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镜捋须道:“你可知若让百姓暴乱,他们都是手无寸铁之人,夏凉人装备精良,便似以卵击石,岂非徒增百姓伤亡?”
慕北陵道:“太尉说的是,但大凡战场,如何会没有伤亡,只是伤亡是否在我们的接受范围内而已。”顿了顿,又道:“若是我们执意强攻,城中百姓也会被当做挡箭牌,到那时就是我们西夜军队残杀西夜百姓,此事若传出去,恐对大王名声极其不好。”
尉迟镜沉默点头。
慕北陵转而视皇甫方士,见其闭眼聆听,额首微点,心中底气顿足。
过半晌,尉迟镜忽道:“夏凉此次夺我襄砚应该预谋已久,你可知为何襄砚会在短短半日便被攻破?”
慕北陵摇头,众人亦看向他,心中皆升起疑惑。襄砚乃西夜重城,有重兵把手,如此牢固的城池竟会被轻而易举的攻破,实在匪夷所思。
尉迟镜突然重哼一声,单掌拍桌,怒道:“怪只怪我襄砚守军出了细作,才使得城门大开,那戚平如入无人之境,若非我儿放映即使,恐怕老夫也要身死其中。”
岳威皱眉问道:“太尉可知那细作是谁?”军中细作,便如缚骨之蛆,人人得而诛之。
尉迟镜叹口气,面露伤色,摇头道:“不说也罢,那人已经被我斩杀。”话锋转过,问岳威道:“你觉得他的建议可行否?”
岳威道:“若无其他办法,恐怕我们只有听取他的办法。”
尉迟镜以为也是如此。
慕北陵抱拳道:“太尉,将军,此事恐有生变,不宜耽搁太久,而且想要发动百姓暴动,决计不能夏凉人察觉,属下以为太尉暗中行事时,我们可出动一只部队佯装攻城,吸引夏凉大军的注意,如此成功几率更大。”
尉迟镜道:“此法可行。”
岳威冥想片刻,道:“要不佯攻事宜就交给魏将军吧,这些天他也憋了股子劲,我怕再不让他做点什么,会出什么岔子。”
尉迟镜叹口气,道:“魏易此人性子火爆,但也不失一个好的将领,这事我自会与他说。”
慕北陵心想:“如此甚好,刚想提议让魏将军去,岳威将军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尉迟镜起身,拍了拍手,朝慕北陵说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夫听高传说攻城重械会在三日后到达,这几天正好留给我们做准备,时机一到,老夫自会命人给你们传信。”言罢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慕北陵躬身送道:“恭送太尉,恭送将军。”
二人离开,慕北陵转面看皇甫方士,后者眼含笑意,二人眼神交汇,皆会意对方心中所想。
他回到主位上,兀自低头摆弄起签筒,嘴唇掬起,做凝思状,众人见状,都不敢出声。
少时,他猛抬头,右手握着签筒“咚”的顿在桌上,开口道:“蛮子,林钩。”
武蛮,林钩弹身而起,抱拳。
慕北陵道:“命你二人两日后带姑苏大哥他们进驻地道,待战斗打响时,与大军里应外合,攻破城池。”
二人躬身道:“领命。”
慕北陵侧脸看向姑苏坤,道:“就有劳姑苏大哥辛苦一趟,我这两位兄弟的安危就拜托大哥了。”
姑苏坤道:“属下领司郎命。”
慕北陵还有些不放心,再提醒武蛮林钩,说道:“戚乐戚平二人在东州上成名已久,必有过人之处,你们行事须得小心,凡是与姑苏大哥商量着来,决计不可莽撞。”他用“商量”二字,而非听命,言语中已将主次关系挑明。
林钩轻笑道:“老大放心,我和蛮子自会小心。”
慕北陵点头,让他们下去准备。
待众人皆离开,慕北陵起身走到皇甫方士面前,问道:“先生,蛮子和林钩”话还未完,就被皇甫方士抬手阻止,他道:“主上须知幼鹰有性,一味在母鹰的羽翼下成长,只会丧失他们的本性。”
慕北陵轻叹口气,颔首道:“北陵明白了。”
翌日清晨,魏易率人去襄砚城下叫阵,夏凉大军拒关不出,魏易接连三次冲锋未果,退于城外一里,与夏凉军相持,至日落率兵回营。第二日亦是如此。
二日傍晚,武蛮,林钩,姑苏七子,与三百夜部将士趁夜色潜入地道。是夜,尚城攻坚重械到来。
第三日,天还未亮,营中气氛已然金戈整待,高传,魏易,秦扬,田锦飞,岳威等一众将领立于中军帐前,二十余万将士束甲在下,高传三叉金冠,着九炎吞兽凯,批混天红披,手握虎符,目光扫过众人,朗声喊道:“将士们,襄砚被夺,乃我西夜奇耻大辱,今日我将心众志成城,誓要拿下襄砚,驱赶夏凉人,我问你们,有没有信心?”
