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面色惨白的托着腮坐在黯淡的烛火之下,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几块冰凉的面饼和一碗浑浊的水。兵马困死在山谷之中,连饮水都成了问题,幸而山谷之中有个池塘,虽然水很浑浊,但总算是有了可饮用的水,也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安庆绪哪有半点胃口,事实上今天一天他只吃了几口东西,这晚饭时送来的面饼他一口都吃不下。耳听着山风在周围的小山上呼啸,树木发出奇怪的叫啸声,给人感觉像是周围不知多少孤魂野鬼在游荡,让他如惊弓之鸟,惊恐万分。
“陛下,这面饼太难吃了,这水也太难喝了,一股臭味,喝到嘴里还是满嘴沙子。陛下,咱们可怎么办啊。”女子的声音响起,安庆绪皱起了眉头,说话的是安庆绪的爱妃梅妃,这女子已经抱怨几天了。
“陛下,你倒是说话啊,咱们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不成?叫严庄想想法子,咱们离开这里吧。”梅妃娇滴滴的声音在此响起。
“住口,有的吃喝便不错了,过几日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你这女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吃穿不适吵闹不满。滚,给朕滚得远远的。”安庆绪暴怒起身,转身怒骂道。
梅妃站在内帐门口,呆呆的看着安庆绪,忽然捂着脸哭着跑进了内帐之中,紧接着要死要活的哭号之声响了起来。
“叶德章,去告诉她,再嚎丧的话,朕便一剑砍了她。”安庆绪怒骂道。
“陛下,叶内侍他……已经找不着了。”黑暗之中,一名小内侍怯生生的道。
安庆绪这才想起,今天一早,自己贴身的两名内侍叶德章和杨德好便消失不见了。找了全营也没找到,很显然,这两个家伙昨夜逃走了。
第一零一四章 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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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狗东西,朕迟早会抓到他们,将他们身上的肉一条条的割下来喂狗,叫他们知道背叛朕的下场。”安庆绪咬牙切齿的骂道。小内侍在旁噤若寒蝉。
时间流逝,夜色已深。发着呆的安庆绪也有了困意,后帐里的哭声也早已停息了,安庆绪也有了些睡意。不论如何,总是要睡觉的,哪怕明日便要死去,硬撑着不睡觉也无改大局的,自己也想不出任何脱困的办法。
“伺候朕,安歇了吧。”安庆绪哑声道。
“是,陛下。”小内侍揉了揉站麻的双腿,上前来扶安庆绪。
就在此时,大帐的门帘不知何时呼的开了,一阵清冷的夜风吹了进来,顿时帐中的几根白烛被吹得火焰歪斜,眼看就要熄灭了。小内侍忙冲到帐篷门口去压住帐幕,突然间,他惊讶的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安庆绪皱眉看过去,然后他的脸色也瞬间的变了。只见帐篷门口站着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人,这两个人他在熟悉不过了,正是消失不见了的两名贴身内侍。矮胖子是叶德章,高瘦子是杨德好。
“陛下,奴婢们向您请罪了。”叶德章和杨德好两人身上穿着的衣服被撕的一条条的,散乱的发髻中还沾着青草和树叶,显得极为狼狈。两人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你们这两个大胆的畜生,还敢回来见朕?朕宰了你们。”安庆绪勃然大怒,怒目圆睁,伸手从桌案上抓起宝剑来,一把抽出剑身便冲了过来。
“陛下,您杀了我们吧,奴婢死罪,奴婢不忠不义死不足惜。奴婢们不该抛下陛下逃走。陛下要杀了奴婢们,奴婢两个毫无怨言。可是总得容奴婢说了话再死,也不枉奴婢们连夜跑了回来。”叶德章边磕头便叫道。
