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喝酒喝酒。”严庄喝干了杯中酒。
“严公,这可如何是好?长安失守,屏障丢失,唐军恐要反扑潼关洛阳了。如此时候,严公焉能若无其事?史元帅怎么会连手下人的反叛都没有察觉,这下完了,我大燕国危矣。”幕僚们惊慌道。
严庄拂袖道:“你们懂什么?该来的终究要来。史思明确实死的冤枉,但即便史朝义和田承嗣他们不作乱,长安也是保不住的。这件事早在我意料之内了。”
众门客呆呆的看着严庄,一名幕僚伶俐的很,拱手笑道:“原来严公早已预料到了,那便好了。严公既早有预料,那便必有对策了。”
众幕僚也反应过来,纷纷笑道:“那是那是,严公有前晋谢公之风,大事临头处变不惊谈笑自若,原来是心有丘壑之故。”
严庄淡淡道:“我可没有谢安那么有本事,不过这件事倒确实在我意料之中。诸位,再喝一杯酒,陛下恐要宣我觐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恐怕要坐立不安了。”
严庄走进安庆绪寝宫的时候,安庆绪正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红着脸来回乱走,见严庄进来,安庆绪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三步两步上前来抓住严庄衣袖叫道:“兄长,大事不好了。”
严庄拱手道:“臣严庄参见陛下。”
“哎呀,这时候还行什么礼?长安城丢了。该死的史朝义,这狗贼居然杀了史思明,献城投降了。这不仁不义猪狗不如的狗贼。”安庆绪怒骂道。
史思明神色古怪的看着安庆绪,安庆绪愣了愣,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史朝义固然不仁不义猪狗不如,自己不也是杀了自己的父皇安禄山夺了皇位么?自己可没权利骂史朝义,因为自己和他是一路人。
严庄没有让安庆绪尴尬下去,沉声道:“陛下,长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陛下不必担心。臣早有对策了。”
安庆绪喜道:“原来兄长早有对策了,那可太好了。朕就说兄长无所不能,怎会没考虑长安失守之后的善后?让朕猜猜,是不是兄长决定死守潼关?将唐军阻击于潼关之西?”
“陛下,潼关也是守不住的,别看现在有六万大军驻守,但这六万兵马只是做做样子。若是唐人大举来攻,潼关旦夕便破。”
安庆绪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愕然道:“潼关要是也丢了,洛阳岂不完了么?朕怎么办?咱们是不是该考虑离开洛阳了,这里很快也要大军压境了。”
严庄带着淡淡的鄙夷看了安庆绪一眼,微笑道:“陛下,洛阳是我大燕都城,岂能说走就走。陛下要是离开洛阳,岂非军心大散?”
“那怎么办?难道等着唐军压境不成?离开这里回范阳去,起码还能拖得一时。”
严庄皱眉道:“陛下,回范阳又当如何?洛阳若失,回范阳不是让他们瓮中捉鳖么?他们会一路北上,将我们压缩在幽州妫州,再往北便是契丹的地方了,你以为契丹人会允许我们去他们的地盘称帝?”
安庆绪面色煞白,呆呆道:“兄长这话岂不是说,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我大燕兵马和他们可以一战么?咱们还有十几万兵马呢。”
严庄摇头道:“死战可不是好主意,陛下不要担心,臣说了,臣已经有应对之策了。这个局面,臣在几个月前便已经预料到了。臣也早就开始了准备。”
安庆绪喜道:“那你快说给朕听听,不然朕今晚是没法睡觉了,朕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是揣了头野猫一般抓挠的难受。”
严庄微笑道:“陛下安心,容臣奏禀便是。”
君臣落座,在安庆绪期待的眼神中,严庄缓缓开口道:“陛下,我大燕国如今的不利局面,其实始于去年史思明攻蜀地为王源所败之事。从那一战开始,我大燕便处于守势了。若当初史思明能攻陷蜀地,我大燕国早已灭了大唐,高枕无忧了。此时之局,祸根便在当日。”
安庆绪皱眉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了,朕问的是眼下的局面该如何应对。”
“陛下莫要如此心急,容臣慢慢的说便是。当日攻蜀失败后,臣说服了先皇同意我领军南征。因为臣看的清清楚楚,我大燕要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要夺取东南之地。一则,东南之地地域广阔物产丰饶,非北地所能比。夺了东南半壁江山,则无论财力兵力都得保障。昔日我大燕国兵马势如破竹攻陷长安,将李隆基压迫在蜀地一隅,本来可以一举而破之,但却为何让他们缓过劲来的原因是什么?陛下可知道么?”
“那不是因为王源这个家伙太厉害,史思明太愚蠢么?十六万大军攻蜀,在通州被王源以六万兵马打的大败,这不是转折之处么?”安庆绪咬牙道。
“非也,陛下所言只是原因之一。王源和他的神策军确实悍勇,但也不能全怪史思明用兵不力。王源派了高仙芝从北路突袭长安,史思明即便有余力再战,也不得不回兵而救。只能说王源狡诈精明,用兵有谋略。但其实若无东南州府的财税钱粮的支援,陛下想想,剑南河西陇右之地聚集了数百万的难民,如何能支撑的下去?我大军夺取长安之后本就不该攻蜀,而是派兵坚守长安,同时集中兵力渡河南攻,夺取东南之地,断其钱粮物资的供应,那才是最正确的方略。以我大军当日之威,全力南征的话,现在怕是已经将东南诸府尽数收入囊中了。一旦断了李隆基的钱粮,蜀地数百万难民百姓,王源和他手下的十几万兵马便不攻自破了。进攻方略的错误,才是导致今日之局的根本原因。”
安庆绪听的清楚,微微点头道:“兄长所言有理,看来确实不该攻蜀。当初你怎么没有向父皇建议?”
