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笑道:“谁稀罕这些东西,且莫多言,胡旋舞跳起来啊。让我们也都见识见识。”
安禄山哈哈大笑,挺胸摩拳擦掌,将腰间裤带狠命紧了紧;这一紧裤带,让肚子更加的突出,像个大皮球挂在身前,加上肥胖五短的身材,显得更加的滑稽。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唯有杨钊和秦国夫人面带微笑,眼中尽是冷漠;王源也不能像座上之人这般笑谑,一方面是身份不宜,另一方面则是王源知道,眼前这个搞笑的胖子其实并不高笑,他此刻看起来骄憨可爱,却正是迷惑人心的一种手段。除非历史走向岔路,否则王源断然不敢相信此人憨厚可爱的外表。
安禄山站在场中,一手叉腰,一手高举过头,脚跟抬起,做出起手的架势。舞姬们平日跳胡旋舞时也是这样的起手式,只是舞姬们做起来若鹤立鸡群姿势优美,这安禄山却像是一头笨拙的肥猪,甚是惹人发笑。
“咚咚咚……咚咚咚”乐师打起羌鼓来,紧接着弦声响起,那是胡旋舞伴奏的标准乐器,羌胡和胡笳。随着弦鼓之声,安禄山身子轻摇,脚尖搓地缓缓旋转起来,竟然动作娴熟身子挺直不摇不晃。
玄宗赞道:“没想到他还真的能跳。”
虢国夫人笑道:“难看死了,就像个大陀螺一般。”
玄宗道:“且慢评判,看他后面,后面最是难跳。”
弦鼓之声回旋往复,节奏越来越快,安禄山在场中面露微笑身子快速的旋转,初时尚显得有些笨拙,随着弦鼓之声加速,他肥胖的身躯也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身上的长袍子,头上的小辫子,裤子上编制的胡人流苏也跟着身体旋转,显得潇洒自如。鼓声密集,弦声振心,安禄山一边旋转一边口中发出唿哨之声,身子忽蹲忽起,手臂忽低忽高,呼喝叫嚷气势十足,让人眼花缭乱。
随着鼓乐抵达**之处,安禄山高高跃起,身子在空中灵活的连续转圈,如一只空中陀螺一般,猛然爆发出一身粗豪的大喝之声,落地时双膝跪地正对玄宗和杨贵妃,于此同时,弦鼓噤声,四下一片寂静。
众人一片惊愕,就连王源也不得不佩服这个家伙确实有些恒心,为了讨好玄宗和贵妃,拖着一副重达数百斤肥胖身躯跳出这样的舞蹈来,也太难为他了。
玄宗带头鼓起掌来,众人也跟着鼓掌赞叹,安禄山面色微白,喘息道:“献丑了,三夫人,不知这赌注是赢是输啊?”
虢国夫人面色发红啐道:“安将军好歹也是一方节度,便这么在乎一个打赌的输赢么?”
安禄山笑道:“那可不成,这可是陛下和贵妃娘娘作证的赌局,比天还大,三夫人输了可不要赖账啊。”
虢国夫人嗔道:“大不了请你喝好酒罢了,这般的啰嗦。”
玄宗哈哈大笑道:“愿赌服输,这才是道理。朕今日可是第一次见到禄山跳胡旋舞,着实惊到朕了,没想到禄山身法如此灵活。”
安禄山笑道:“臣带兵打仗,岂敢不锻炼身子和筋骨,有人说我安禄山肥胖如猪,质疑我如何带兵打仗,我只想说,胖归胖,可一点也不影响我打仗。事实上我军中儿郎均练习胡旋舞,便是锻炼灵活性,对敌之时身法矫健,这才每战必胜。”
玄宗哈哈笑道:“好,禄山颇有些自己的想法,人说一营兵马善战与否取决于领军之将。从禄山身上,朕看到我范阳兵马善战之处了。”
安禄山躬身道:“多谢陛下夸奖。”
虢国夫人忽道:“安将军刚才这胡旋舞确实出人意外,我刚才看到大家都看的如痴如醉,但有一个人似乎并不觉的如何。刚才我瞧他一直面不改色,不像我们这般惊讶,却不知为何。”
安禄山道:“三夫人说的谁啊?”