“是啊陛下,求陛下容奴婢们把话说完,您再杀了我们。”杨德好也道。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竟然背叛朕,就这么逃走了,朕还容的了你们么?你这两个混账东西。”安庆绪怒骂道。
“奴婢该死,奴婢们实在是怕的狠了,所以才逃走了。但奴婢们为了实在放不下陛下,所以还是回来了。陛下,容奴婢们说几句话吧。”叶德章哭叫道。
“呸,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安庆绪抬脚踹了叶德章一个跟头,叶德章仰天摔倒,忙又爬起来跪地磕头。
“有什么临死前的话便快说,说完了朕便杀了你们。你们可莫指望朕会饶了你们。”
安庆绪虽然话说的狠巴巴的,但语气明显软了。叶德章杨德好两人一直是安庆绪的贴身内侍,最知道安庆绪的心思,伺候的服服帖帖的,办事也利落的很。安庆绪对他们也很器重。也正因如此,这两人忽然逃走,安庆绪才更加的生气。但看到两人一副平日犯了错时苦苦哀求的样子,安庆绪的心却又软了。毕竟自己身边的贴心人已经不多了,在这个穷途末路的时候,安庆绪很希望能有人在身边给予慰藉,平复心中的恐慌。
“多谢陛下开恩,多谢陛下开恩。”叶德章杨德好两人连连磕头,以他们对安庆绪的了解,安庆绪多半是不会杀了自己了。
“朕可没开恩,你们有屁便放,说完了话朕再砍了你们。”安庆绪冷哼道。
“好好,听凭陛下发落便是。陛下息怒,且坐下听奴婢们慢慢说。”叶德章爬起身来,上前欲搀扶安庆绪。安庆绪冷哼一声怒道:“别碰朕。”
叶德章并不缩手,依旧搀住了安庆绪的臂膀,安庆绪抖动了一下胳膊没有甩脱,口中骂了几句,也并不固执,被叶德章和杨德好一边一个扶到案后的椅子上坐下。
“陛下您坐,您喝口水消消气。”叶德章端起桌案上的茶碗来,一眼瞟见茶碗之中浑浊的白水,顿时皱眉道:“小毛子,我们只离开了一天,你就给陛下喝这个?你这个蠢材,不知道好好伺候陛下,我打死了你。”
那小内侍忙道:“不是我故意如此,只有这种水了。”
“蠢材,蠢材,这不是苦了我家陛下了么?陛下您受苦了,奴婢们该死啊。”叶德章眼泪都出来几滴,朝着安庆绪叹道。
安庆绪摆手道:“这不干他的事,现在所有人都只能喝池塘里的水了,那有什么法子。”
叶德章道:“水是浑水,但是奴婢用心,总是能让陛下能喝到好水的。陛下稍等,奴婢给你沏杯好茶。”
“你又如何能给朕弄杯好茶?”安庆绪诧异道。
叶德章赔笑道:“陛下稍等,看奴婢给您弄杯好茶来。”说罢转身命小毛子取了烧着浑浊的山水的水壶来,伸手提了水壶,用一块白布蒙在水壶口上,顺着白布将热水倒了出来。几次过滤后,茶碗中的水变得清澈了许多,倒回壶中重新烧开了之后,再无泥沙沉淀。
“奴婢记得咱们还有些茶包的,奴婢找找。”叶德章径自走到帐篷角落,在一直牛皮袋里摸索了一番,果然找出了一小袋茶包。取了一包放进茶碗里,用烧开的滚水冲入,很快便飘出香喷喷的茶香味来。
“陛下,请用茶。”叶德章捧起了茶碗,恭恭敬敬的送到安庆绪面前。
“哎呀,小叶子,还得是你们伺候朕啊,朕这一天净喝些泥沙水,梅妃都跟朕吵了几回了。你们一回来,朕立刻便喝上热茶了。”安庆绪叹道。
“是奴婢们的不是,不该离开陛下的,奴婢们该死。陛下,看这样子,您也没吃饭吧。小毛子,去将这面饼烤一烤,让陛下就着热茶吃两只。你这混账东西,陛下不吃不喝你也不管,要你何用?”叶德章道。
那小内侍连声答应了,端了面饼去热烤,回头看着凑在安庆绪身边的两人,皱眉嘀咕道:“他娘的,两个家伙逃走了又回来,居然这么快便让陛下饶了他们,当真是没有天理了。回来便指使老子,我啐你全家的姥姥。”
安庆绪喝了几口热茶,情绪稳定了许多,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就这热茶吃起了热面饼。咬了几大口之后,忽然想起身边这两位垂手侍立的家伙是逃走了之后又逃回来的,于是放下面饼,沉着脸开了口。
“两个混账东西,打算就这么便一笔勾销么?朕对你们不够好么?为何要背叛朕逃走?混账玩意儿。”
叶德章和杨德好忙又重新下跪磕头,叶德章连声道:“陛下恕罪,奴婢们实在是怕的很了。军中人心惶惶,奴婢两个打熬不住便跟着跑了。奴婢们实在是该死,陛下砍了我们两个也是应该的。”
安庆绪冷哼道:“哼,既跑了,又回来作甚?”