严庄苦笑摇头道:“陛下,你又不是不知道,起兵之后,臣劝谏了几次先皇,让他不要登基称帝。先皇对我甚为不满,我的话他根本不会听。史思明等人说什么大军直捣蜀地,将李隆基擒来献给陛下,一举灭了大唐。此言正合先皇心意,臣人微言轻,说的话在先皇耳边都成了耳边风了。”
第九三九章 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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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不是史思明愚蠢。他好大喜功,生恐别人抢去了他的功劳。当初攻长安时,父皇夸奖我的功劳,他都很是不满。攻蜀时执意不要我跟他一起,可见他心胸之狭窄。我大燕国坏就坏在他的手里。”安庆绪恶狠狠的道。
严庄摆手道:“以前的事情也莫提了,史思明也死了,死者为大,倒也不必叙其过错。臣的意思陛下应该明白,攻击东南断其钱粮是当时最好的选择,那个时机已经错过了。但无论何时,占领东南之地都是我大燕国能够存续的关键。且不说东南物产人力可为所用,在目前的局势下,拿下东南州府,更是势在必为。若不能突破黄河南岸的州府防线,不久之后唐军大举反扑,我们便只能被迫往北撤离。唐军会把我们压迫在冰天雪地的北境,等待我们的便只有一条死路。但若是能突破黄河南岸,夺取东南州府之地,对我大燕而言将是起死回生的机会。不但我们有大片纵深回旋之地,而且可以在南方就地募兵,增加实力,补充军需。到那时天地宽大,任我纵横,可将形势拖入残局之中。只要我们牢牢控制住南方州府,将来或许会以江淮为界,行南北分治之局,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安庆绪听的双目放光,本来已经对局面甚为绝望,被严庄三言两语几句话点拨之后,一下子拨开乌云见青天,瞬间前景一片光明起来。
“好啊,若真能如此,那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兄长,这等蓝图,你怎么不早跟朕说?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啊。”安庆绪叫道。
严庄微笑道:“陛下,臣早就跟你说过啊。三个月前,臣曾经奏请陛下准许臣调集人力在洛阳新修码头,开工造船之事么?当时陛下在后园饮酒赏秋,和后宫嫔妃宫女们嬉闹呢。陛下当时便答应了臣说‘你想去做什么尽管去做。’。臣从那时起,便开始准备此事了。”
安庆绪脸上一红,三个月前,自己刚刚篡位成功当上了大燕国的皇帝,每天花天酒地忙的一刻不闲,国事都交给了严庄处理。严庄来奏事,自己都嫌他打搅,一般都是他说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挥手让他自己决定。看来这件事也是当初严庄提及,但自己根本就没听进去的一件事。当时自己或许正喝的醉意薰薰,严庄说的什么事自己可是半点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虽然自己记不起来,但严庄若是当时提及,自己也应允了,那么这件事看来严庄已经早有准备了。
“臣在三个月前,征发了十余万民夫在洛阳以北黄河岸边新修了一处码头。并开始制造大船,训练水军。虽然时间紧迫,但我们的人力充沛,故而三个月时间,臣建造了大船三十八条,加上征集的小型舟船数百条,可一次性装载兵马七万六千人。昨日臣去巡查过,已经接近尾声了。”严庄抚须微笑道。
安庆绪皱眉不解道:“兄长,朕有些不明白了,你方才说了南下的重要性,朕深以为然。但我洛阳本就在黄河之南,也无需渡河才能南下,咱们直接往南攻击,从汴州往东南攻击睢阳一带一路南下便是了。何须费尽心力,造这么多船只?”
严庄哈哈笑道:“陛下,用兵的事情臣倒是要好好跟你说说。诚如陛下所言,我们可从洛阳直接增兵汴州,然后攻下睢阳直捣江淮。但陛下想过没有,若是攻睢阳受阻怎么办?据臣所知,数月前王源从白马渡逃脱之后,沿着黄河南岸州府走了一圈,对南岸州府的防务定有布置。睢阳虽是小城,但据说已经有三四万兵马驻扎,而且守城的将领张巡便是曾经将令狐潮打的抱头鼠窜的那人。此人甚有谋略。我大燕兵马虽然可集中优势兵力猛攻睢阳,但只要被他拖住几日,便将大大的不利。若唐军攻克潼关,从后追击而至,我们岂非要被迫与之死战?被唐军纠缠上了,还如何夺取南方?”
安庆绪咽着吐沫道:“那兄长的意思是?”
严庄沉声道:“分兵两路,水陆并进。臣拟放弃潼关,将兵马抽调回洛阳。命令狐潮领军六万从汴州经陆路攻击睢阳南下。而臣则率七万大军登船沿河往东,经京杭运河一路南下,直奔南方州府腹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淮扬之地。”
安庆绪惊喜道:“原来,原来兄长是如此计划的。朕真的没想到。”
严庄冷声道:“东南州府虽然兵马不多,但钱粮充足。一旦让他们组织起来,募兵反抗,那将很难短时间内占领东南。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加快速度,因为时间实在太过宝贵。索性跟陛下明言我的方略。那陆路的令狐潮其实只是个诱饵,即便无所建树也没什么,只要能吸引唐军的主力跟在令狐潮的兵马屁股后面跑便可为我精锐大军南下争取时间。我们顺运河南下,大约十五日便可抵达淮扬之地。而唐军主力从陆路南下增援,起码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令狐潮的兵马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并且能阻挡拖延他们,给臣再争取一个月的时间,那么两个月之内,臣便可将江南之地尽数纳入我大燕囊中。到那时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再有淮水大江为壑,唐军能奈我何?”
安庆绪呆呆的看着严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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