下的祭品,偌大的公主府就这么吹吹打打迎来了又一位驸马爷,这是一个混乱的时期,倘若事情发生在很久以前,或者另一个时代的开篇,当了皇家的驸马,那兵权官衔可不得改一改?皇亲可是不能够威胁到帝权的。
就这事,短短两日内相党也做过文章,可老相老了老了不免太多贪生的念想,心底多少有些忌讳东征手底下那群实战磨练出的铁血兵士,真不敢把人往狠里得罪,其结果,无非就是堂上磨磨嘴皮子,堂下称兄又道弟,什么没办成,反倒成全了一个莽夫双赢的美梦。
自然,这美梦的背后只不定多少陷阱等着莽夫往里蹦,否则相权面前,岂容天上馅饼凭白便宜?
公主府许久不曾这么热闹,前院和后院隔着那么老远,都能叫前方的喧闹扰了这一派宁静,可见那铜锣嗓门的大将军该是有多么意气风发。
“要是那莽夫胆敢伤害殿下,”老管家红着眼眶,悄悄塞给府准新娘一把匕首,“殿下做做戏就好,别真伤了自己”,这把匕首是长公主问这老太监要来的,主子的话,再怎么,也得听不是,可老太监就怕自给的主子一时想不开,想的多了,故而先前大哭了一场,能将匕首送来,想是也做好了随时随主子去了的决定了。
脚步声靠近,闻声太监看了看窗户纸前投来的影子,看得出那是正在来回忙碌的婢女,抹了下酸酸的鼻头,道:“陛下兴头正高,正拉着驸马畅饮,一时半会驸马是回不来,殿下可要老奴吩咐小厨房准备些糕点垫垫?”许是怕隔墙有耳,不敢再称征东为莽夫,改口为驸马。
“不必,这一桌子菜正好下酒,你去取些好酒过来即可。”
“可是这桌菜”这桌菜是给新郎新娘圆房时备的,这话即便不说出来,谁会不晓得,管家也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些欠妥,整个公主府那不都是公主的,何况这大婚也不是公主想要的,谁还去管那些吉利的寓意?“老奴这就去备酒。”
来到这小世界,她这算是头一回‘买’醉,许是这娇生惯养的公主肉身实在娇嫩,微醺的醉意带来的飘飘然时,小坛子也才去了二三。
她笑,这算是她酒量最差的一回罢。
伯钺这么做不伤她的心那是假的,再怎么说,认识伯钺时伯钺虽算得上是个疯子,但对她到底还算是掏心掏肺,相处久了,多少还是有几分情谊为基础的。
可如今伯钺做的这叫一个什么事?
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阿谀我诈中沉浮布局,还是放心不下她终有一日不会将大权再度还到他手中?于是他自投罗网,顺带替她挖了个火坑。
说白了,伯钺所作所为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自损八百的和稀泥。
圣旨下放当日,她去找过伯钺,并不是说十四越活越回去,天真的以为可以挽回什么,她找伯钺只是为了确认伯钺到底想做什么,如果真的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么伯钺坑她一回两回的倒也罢了。活了一大把岁月她也犯不着跟一个毛头小子斤斤计较,回头自己想办法收拾烂摊子便是。
可伯钺做了什么?
甭管伯施到底是不是在用离间计,十四对他这么信任,他呢?
突然冲自己发疯,用一双满是戾气的眼带着嘲讽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告诉她:阿姐,阿姐是不是忘了,那时阿姐是怎么把年幼的亲弟弟一次又一次往地狱里推的?虽说征东少时,阿姐多番欺他辱他,可征东再不济,也不敢将阿姐往死里折腾,比起阿姐,朕仁慈多了。朕的长公主,该学会知足。
思及当时伯钺那嘲讽的笑,她也觉得是挺可笑的,真正想要问的,忽然之间变得没有意义,这些个什么私人恩怨过往恨仇,于她而言,真的挺可笑。不过匆匆过客,却真把这些当回事了,这样的自己,如何不可笑?
于是,顺理成章,她长公主府披红挂彩,敲锣打鼓,热情洋溢的迎接新驸马。
十四招来外头伺候的,要了碗醒酒汤,便静静候着夜里的重头戏
皇帝前脚刚走,新任驸马便迫不及待的闯进他的洞房,赶跑了原本该喜闹洞房的婆子们,那一双看得人浑身不自在的眼紧盯着新娘不放,也亏得前日皇帝‘提醒’,如今看来这眼神里的东西多少能解释出来。
“公主殿下难道不好奇,这么一个不知被多少人穿过的破鞋,本将军却非要力排众议将你娶到手?”