众将士举兵齐喝:“有,有”士气顿时飞涨。
高传重重点头,接着右手猛托起虎符,喊道:“卢权杨龙何在?”
卢,杨二人上前一步,抱拳应道:“末将在。”
高传道:“命你二人率军开拔,于襄砚东城门外一里集结。”
二人道:“末将遵命。”旋即翻身上马,抽刀挥臂,尚城八万士兵随即开拔。
高传说完,站到一旁,秦扬沉声吼道:“赵超何在?”
壁赤军前一银铠将领踏出抱拳,道:“末将在。”
秦扬道:“命你率我壁赤大军,襄砚东门一里集结。”
赵超应声:“末将遵命。”复而领兵开拔。
田锦飞也命袁雄,曹苍二人率兵往襄砚东门一里集结。
最后岳威亲命孙玉英率火营众将开拔。
慕北陵与皇甫方士跟在孙玉英后面,慕北陵本来想让皇甫方士留下,奈何他只说了句:“大势既定,主上何必愁我。”慕北陵便知他心意已定,便不再强求,只让凌燕阮琳保护好他。
至城外一里,大军集结,于空中俯视,黑压压的将兵分四团排开,绵延数里,铺开在大地之上,山峰衬托,密林辉映,似四朵黑云催寨,尘土飞扬间,犹似一头蛰伏古兽正缓缓睁开血目,静的可怕。
城上夏凉守军见势,慌忙击鼓,鼓点密集,不一会,便见数人匆匆出现在城墙上,遮眉眺目看来。
慕北陵眼尖,一眼便看见中间白衣白袍的戚乐,他握缰绳的手暗暗紧了紧,面沉若水。
风起,尘扬,两军之间的一里空地上,厉风卷积飞叶肆意狂舞,尘土漫天,遮天蔽日。
鼓点止,忽闻一人在城上叫道:“西夜小二,襄砚已是我夏凉囊中之物,识相的速速退去,以免徒增伤亡。”
大军前方,魏易举枪斜指,喝道:“夏凉贼人,你魏爷爷在此,有胆的打开城门,与你魏爷爷决一死战。”
声过,无人应答。魏易扬天大笑,喊道:“狂妄匹夫,胆小如鼠,是为天下不屑。”
城上厉声传来:“无知匹夫。”
便在此时,惊闻城中喊杀声四起,一缕青烟自城门后扶摇直上,慕北陵看见青烟时,瞬间大喊出声:“将军,尉迟太尉得手啦!”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里应外合,失而复得血洒地()
青烟起,万兵动。
高传拔剑怒挥,大喊:“给我冲!”