虢国夫人朝王源一指道:“就是翰林院的大才子王学士呗。奴刚才特意看了他的表情,淡定的很。莫非王学士也是胡旋舞高手?何不给我们跳一段?”
王源一愣,不知为何虢国夫人忽然盯上了自己,拿自己说事,一时间怔怔无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王源身上,安禄山电目闪烁,冲着王源道:“这一位是不是本人在范阳都听人谈及的长安文坛新秀王源王学士?”
王源不知该不该起回答,便听杨钊道:“王学士,这一位是范阳节度使安将军,你该是第一次见吧。”
第一五零章 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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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行礼道:“久闻范阳安将军大名,王源有礼了。”
安禄山笑道:“王学士有礼,安某虽是粗人,但对读书人却是极为敬佩,希望以后能和王学士多多亲近亲近。”
玄宗呵呵笑道:“禄山莫非还要学人写诗作文不成?若是哪一天禄山写出一首好诗来,那可比跳这胡旋舞还要教朕惊讶了。”
杨玉环掩口笑道:“三郎你可别为难安将军了,你这一句话说出来,安将军岂不是要焦头烂额么?”
众人轰然大笑,安禄山哈哈笑道:“还是贵妃娘娘了解微臣,陛下要臣写诗作文,可不是要了臣的亲命么?”
玄宗笑道:“朕只是随口一说,禄山还是专心的替朕守着范阳,作诗这等事情还是不劳烦禄山了,留给王源他们来吧。”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虢国夫人尚自忘不了让王源跳胡旋舞的话题,娇声道:“王学士还没回答妾刚才的问题呢,若王学士觉得安将军刚才的胡旋舞跳的一般,何不跳一段给我们瞧瞧,也好杀杀安将军的威风,害的我输了一场赌局呢。”
秦国夫人皱眉道:“三姐,你这是作甚?王学士怎会跳胡旋舞?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虢国夫人白了她一眼道:“哟,八妹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开个玩笑罢了,这就捉急了么?陛下和贵妃娘娘都没说话呢,你倒是急了。八妹对王学士真的挺看重的,今日姐姐我才算看出来了。”
秦国夫人冷哼一声道:“姐姐说话注意些。”
杨贵妃见两位姐姐居然公开争执起来,开口道:“三姐、八姐,你们爱怎么还和当年一样爱争吵?倒让我想起当年在家中的情形来。那时候你们就喜欢拌嘴,有时候为了争一样东西闹得不可开交。爹娘都拿你们没办法呢。可现在你们都贵为国夫人了,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玄宗笑道:“三姨和八姨原来从小便爱拌嘴,朕倒是第一回听说。”
秦国夫人告罪道:“陛下勿怪,臣妾失礼了。”
虢国夫人娇声道:“好吧好吧,既然王学士不愿跳胡旋舞,那么写首诗来助兴当不过分吧。王学士不是擅长写诗么?刚才安将军跳的那么卖力,场面这么热闹,若再有王学士写诗助兴,岂不是更完美么?”
