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未必最合适的人选便能顺理成章的成为未来的大唐之主。即便天下人都以为寿王是合适的人选,但只要有一人反对,殿下便成不了事。这个人是谁,不用臣明说,殿下也当知晓吧。”李光弼肃容道。
“你是说……王源?”李瑁皱眉道。
“不是他还有谁?听说寿王和王源关系不睦,刚才你还说颜真卿和你当街争吵。他颜真卿敢这么做,还不是知道王源对你的态度?现在王源重兵在手把持朝政任用私人。朝廷文武官员哪一个敢不听他的话?若王源反对殿下为太子,满朝文武谁敢不符合?即便心中知道寿王是最合适的人选,怕也是无人敢言了。在这件事上,怕是陛下也无能为力。陛下自可力排众议,但那样一来,王源恐怕不会干休。殿下想过这些事么?”
“这个……本王……本王并没想当太子,倒也……倒也没想过这样的事。”李瑁心中冰凉,但嘴上却还要嘴硬掩饰。
“王源和丰王爷的关系据说很好,丰王爷跟随王源走了那么一趟之后,回来后的态度有何不同么?”李光弼继续淡淡的问道。
“二十六弟么?他现在倒是倨傲的很。跟着王源去杀了几名叛军之后,那事儿便成天挂在嘴上,每日跟说书似的,天天宣扬他的功劳。态度自然是大不相同了。”李瑁皱眉道。
“我猜也是如此,这件事其实已经很明了了。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寿王殿下是合适的继承大唐帝位的人选,即便连陛下也这么想,然而恐怕真正能得到帝位的不是寿王殿下,而是丰王爷。很简单,丰王是王源支持的人,而你寿王殿下却不是王源的人。”李光弼低声道。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李瑁面如死灰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其实并非不知道李光弼所言的一切,只是他不想去面对这种情形罢了。现在被李光弼血淋淋的撕开真相摊在面前,李瑁的心沉入了冰冷的潭底,浑身的气力仿佛被抽干,提不起半分气力。
是啊,目前的情形来看,即便父皇要传位于己,王源一旦反对,那也是枉然。这个人是一座大山,自己恐难以逾越。所有的一切努力恐怕在这个人的阻挠之下,便要成为镜花水月,竹篮打水。一想到这里,李瑁心中便说不出的痛恨和怨愤,他心中那个一路上都在思量着的念头也不可遏制的开始膨胀和滋长起来。
冷风再次从门口灌入,李瑁缩了缩脖子,将自己缩进了大氅之中,像是一只遭遇到了危险的大王八。
“寿王殿下,您还会回到成都去么?”李光弼以极低的声音开口问道。这句话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询问了。第一次是在刚才的酒席之上,他问了这句话后,李瑁说他想和两位将军一起攻打长安,但却被郭子仪给顶了几句,说他的想法不合规矩。李瑁也没敢再多言。
但现在,李光弼再次询问这句话,这让李瑁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他诧异的回头看着李光弼。李光弼背着烛火坐着,他的脸完全被自己的身子挡住,浸没在阴影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的那双锐目却闪闪发亮,似乎看穿了李瑁的内心。
“我……我……”李瑁转开目光嗫嚅道。
“殿下,不妨明言心中之意,这个时候遮遮掩掩毫无意义。我只想说,无论殿下心中如何想,我李光弼都会站在你的一边。因为眼下这个局势需要有破局之举,否则……大唐江山社稷,恐将落入权臣之手。”李光弼语气清淡,但却极为坚定。
“李将军,你说我该怎么办?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寿王李瑁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热切的道。“正如你所言,眼下我大唐江山社稷已经被权臣所控。父皇受人挟持,若是二十六弟继位,依旧是权臣当国,我大唐名存实亡。这个时候我能做些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唐天下为权臣所控,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光弼长长吁了口气道:“殿下,破局之法只有一个,就看殿下有无胆量了。我李光弼愿意全力支持殿下,大唐江山社稷不能为权臣所窃取。殿下,臣的建议是,您不必回成都了。”
第九一七章 破局(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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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咽着吐沫颤声道:“李将军,你是说,我不回父皇身边了?可是郭将军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也确实是不合规矩的。”
“很简单,殿下登基为帝,宣布奉当今陛下之旨意继承大唐皇帝之位,这便合规矩了。”李光弼森然道。
“啊?可是父皇那里……那我不是大逆不道么?”李瑁结结巴巴的道。
“殿下多虑了,在臣看来,陛下不但不会怪你,反而会支持你。臣不怕说句逆天之言,自安禄山叛乱以及马嵬坡之后,陛下的声望已然低落。天下百姓对陛下所为恐已有失望之心。当初陛下若非不听劝言执意宠信安禄山的话,也不至于酿成今日之祸。马嵬坡上,陛下为前太子李亨等人所胁迫,也重挫陛下威望。要想重振大唐昔日之威,陛下自己也知道恐怕已经难以回天了。”
李瑁吃惊的看着李光弼,他没想到李光弼会如此大胆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这些话听着刺耳,但倒也是事实。
李光弼不管不顾自顾继续道:“陛下入蜀之后,受权臣挟持,更令其声望低落。在这种情形下,既无破局的机会,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权臣当道,受人摆布,想必陛下心中也是自知的。这个时候,需要的是有人能站出来打破局面,否则我大唐永无恢复昔日荣光的可能。寿王殿下,此时你必须要站出来,这既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着想,也是天命所归之事。”
“我不明白李将军的意思,这种情形下,我能做什么?借回纥之兵夺回长安,迎父皇归京岂非是眼下我们正在做的事么?”李瑁咽着吐沫道。
“若夺回长安之后,王源不放陛下回京呢?那又当如何?”
