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百姓纷纷点头道:“散了散了。莫打搅相国雅兴。都散了吧。”
百姓们散去大半,虽然还有不少人跟在王源等人的队伍旁边远远跟随围观,但却也并不拥堵街市,也不上前来打搅。王源一行得以施施然沿着街市而行。众人踏上扬州城中心的连接运河东西两岸的一处石桥,王源在桥上驻足观景。但见运河两岸的美景净收眼底。
这么多天的时间,王源其实并没有真正注意到季节的变化,但此刻站在运河的石桥之上,再看两岸风物,顿觉春光逼人。时近三春,两岸的绿柳早已婆娑如舞,运河城中这一段水流舒缓,河水碧绿。几只花鸭荡游水上,红掌碧波甚是惬意。再看两岸景物,朱旗凌风,红楼绿瓦,人来如织,当得是一副和平盛景。硝烟散尽才数日光景,扬州城便很快恢复了他的繁华之象。
“扬州城真是美的很,此处景物当得东南之甚。”王源扶栏赞道。
崔若瑂抿嘴笑道:“你才知道扬州城很美么?难道这么多天,你都没欣赏保障湖的美景么?那可是在我崔家大宅前面呢。”
王源笑道:“保障湖的美是景色美,但此处之美是安宁之美,那是不同的。话说扬州景物虽美,但我觉得最美的还是人。扬州的百姓淳朴良善,还有你这样的大美人儿。正所谓山美水美不如人美呢。”
崔若瑂红了脸瞟了一眼周围,生恐王源这番露骨的赞扬引起周围人的笑话,好在王源身边的亲卫和赵青都在十余步之外,而且他们似乎也眼睛盯着周围警戒,似乎并没有听到王源的话。或者是他们听到了,但却没有任何的表示。
正指点风物之间,从石桥东边匆匆走来了一名中年妇人。那妇人穿着春装,相貌清秀,笑意盈盈,正朝着王源等人走来。
那妇人来到十几步处,两名亲卫并上前伸手拦住:“干什么的?请勿靠近。”
“两位军爷,敢问那一位便是王相国是么?”那妇人笑盈盈颔首行礼道。
“你是何人?”赵青上前问道。
“奴叫黄四娘,在桥对面开了个小小的馆子,诺,挂着匾额的便是。”那夫人伸出染着凤仙花指甲的手指朝桥东大街上一指。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但见嫩绿掩映之间,一座精致的红楼的露出前庭一角。隐约可见楼宇的门楣上挂着红底金子的招牌,上写着三个大字:“萃芳楼”
见到这三个字,崔若瑂顿时皱起了眉头,噘嘴不语。
“你要干什么?”赵青沉声问道。
那妇人看着王源笑道:“王相国,不知沈太守可曾跟您提及我萃芳楼的姜巧巧姑娘?”
王源先前还没想起来,一听这姜巧巧之名,顿时响起了那日沈子芳在自己耳边嘀咕的话语。这姜巧巧便是许和子的亲传弟子,那日托沈子芳带话邀请自己晚间去萃芳楼一聚。明白之后,王源瞟了一眼崔若瑂,见她面色愠怒,不免心中发笑。
“奴刚才就听说王相国正在游扬州城,不想如此机缘,王相国来到我萃芳楼门前了,岂能不请相国进去坐一坐,喝一口新茶?这不,奴便奉姜巧巧姑娘之命前来想请了。还请王相国赏个薄面。”那妇人笑道。
王源微微点头,转头笑着对崔若瑂道:“若瑂小姐,咱们能去么?”
崔若瑂哼了一声道:“为何不能去?倒要瞧瞧这姜巧巧生的多美,唱的曲儿有多么好听。走,一起去。”
王源呵呵笑道:“当真去么?”
崔若瑂道:“当然是真的,我可没开玩笑。”
王源未答话,那妇人突然开口道:“这一位是崔家的大小姐吧。您要进我们萃芳楼自然是我萃芳楼的荣幸。只不过这些楼子女子不太好进去,怕污了崔大小姐的名声。这干系我们可担当不起。崔大小姐还是在外边稍候便是。”
崔若瑂皱眉道:“你说我进不得?”
