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上马沿着杂草丛生的寨内大道往前而行,左右景象早已无丝毫当年瓦岗大寨的模样。起伏的土坡上满是郁郁葱葱的绿树,低洼处的芦苇荡密不透风,众人策马走过时,不时惊飞芦荡之中的飞鸟,树丛中悉悉索索小兽穿梭。这里早已成为了他们的天堂。
沿着主道往东行了里许,前方一座地势稍高的土山坡上有道青苔生满的石阶,众人下马拾阶而上,在坡顶杂生的树木从中看到了一片残垣断壁。一块匾额横在碎石之间腐朽不堪。王源弯腰伸手将匾额翻过来,但见那匾额上虽然破败腐烂,但三个朱漆大字依旧依稀可辩,上写:聚义厅。不用说,这便是当年群雄聚义之处了。
王源和众人爬上了残垣断壁往四周看去,这里是最高的地点,可以将周围的景物净收眼底。但见南边是汤汤大河奔腾咆哮,其他方向都是起伏的沙土坡和低洼的芦苇地。百年而下,这座曾经让隋朝朝廷闻风丧胆的瓦岗军的大本营,如今已经成了鸟兽树木繁衍之地,毫无当日的格局和雄风了。
“相国,下官说的没错吧,这里已经毫无用处了。我知道相国定是想着能在此处一边防守一边掩护百姓渡河,但是相国可以看看这里的黄河,这里河道狭窄水流湍急,根本就不能渡河。这岸边都是芦苇洼地,甚至连走到岸边都很难。”颜真卿皱眉道。
王源眺望着南边数百步外的黄河河道,确实这里的水流很是湍急,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到流水的轰鸣声,也能看见水面上的巨大旋涡和白。浊的泡沫。从这座小山南侧数十步处到达河岸之间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芦苇荡。确实不像是能渡河之处。
“蔡参军,依你看这里能渡河么?”王源指着黄河的流水问身边的蔡虎。
“这里?元帅开什么玩笑?不成不成,绝对不成。”蔡虎头摇的像拨浪鼓。
“注意你的言辞,大帅有空跟你开玩笑么?成便成,不成便不成,老实回话便好。”谭平沉声喝道。
蔡虎忙告罪不迭,王源微笑道:“蔡参军,不可渡河的原因应该不是这里的水势太急的缘故吧。我见过比这更凶恶的水流,有人还是能操舟穿行自如的。你们的艄公不是说都是经验丰富的渔民么?”
蔡虎忙道:“元帅容禀,您也看到了我们的那些渡船,都是些很小的船只,在这样的河面上是根本无法渡河的。您说的那种情形也不是没有,很多渔民为了讨生活也会在湍急之处打渔行舟的,越是水流湍急之处,鱼儿越是肥大。但现在这情形,恐怕不成。”
王源道:“听你的意思并非不可能,而是因为船只太小的缘故。那么如果是大船呢?可否渡河?”
蔡虎想了半天道:“元帅,卑职不敢乱说话,这等事卑职也不没有经历,不敢胡乱回答。是否能从此处横渡,要看经验丰富的渔夫们怎么说。”
王源点头道:“说的是,听内行人的话才是最好的办法。我们都是外行,看着河水湍急便说不能渡河,那只是想当然耳。这样,你现在立刻赶回北海去,禀报你家贺兰进明太守,把我的意思告诉他,让他征询渔夫艄公们的意见。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便是这段河道之中有无浅滩暗礁之类阻碍渡河的东西。至于激流风浪,那倒是不用在意。蔡参军,这里的情形你也知晓,白马渡渡河必受敌军攻击,我只想在这里开辟渡河之所,这样可保万无一失。这件事十万火急,我希望你今晚能再辛苦一趟过河来告知我们结果。”
蔡虎连声道:“卑职遵命,卑职这便回去禀报,今晚一定传回消息。”
蔡虎恭敬行礼告辞,转身带着属下急匆匆的赶往白马渡去了。
蔡虎走后,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颜真卿此时才有暇问道:“王相国,你还真打算在这里渡河啊?就算可以渡河,这里如何防守啊?这寨子破败如此,如何能抵用?”