“不放父皇回京?他敢这么做?那岂非是冒天下之大不玮?”
“王源会在乎这些么?安禄山造反的时候想过陛下对他之恩,想过天下人的舆论么?但凡狼子之臣,岂会拘泥于天下舆论?再说那王源善于收拢人心,到时候百姓们向着谁还说不准呢。我在成都时间虽然很短,但走在街上,双耳只闻王源和他的神策军之名,却不闻陛下和大唐之名,这还不足以证明那王源其实已经收拢了人心了么?难民重要还是我大唐京城重要?他坐拥精兵十几万,却不去收复长安孤军,却偏偏这时候偃旗息鼓跑去赈济百姓,此心昭然若揭,还需要多言么?他若执意扣着陛下不放,我等纵有与之抗衡之兵马,但投鼠忌器,却又无法对他讨伐,到那时你说该怎么办?”李光弼沉声道。
“这个……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可是,你要我不回成都,登基为帝,这件事怕也是不能做吧。父皇会怎么想?王源会怎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李瑁思索道。
“殿下,你想的太多了,寿王殿下一旦宣布继承大位,尊陛下为太上皇,这样既可摆脱朝廷受制于权臣的局面,也可重振大唐军民士气。殿下想过没有,陛下之所以派殿下来灵州,恐怕便是心中有此意,只是陛下不想明说罢了。你想想,陛下为何不派其他人脱离成都来灵州?而却派了寿王殿下你前来?而且陛下将他最喜爱的座骑照夜狮子白赐予你,还将他的私人印玺交给了你这是何意?增座骑便是让座之意,交印玺更是让你能名正言顺的成为大唐之主,这是陛下的一片苦心呢。到时候殿下是我大唐的皇帝,王源手中挟持的不过是太上皇而已,他便失去了控制大唐朝廷的筹码,一夜之间他便输的精光了。到时候王源若臣服便罢,若是不臣服,殿下便可下旨命天下兵马共伐之,王源也无法拿太上皇来当挡箭牌。至于天下百姓们的想法,那便更无须多虑了。只要名正言顺,百姓们会向着殿下的。”
李瑁强自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激动,他虽然表现的唯唯诺诺犹豫不决,但经李光弼口中说出的这件事正是他一路上在思量的事情。他好不容易离开了成都,怎也不愿再回到成都去。而唯一的希望便在于自己的想法要得到李光弼和郭子仪的支持,没有他们的支持,那一切都是幻影。现在李光弼居然主动的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怎不叫李瑁兴奋的难以自抑。
“若此举当真是唯一破局之法,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着想,我似乎也别无选择了。”李瑁哀哀的道。
“殿下,成大事者不必前瞻后顾,殿下难道甘心看着大唐江山落入权臣之手而从此没落么?此刻是陛下,陛下之后是丰王,丰王之后不管是谁成为大唐之主,我敢保证那一定是受王源所控制之人。也就是说,若无惊天破局之举,大唐名存实亡,皇族世世代代为权臣所控制,皇权永远沦落他人之手。而且寿王殿下你以及其他不愿依附权臣的皇族子弟的下场,都将是可以预见的悲惨结局。殿下,当断则断,不可犹豫啊。”李光弼沉声喝道。
李瑁握紧了拳头,缓缓站起身来,转头看着李光弼道:“李光弼,我这么做是为了大唐江山社稷着想是么?”
“是的。”
“我并非是为了个人的私心,而是为了大唐的臣民是么?”
“是的殿下。”
“唯有此举才能摆脱权臣对父皇的控制,让我大唐重上正轨是么?”
“绝对如此。”
李瑁咬了咬后槽牙,目光盯着闪烁跳跃的烛火出了片刻的神,再沉声道:“李光弼,你会全力支持我,绝无二心是么?”
李光弼缓缓站起身来,缓缓的跪倒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沉声道:“臣李光弼誓死效忠寿王殿下,臣和手下将领兵马都将为殿下效死命。郭将军那里臣会说服他,若郭子仪不愿效忠殿下,臣将亲手杀了他。臣在此立誓,若臣有半分虚言,叫臣死无葬身之地,子子孙孙永受天谴。”
李瑁微微点头,目露精光道:“好,既如此,便依你所言。你我二人齐心协力,拯救我大唐于危难之际,解百姓于水火之中。李光弼,将来你便是我的相国和大元帅,本王会给你极大的荣宠,让你世世代代享受荣华富贵。”
李光弼长声道:“多谢殿下。”
……
成都城中,大雪之后,天气转为极寒,进入十一月之后,北风凌冽滴水成冰,一切都仿佛被冰封凝固了起来。
得益于王源的强力措施,难民们得以有御风避寒之所,有救济的粥粮和柴薪取暖,故而躲过了这要命的凛冬极寒。所有人都在庆幸,若不是王相国的强力举措,此刻怕是整个河西和剑南都将是冻殍满地,惨不忍睹了。
十一月初二,去各州府巡查安置难民措施的杜甫也回到了成都,禀报了各地安置难民的情形。大致的情形还算令人满意,当然也并非十全十美,还是有很多难民熬不过这严寒的天气而丧命,但比预想的情形好了何止千百倍。
难民的妥善安置之后,成都以及各地州府民心安定,朝政也稳定了许多。当然这一切建立在王源手中五座粮库的近百万石粮食被清空的代价之下,更是建立在因为安置难民之事同整个李唐皇族都闹翻了脸的情形之下。即便玄宗表面上说支持王源,但王源知道其实玄宗对自己已经恨之入骨了。当然王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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