妇人赔笑道:“不是进不得,是怕污了您的声誉。您崔家是豪族大户,我们可惹不起。让您进了楼子,之后传出来难听的话来,您崔家岂非要砸了我这萃芳楼么?还望姑娘包涵。”
王源哈哈笑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去了。崔大小姐是陪我游城的,我岂能丢她在一旁。这位姑娘,您请回吧。”
那妇人皱眉想了想,摆手道:“罢了罢了,一起去便是,反正崔大小姐穿的是男装,倒也没什么。各位请跟我来。”
妇人微微一福,袅袅婷婷转身下桥。王源笑道:“走吧,一起去瞧瞧。”
崔若瑂低声道:“你就那么想见姜巧巧么?”
王源微笑道:“我不是想见姜巧巧,是想听一听她的歌喉。她师从许和子,那许和子的歌喉我曾在京城有幸耳闻过一会,当真毕生难忘。若她得许和子真传,歌技一定不差。不知道此事便罢了,知道了岂能不来领略一番。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我很期待能在看到许和子前辈。这等传奇人物,若能当面讨教,那可是三生有幸了。若瑂,你莫要多想,我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你若当真不愿我去,咱们便不去也罢。那其实也没什么。”
崔若瑂想了想道:“原来你是想见到那位大唐第一歌姬许和子,你骨子里倒还真是一个风雅之人。你一个在大唐被人顶礼膜拜的人居然也会对这些人如此看重?”
王源呵呵笑道:“莫非你以为我只会打打杀杀?我其实也是个文人呢。文人好雅事,无论诗文书法绘画歌舞,这些人当中拔尖的人物,我都想与之结交。”
崔若瑂笑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走吧。”
一行人跟着那妇人下了石桥,穿过绿荫掩映的街道,直奔萃芳楼前。门前几名女子翘首以盼,见到那妇人后急忙问道:“请的来了么?”
那妇人笑道:“我黄四娘出面,可没失手过。快去二楼禀报姜巧巧姑娘,就说王相国大驾光临了。”
几名女子顿时惊喜过望,惊喜的上楼去禀报,不久后整个萃芳楼中消息传遍,当妇人将王源等人请入楼中时,楼上楼下的红栏雕窗之中,十几名萃芳楼中的红牌都已经探出头来。这些珠光宝翠的女子们以团扇掩面,遮遮掩掩似大胆又羞涩的目光在王源等人身上来回逡巡。
“都别没规矩,快各自回房去。一个个蓬头垢面的,都刚睡醒是么?也不知道梳洗打扮打扮,丢萃芳楼的脸么?”黄四娘挥着手斥道。
窗棱啪啪乱响,女子们嘻嘻哈哈的掩去身形,几句窃窃赞叹之言却穿透窗棱轻飘飘传入众人耳中。
“王相国生的好俊,就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
“是啊,若能得他青睐,这辈子做牛做马也值了。”
“做梦去吧,王相国怎会看上我们这样的。听说他的妻妾都美的很呢,没看见么?他身旁那个是崔家的大小姐呢,都是这种人才配跟王相国在一起呢。”
“……”
第一千零五章 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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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甚是尴尬,王源也有些尴尬。那黄四娘回身对王源报以歉意的笑容道:“王相国不要介意,姑娘们不懂规矩胡言乱语的。一个个也不知道打扮的周整,蓬头垢面的。”
王源摆手笑道:“理解理解,青馆红楼都是夜间红火,难免都是夜猫子。早上自然是要多睡一会的。倒是本人前来,打搅了各位姑娘的春眠了。”
黄四娘连连咂嘴道:“瞧瞧,这才是大人物呢,既没有架子,又善解人意。王相国这等人物,天下可真是少见的很。”
王源微笑道:“咱们就站在院子里说话么?”