王源笑道:“颜太守,这里正是御敌的好场所啊,难道你不这么觉得么?瞧瞧这里,地势高低不平,树林葱郁杂草丛生,有的地方是沙洲土坡,有的是低洼芦荡,这难道不是绝佳的作战之地么?敌军兵力虽多,但他们到了此处却只能被迫分散开来,那岂非是绝佳的伏击之所?这里的树林芦苇荡处处可藏身,数千兵马可以藏匿在这里却不露一丝痕迹,这难道还不是最好的伏击之地何处么?”
颜真卿顺着王源手指的移动朝四面观瞧,忽然扶额恍然道:“哎呀,对啊,我怎么没看出这里适合埋伏兵马伏击呢?此处道路为芦荡和树林分割,贼兵人数虽多,但在这里却不得不分散为小股兵马行进。若是能在芦荡之中埋伏弓箭手,杀他们个出其不意,必将大挫贼兵。”
王源呵呵笑道:“正是如此。地形逼得他们不得不分成小股兵力,这便大大削弱了他们兵力占优的优势,到时候必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颜真卿连连点头,但忽然又愁容满面道:“关键时这里能否渡河。即便此处可为伏击之所,但若贼兵发现我们只是被困守于此无法渡河的话,他们恐怕也不会轻易的发动进攻的。就像这一路上他们所做的那样,他们恐怕只会在外将我们困于此处,那样的话我们可坚持不了几日,粮食也都快耗尽了。”
王源点头道:“是啊,便要看蔡虎能否给我们带来好消息了。无论如何,从白马渡口渡河是不成的,这里起码是个可以拒守之地,百姓们呆在这里可比呆在渡口的开阔地上好。谭平,你即刻驰回同大队兵马汇合,和赵青一起带领大队人马直接赶来此地,不要前往白马渡口。最迟明日凌晨必须要全部抵达此处。今夜你们不得宿营,连夜赶路,不得有误。”
谭平拱手高声应诺,带着几名骑兵亲卫飞驰而去。
第八六二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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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颜真卿等人简单的在聚义厅前的空地上埋锅造饭吃了些东西。众人都有些疲倦,毕竟清晨出发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加上自南下以来经历数场恶战几乎就没有好好的休息过,所以大伙儿吃了饭后都选择在林地草地上打盹休息。王源虽然也疲倦的很,但是他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公孙兰和阿萝两人走下瓦岗寨聚义厅所在的小山包沿着芦苇荡和沙土小山之间的杂草路径缓缓漫步。
时近八月末,虽然天上依旧艳阳高照,照在身上也是一片火辣辣的灼热,但此时的阳光已经不像夏日的阳光那般的灼热。严格来说,此时已经快入仲秋之季了。
杂草丛生的阡陌小道上盛开着黄色的野菊花,空气中香味浓郁,甚是怡人。放眼四周,满目绿色,虽然已经是那种濒临枯黄的深绿之色,但依旧让人心旷神怡。三人站在一处小草坡上看着临河一侧茂密的芦苇荡像是一道绿色的地毯铺开眼前,听着在风吹过时发出的芦苇叶摩擦的切切之声,看着苇荡之中不时飞起的白鹭和水鸟,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安详。
“惊风扫芦荻,翻浪连天白。正是扬帆时,偏逢客自来。”王源轻声吟道。
“二郎诗兴大发了啊,虽我不懂作诗,但也觉得二郎这首诗甚是应景。”阿萝柔声道。
公孙兰轻叹道:“偏逢客自来。是啊,这不速之客不好对付啊,扬帆远行也未必能如意。二郎,我知道你心中焦灼,你心中有什么烦恼尽管跟我们说便是,说出来心里便好受些了。”