玄宗抚掌道:“这个提议不错,刚才看着禄山跳胡旋舞的样子,朕也甚是开心。朕就喜欢大家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王源,虢国夫人让你写诗,这不算难为你。朕刚才也想写几句来,可惜朕的诗才有限,莫如你来写几句吧。”
王源头皮发麻,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虢国夫人要找自己的麻烦,想想之前的几次接触,自问没有得罪虢国夫人的地方。难道虢国夫人一直记着自己得罪她的小情人魏小侯爷之事?所以一直怀有报复之心?但也不对啊,杨家既然已经抱团推荐了自己,便该把自己视为同路人才是,她给自己出难题,岂非是违背了杨家的意思么?而看秦国夫人和杨钊的表情,显然是有些意外的,好像他们也并不知道虢国夫人来这么一手。
胡旋舞自己是绝对不会跳的,就算会跳,自己也自重身份,不能为了讨好人而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否则不消半日,在长安城中自己便名声扫地。翰林院学士跳胡旋舞这件事必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不过总算虢国夫人后边的这个提议还算靠谱,或许虢国夫人认为即席写诗比跳舞更难,但对王源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陛下有命,臣不敢不尊。臣便献丑了。”
“即席便写,这也难为王学士了吧。”杨玉环低声道。
玄宗微笑道:“爱妃莫要担心,王源定不会教朕失望。”
秦国夫人和杨钊都担心的看着王源,胡旋舞固然不是王源擅长的事情,但起码那件事就算跳不好也不会有人怪罪。而王源凭文采入翰林院为学士,今日第一次在陛下面前写诗,而且是即席写诗,这才是最可怕的。一旦写砸了,会被认为名不副实。
杨钊忍不住侧着身子对秦国夫人低声道:“八妹,三妹这是怎么了?为何要王源出丑?还有,那安禄山如此无礼,她居然也不训斥,当真教人摸不着头脑。”
秦国夫人咬着下唇道:“待散了宴席咱们再商议此事,总而言之,不能让三姐这么任性,我杨家姐妹自己若不能精诚团结,不用外人撺掇,自己便要自取灭亡了。朝中形势如此吃紧,亏她还不顾大局,只为一时之气,逞一时之快。”
杨钊听她话中有话,但现在也不是问个详细的时候,满腹狐疑的缩回身子。
那边内侍已经在一张长几上铺上纸笔,磨好了墨汁。玄宗也已从软榻上走下,负手来到王王源身旁,看王源即席写诗。王源伸手取了一支羊毫,皱眉沉吟起来。
虢国夫人也站起身来,摇着一方团扇来到王源身后,娇声道:“王学士,你倒是落笔啊。”
玄宗以手竖在口边示意虢国夫人噤声,低低道:“三姨,写诗岂是说落笔便落笔的,那是件极难的事情,容他酝酿构思一番也不迟。”
虢国夫人撅嘴晒道:“写诗有什么难的,比安将军带兵打仗还难么?我却不信。”
安禄山挺着肚子憨厚的笑,眼睛盯着虢国夫人的身子半晌错不开眼珠子,舌头无意识的在唇边舔了数下。
玄宗苦笑,拿这个三姨没什么办法,只得转头不说话,看着王源蘸墨悬腕停在半空中,微微替他捉急。
终于王源开始落笔了,众人屏住呼吸,但听羊毫在纸面上刷刷刷飞舞之声,听上去甚是悦耳。王源写了一张纸后又示意内侍再铺上一张纸,竟然一口气写了两首来,放下笔来用布巾擦手,笑道:“献丑了。”
玄宗忙过去瞧那诗文,只见第一首诗叫做《见安将军舞胡旋有感》,诗曰:
胡旋之义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传。
蓬断霜根羊角疾,竿戴朱盘火轮炫。
骊珠迸珥逐飞星,虹晕轻巾掣流电。
潜鲸暗吸笡波海,回风乱舞当空霰。
万过其谁辨终始,四座安能分背面。
才人观者相为言,承奉君恩在圆变。
是非好恶随君口,南北东西逐君眄。
君言似曲屈为钩,君言好直舒为箭。
寄言旋目与旋心,有国有家当共谴。
玄宗读了数遍,眉头紧皱,神色有些甚是严肃。安禄山凑上前来,瞪眼看着那诗句半晌笑道:“我这可是睁眼瞎了,个个字都认识,组成诗句的意思却一句也不懂了。”
玄宗淡淡道:“你无须懂,这诗写的不错,来人,替朕收起来。”
众人还都没明白这诗的意思,高力士却已上前来将诗收起,亲自放入袖子里保存。
玄宗吁了口气再看第二首,诗名是《胡旋女》写有副题曰:天宝五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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