一声令下,二十余万大军水银泻地般朝东城门涌去,盾兵在前,重兵在后,弓箭兵掩护,百人抗撞木奋力冲锋,十余台攻城重械同时激发。飞石,燃木,呼啸着从天际掠过,箭如牛毛,雨点般在两军阵前肆意飞舞,喊杀声震慑天际。
慕北陵与众将按马在后,沉目紧盯城门,不多时,城门破开,魏易高喊一声“杀”,拍马挥刀杀进城中,秦扬,田锦飞,岳威,高传,紧随其后。
慕北陵护住皇甫方士,俯身冲杀,惊险躲过十余支流失后,冲进城门。只见城中杀声更甚,百姓士兵乱做一团,一些百姓死命抱住夏凉兵,一些百姓手持木棍来回冲杀,尸身遍野,血流成河。
乱军丛中,见有不下千道白芒跳跃闪动,他知是军队中的最强战力正在博弈,于此时,慕北陵反首望向城墙,见几人护住一白袍人正朝一个方向飞速逃遁,他眼神陡厉,喝道:“戚乐哪里走。”夹马追去。
被他喊声吸引,魏易也见戚乐在前,呼啸一声,双脚猛踏马镫飞身而起,却是还未近戚乐之身,已被几人拦下。
慕北陵欲驱马再追,惊觉被一修武者盯上,大惊之下返身逃遁,那人飞身追来,幸的凌燕险胜一步,先那人护住慕北陵,与之战做一团。
慕北陵暗道:“好险。”抹了把额头的汗,心想:“还是算了,就老实待在队伍后面便好。”旋即驱马返回皇甫方士身旁,还顺手斩杀十余夏凉兵。
皇甫方士见他过来,急忙问道:“郎将没事吧。”
慕北陵笑而摇头,道:“无事,先生放心。”转头之际又见一夏凉兵举刀砍来,他赶忙强拉缰绳,战马嘶吼,双蹄高扬,那夏凉兵惊慌失措,却在失神间被慕北陵一刀斩下。
皇甫方士朝他暗竖大拇指,慕北陵悻悻笑起。
战之此时,西夜大军有百姓相助,势如破竹,很快便将夏凉兵逼至北门。慕北陵寻到岳威,与之一道驱马来到城中令尹府前,几人又带一队士兵进府清缴,收复令尹府,于府中暂做大本营。
喊杀声足足持续三个时辰方才逐渐消散,府衙前堂,高传端坐左首上位,岳威,田锦飞,秦扬,皆在此。
有士兵传报:“夏凉大军已悉数赶出襄砚,魏易将军正率人追赶。”
慕北陵暗暗握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高传怒赞道:“好,告诉魏将军,定要将贼人悉数捉拿。”
语罢,士兵快步跑出,衙上像是沉默片刻,继而爆出会心大笑。
襄砚收复。
至未时,尉迟镜率先回到前衙,他戎铠上沾满血污,满面黑尘,左臂有明显尺长刀伤,走路却是虎虎生风,眼含快意。
众人迎上,纷纷行礼,高传视之,惊叫道:“老将军你受伤了。”
尉迟镜放声笑道:“哈哈,爽,老夫好久没打的如此酣畅,区区小伤而已。”
高传命人急传医官,被尉迟镜阻下,他只道:“被狗咬了一口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慕北陵走近前,先躬身行礼,道:“太尉,可否让属下看看你的伤势。”
尉迟镜“哦?”的轻咦,抬起手臂,慕北陵小心翼翼剥开伤口外的布缕,细*刻,暗道:“还好,伤口不深。”旋即伸手按于伤口处,心念急动,生机绿芒勃然浮现,光芒灵动下,伤口迅速恢复。
尉迟镜眼现异色,惊呼道:“你还是个医士?”呼声传开,堂上众人皆是一惊,数道目光飞速聚拢至慕北陵身上。
慕北陵笑而不语,等到伤口完全愈合后,才退后一步说道:“只是皮外伤,太尉大人只需修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尉迟镜试着大力挥舞几下手臂,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抬眼在看来时,眼中更多几分艳色。
高传道:“没想到慕郎将还真是深藏不露啊,竟然是名医士。”
秦扬也赞道:“慕郎将天资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慕北陵朝众人躬身拜下,道:“属下惶恐。”
尉迟镜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小子,这次能收复襄砚,你应居首功。若非你献上良策,恐怕再有数日,也难恭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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