话里的嘲讽可能不算锐利,盖不过面上那满是轻蔑的神情更精彩,十四今个心情不佳,也没什么兴头和他对戏,直接开门见山:“早先本宫受牢狱之灾落了病根,今生不会再孕,你这买卖做的有些亏本。既然本宫不争气的肚子满足不了大将军的野心,不若和和气气演对假夫妻,本宫这当妻子的说不得还能时不时帮一帮本宫的驸马爷平步青云。”
先不提她这话明摆着是假的,即便是真的,公主不孕与他有什么影响?无非是不能携自己的儿子改朝换代自己当个太上皇,这不还有被他捏在手心里的皇帝么?想到这,他神里的自得越甚。盘算着一会怎么折腾长公主。想和他讨价还价,啧啧,还真当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呸!
十四将两盅酒倒上,自己拾起一杯,抵在唇边又道:“将军若是同意,就喝了这杯酒,日后人前相敬如宾,人后各过各的。”
一个狠劲扣紧那只握有酒杯的手腕,手劲之大,似要生生弄折了骨般,那一副势在必得的得瑟劲,讽道:“你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凭什么以为可以和本将军平起平坐且还能讨价还价?”
忽眼前一道寒光闪过,但见新娘另一只手腕紧扣一把匕首,反手抵死在她自己的腹间,迎上的眸子依旧沉寂无波,似真不是个惧怕生死之人,这当口,她竟能用很平静的语态说道:“这一下刺进去,须得进三分不足两分又八,能斩孕祸。可将军手劲这么大,这一拉扯万一进了三分,命得丢七八,过了三分,便是我朝唯一长公主命丧威风凛凛征东大将军之手,相党天天盼着能名正言顺的拔了某些眼中钉,如此好的机会来了,想必是能为将军的美事锦上添花。”
“放肆!威胁本将?”
“再这么疼下去,本宫可管不好这匕首的进出了。”无波的眸睨了一眼那一只被扣紧的手腕,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是别人的。
他当下出手准备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敢威胁自己的人,却不想这弱女子竟是个有些许底子的!身一璇便与他拉开距离,露在外的那截手腕上雾血气的手印衬着那波澜不惊的神情,莫名叫人心怵。
若不是把这个女人当作手无缚鸡之力的弱流,这点三脚猫功夫怎么够看,偏生吃了这三脚猫功夫的亏,而且看来这女人当真是个能对自己心狠的,毕竟在她眼里他真真没读出一丝生气,仿佛死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没什么可稀奇的,倘若自己再有所动作刺激了这个疯女人,抵在她腹部那锐芒锋利的匕首真捅进去了想到这,便有些气急败坏:“我不信你敢对自己这么狠!”
对方不搭话茬,只从始至终用那沉寂的眼看着他,好似早已将他洞察透彻。
“伯姒!你好样的!威胁本将军啊?本事!你有本事!有本事一辈子匕首就抵在那,一辈子不睡觉时刻准备与本将军斗!现在给我松开它,本将军答应你既往不咎,倘若把本将军性子磨没了,你最好一辈子都保持这个姿势绝不松懈!否则后果本将军发誓,那会是你不敢想的!”他也就只能暴跳如雷的发泄这么一下唇舌了,人真是一点不敢轻易乱动的。
屋外头,紧着拳头的老管家听着屋里的动静,满脑子都是之前主子的交代:倘若东征将军真与本宫动手且伤了本宫,院前宾客里总不乏几个真英雄及时将本宫性命救下的。
太监着急,听着动静,主子还没被逼到那一步,若是他们还要僵持许久,自己此时去求救岂不是坏了主子的大事,叫人正好撞见是长公主自己拿自己性命正在威胁驸马,关键是得让人看到是驸马欲害长公主!
屋内男人的威胁声几度咆哮,女人却似看戏的。
突地,毫无征兆,女人竟手腕猛地施力,尖锐的匕首就这么刺了进去。
“你疯了!”
这一切何止出乎春风得意的驸马预料,也出乎了老太监预料!
“驸马要杀公主殿下!”一声惊呼,老太监使出了全身气力拔腿就向外跑,一边跑一边惊呼。
随着他的呵斥,尖锐的匕首又进去了些许!
十四睨着那莽夫惊魂不定的神色,弯了弯唇角,道:“本宫不是说了吗?伤了身子,今生不会再孕,自然是真话。”再瞧那匕首进去的长度,正好是先前威胁他时提及的两分又八不足三分,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显而易见,她这是宁叫玉碎不叫瓦全的性子,为了杜绝沦为繁衍子嗣的牺牲品,她竟然选择这样的方式去毁了自己!
“驸马可别乱动,万一一个手颤,好端端的红事办成了白事可就不妥了。”
这女人竟然还笑得出来?半饷他就憋出这三字:“你疯了。”
她回道:“大婚当日长公主遇刺,可这屋里又无外人,长公主若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征东死罪难逃。不过,征东既是本宫的驸马,本宫自然也得向着征东,无论如何也得吊着一口气活过来为征东洗清冤屈不是?要怪,只能怪那不长眼的贼人,好生大胆,竟敢刺伤皇室,以致长公主新伤旧疾一并复发,病情起起落落迟不见好转,从而委屈了一表人才的驸马爷圆房之日延之又延”听着远处依稀传来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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