“哎呦,瞧奴这失礼的,快请,快请,二楼上请。姜巧巧姑娘住在二楼东首的春阁。快请。”黄四娘忙道。
众人进了萃芳楼大厅之中,但见这萃芳楼中一尘不染摆设华丽,几张红木圆桌摆在厅中,旁边摆着雕花圆凳。帐幔尾地,金钩轻挽,几盆盆景摆在墙角,其中一树开满粉红桃花的大盆景甚是好看。满树桃花点点,粉花红蕾,香艳热闹。地面上是一水的石纹打磨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油光可鉴。几根廊柱上悬挂几盏精致的宫灯,正中心的天花板顶上,一盏画满侍女花枝的八角宫灯悬在空中。金色的流苏轻轻摇摆,气派无比。
“嗬。好大的气派。”王源赞道。
“不值一提,鄙楼岂能入王相国这等见过大场面的贵人法眼。不过这盏八角宫灯倒是有来头的,这盏灯倒确实是从宫里得的。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一位贵客来扬州游玩,到了我们萃芳楼后,说我们这里缺点什么东西,于是不久后便派人送了这盏大灯笼前来了。”黄四娘热情的介绍道。
王源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一位?不知我可认识。”
黄四娘叹息道:“看王相国这年纪,大概是不认识他的。不过定知道他。他便是我大唐前任相国张九龄张相公。”
王源愕然道:“原来是他。那我倒确实是没见过,不过张相的名字人人知晓,却不知道,原来他也曾来过此楼。”
黄四娘轻声叹道:“是啊,可不是来过么?二十年了,当年奴还只有二八年纪,张相公他……哎不说了。我萃芳楼也是荣幸之至,二十年前有张相公来我萃芳楼,二十年后有王相国来此。都是我大唐顶尖的人物,可真是我萃芳楼之幸呢。”
王源看她脸色,特别是她提及张九龄的名字的时候的眼神之中,居然透露出少女般的神采来。八卦如王源心中不免极尽猜想。眼前这黄四娘虽然徐娘半老,但依旧可以看得出她的面容周正,五官精美。此时看来依旧别有风韵。遥想二十年前,这黄四娘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时,那一定是个大美人了。那位张九龄张相公来到萃芳楼游玩,见到这位黄四娘的话,是否会发生一段佳话?是否会产生一段故事?否则张九龄回京后为何又派人送了这盏大宫灯来给萃芳楼挂上。虽然未必真有什么事,但想想倒也是很有趣的。
十几名亲卫只能留在楼下厅中等候,赵青带着另一名校尉陪着王源上楼。众人上了东侧的红木楼梯扶阶而上。那楼梯宽大平整,扶手雕花精美。栏杆扶手磨得雪亮,可见有多少人曾扶梯上此楼。若说青馆红楼也有什么老字号的话,这萃芳楼绝对是个老子号老招牌了。这一代一代,也不知多少红牌来来往往,此处也不知发生过多少魂牵梦绕或者是悲伤凄婉的故事来。
二楼宽敞的长廊上铺着细细的红毯,精美的雕花阑干上挂着流苏风铃和一串美轮美奂的小小宫灯。左侧紧闭的门窗内传来刚才探身窥伺的那些女子们的窃窃私语。可以想象,在门窗的缝隙之中,她们窥伺的眼神正跟着王源等人的身形转动。
长廊尽头,一道珠帘被两名梳着双寰的婢女轻轻撩开,可看到对着门的一道山水屏风。王源见这架势,心中甚是赞叹,这位姜巧巧所受的待遇竟如大家闺秀一般。
“王相国里边请。”妇人站在门前敛裾行礼。
王源点点头,低头穿过珠帘进了门。过了屏风之后,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房间,里边摆着一些桌椅茶几,地上摆着素色蒲团。在靠近东首处,几道帐幔高挽。帐幔深处,一只红木长几摆在地上,长几上摆着一具瑶琴。后方的墙壁上挂着琵琶胡笳笛子排箫等乐器。
“王相国,崔大小姐,几位贵客请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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