叶德章道:“陛下,奴婢们虽然胆子小,但却不是没有心的人。对陛下奴婢们是忠心不二的。”
“呸,还敢说忠心,你们还要脸么?”安庆绪骂道。
“是是是,奴婢们没脸说这样的话,但我和杨德好这次摸回来,确实是为了陛下的安危着想的。”叶德章忙道。
“说的好听,朕会信你们才怪。”安庆绪重重的咬了一口面饼,瓮声瓮气的骂道。
“陛下,叶德章说的是真的,奴婢们这次回来是有重大隐情禀报的。此事干系到陛下的安危,奴婢两个想了想,决定冒死回来禀报陛下。陛下待我们两个如同再生父母,我二人岂能得知陛下有危险却视如不见?所以我们两个商量了,便连夜跑回来了。”杨德好磕头道。
安庆绪愕然道:“什么隐情?干系到朕的安危?你们在说什么?”
叶德章道:“陛下且听奴婢们细细分说。昨天晚上,奴婢们一时糊涂跟着亲卫军的十几名士兵偷偷的跑出大营去向唐军投降……”
安庆绪冷哼了一声,叶德章挥起巴掌在自己的脸上啪啪连打,口中骂道:“打死你这乌龟儿子王八蛋,陛下待你这么好,你还要逃走,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杨德好见状也自扇耳光,帐内顿时啪啪啪之声大作。
安庆绪摆手喝道:“继续说下去,不用再打了。”
“是是,多谢陛下疼惜。”
第一零一五章 惊情()
叶德章停止了自扇耳光,伸着被打的红彤彤的脸轻声道:“奴婢两个逃到了唐军军营中后,便被他们给关了起来。 今日一天,不断有人来问我们我大燕国兵马的情形,奴婢两个自然不可能昧着良心去说什么。今天晚上,也不知是谁透露了奴婢们是陛下身边的人,于是晚饭后我们便被提到了神策军的骑兵大将军的大帐里审问。”
“是王源么?”安庆绪插话问道。
“回禀陛下,不是王源。是骑兵的大将军,听说是王源的义子,姓柳的一个半大小子。”叶德章道。
安庆绪点点头,他知道那是柳钧,不过是出言试探一下这二人是否在信口开河罢了。
“继续说。”
“遵命。那姓柳的大将军问东问西,我和杨德好装聋作哑跟他推诿。为此我们挨了不少拳脚,但奴婢两个岂会因为挨打便透露陛下和军中的秘密。正僵持时,忽然有兵士来帐中向那姓柳的禀报军情。兵士开口说了句:那边送信的人到了。只听了这一句,那姓柳的将军便摆手制止他说话,说道:带他们去侧帐回话。
我和杨德好觉得甚是好奇,他们的表现鬼鬼祟祟甚是机密,又说什么那边送信之类的话,奴婢便长了个心眼。于是那姓柳的便带着那兵士去隔壁问话的时候,我和杨德好趁着帐里无人便挨到帐幕旁去偷听,这一听,吓得奴婢两个屁滚尿流,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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