王源转头微笑道:“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不必在意。现在我心中最担心的反而不是渡河和敌兵,我最担心的是欣儿她们。现在我们已经和她们断绝了联系了,不知她们在何处,这是最让我担心的。可是我又无法去找寻她们。她们若是也赶往白马渡口的话,也应该快到了。若今日不到,那便糟糕了。到了明日,她们便再也无法和我们汇合了,因为那两万敌军将会堵住她们前来同我们汇合的道路。”
公孙兰微微点头道:“是啊,此事也是我的心病。我想咱们不能这么等着她们到来了,也许该去找找她们了。”
王源点头道:“若今夜她们还不出现的话,我和表姐一起出发去找他们。”
阿萝道:“我也去。”
王源摇头道:“你不能去,你留在这里我安心些。若去寻找不知会遭遇什么,我可不想再把你给丢了。”
公孙兰道:“二郎也不能去,正是要渡河之时,很多事需要你来安排,你若离开,这里岂非大乱?数万百姓的性命攥在你手里呢。再说,我一人寻找反而更加的方便些。”
王源苦笑道:“我承认我是你的累赘,但你也不必这么直接吧。”
公孙兰笑道:“我可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你不爱听我也没法子。”
王源翻翻白眼无语,阿萝在旁捂嘴娇笑,王源转身张开手臂作势欲扑向阿萝,阿萝吓得连忙逃开。笑闹片刻,王源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眉宇间的愁容也舒展了不少。
“二郎,你刚才说你并不担心渡河之事,难道你断定蔡虎带回来的会是好消息么?这一段的河水确实湍急,渡河恐怕不易呢。”公孙兰轻声道。
王源点头道:“我当然不敢打包票,此事我考虑再三,认为只要这段河道之中没有暗礁浅滩阻隔,渡河应该是有可能的。我曾见过比这更为湍急的流水,但依旧有船只穿梭自如。只要带回来的是河中暗礁浅滩的话,我相信渡河是可以的。”
“此话怎讲?没有暗礁浅滩,河水还是这般湍急啊。我却不懂了。”公孙兰皱眉道。
“但凡船只翻覆,若非撞击暗礁浅滩而沉没,那便是因为浪大水急之故。如果没有暗礁浅滩这些无法解决的难题,光是浪大水急那却是有办法应对的。”
“那该如何应对?”公孙兰不解。
王源走下草坡来到芦苇荡旁边,伸手折了一片芦苇叶子丢在水面上,沉声道:“这片芦叶好比是一条小船,平静的水面上自然是无碍的,但如果水急浪高,这小船便无法航行了。”
王源丢了一块石头在旁边的水面上,溅起的水花将芦叶抛起老高,落下后芦叶便已经翻覆倾倒,背面朝天了。
“但如果是一条大船的话,那便不同了。”王源在旁边小树上摘下一片巴掌大的叶片丢在水面上,同样丢下一块石头在水里,水波荡起,那绿叶在水面上倾斜抛起,但落下之后虽然中间溅了污水,但依旧正面朝上。
“看到了没?这便是小船和大船的区别。凡船只越大越重,抵抗风浪的能力便越强。譬如在人看来,刚才我丢的那块石头不过是小小浪花,但在蝼蚁看来,那便是滔天巨浪了。河中虽然浪高水急,但如果是大船的话,便可无视风浪,轻松通行了。”王源拍着手上的泥污道。
“是这么个理。可是那蔡虎说,渡船全是那种小船,没有大船可用呢。”公孙兰道。
王源笑道:“小船可以改造成大船啊。若是一片苇叶容易倾覆,但若是几片苇叶组成一条巨大的叶片,那便不会倾覆了。阿萝你手巧,不妨摘几片苇叶拼接起来试一试。”
阿萝立刻动手,摘下几片狭长的苇叶,用细细的草茎将叶片平平的串在一起,组成了巴掌大的一片叶片丢到水里。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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