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我既然把你们带到扶苏,就要把你们安然无恙的带回尚城,你们的父母老婆孩子都在等着你们啊。”
楚商羽说的潸然泪下,不少官兵也都垂着头,暗自抹泪。
白衣楚商羽调转马头,驱马来到慕北陵身前五丈,抱拳遥拜,道:“慕将军,我们虽然兴王令,前来讨伐将军,但那是大王之令,为士卒者何敢不从。来前缙候殿下曾与小生说过,慕将军仁义之士,礼贤下士,现在将军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四位将军将军已经殒命,小生斗胆,请将军放过这些人,我替缙候殿下,拜谢将军。”
说时下马,单膝跪地,行跪拜大礼。
慕北陵心中冷笑更盛,你楚商羽三句不离缙候,倒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此等心计,此等城府,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过既然答应了缙候,就好事做到底吧,做个顺水人情。
旋即举手抱拳,道:“缙候殿下仁良之侯,本将与殿下神交已久,即是殿下之意,本将自当遵命。只不过,死罪可免,你们这些人暂时不能扶苏,需得殿下亲自来此令人,本将才会放人,不知殿下可有胆色?”
楚商羽自然听出他也在替武越收敛军心,当即叩首朗声说道:“殿下仁爱,只要将军肯不杀我们,殿下定会为大家过来扶苏,将军且须遵守诺言,小生这就传信殿下。”
尚城官兵听见自己不用死,而且缙候殿下还会为了自己犯险过来扶苏,顿时感激涕零。至于暂时不能出扶苏,都被他们自然忽略。也没人去想这会不会是圈套。
慕北陵挥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楚商羽站起身,额首微抬,视线与慕北陵交错瞬间,二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丝丝你知我知之色。
楚商羽走回广场中传信,慕北陵叫来赵胜,命他决不可掉以轻心,这几万人待在扶苏始终是个不定因素,而且以武越的城府,天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难,趁机夺下扶苏。
赵胜领命。
慕北陵又唤来雷天瀑,与他耳语几句,方才在姑苏坎的护卫下离开东门。
一场不大不小的闹剧于此收场,武越得到军心,慕北陵还了人情,再加上仲孙,鍭亢,虞昂,端木飞的死,魏易手下突然少了几名得力干将,实力也会随之削弱,有助武越更好把控。
广场上,武蛮命人收去尚城官兵的兵刃,归于兵器库中,又命手下随时防备,最后留下林钩雷天瀑在此看守,独自沿着巷道往城内走去。
扶苏城中央,闹市街口立有榜文碑,两名士兵持枪立在木碑两侧,碑前围满各色人群。今日战事很快被书成军文,张贴在木碑上,来往百姓看后口口相传。一时间,慕北陵生擒数万尚城官军的消息,风一般传至大街小巷,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大胆的人为证实榜文不假,偷偷摸去东门广场探查情况,见确实如此,回去更是大肆宣扬。仅仅半天时间,慕北陵俨然被百姓神话成一名无所不能的天命大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道德真经,上善若水荣辱惊()
将军府的木雕回廊边,慕北陵坐在廊凳上,手中拿本已经泛黄的道经,一半书页边角残破卷曲,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的老旧孤本。
籽儿跟连破虏在花园里玩耍,围着假山一圈圈跑来跑去,满头大汗也不知道累。青陌说籽儿这个年纪就该穿可爱点,所以特意去城里的盐得绸缎庄替她扯了数尺粉缎,让人缝成衣裳,可能是觉得这样还是太素,又刻意在胸口位置扎了束花结。小丫头穿梭在花园里,映着鲜花绿草,宛若穿花蝴蝶。
盐得绸缎庄是扶苏城有名的老店,掌柜的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妪,人称盐婶,虽然年龄已经很大,手艺却好的不得了。据说盐婶家往上几辈都是达官贵胄的御用裁缝,直到她这一辈才来到扶苏城,开了绸缎庄,也算小有名气。
几个容貌姣好的婢女守在花园边,悉心照料少年和**,生怕出丁点闪失。今天尚城关军被困扶苏的消息人尽皆知,府中下人一开始对慕北陵的鸠占鹊巢还有些排斥,貌合神离。如今百姓皆道他是天兵神将,下人自然一改心态,真心奉他为主。
试问世上哪个家奴婢女不希望自己的主上是个大能之人,这样出去见人也能把腰杆挺直几分。
有胆子稍微大些的婢女闲暇时不忘偷偷瞅一眼慕北陵,大多一瞥之下面红心跳,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要是遇到慕北陵回眸施礼的话,那感觉,好比登天。
道经相传是古秦一位得道圣人所铸,和大学,十三州志等都是年代久远的书。在慕北陵看来其中很多东西都晦涩难懂,不过皇甫方士说过,籽儿就应该多读这些书,什么四书五经只不过是骗小孩的把戏。
“籽儿这丫头挺伶俐的,不像其他小孩。”坐在身旁的青陌突然冒出句话,视线却始终落在籽儿身上,嘴角微翘,唇红齿白,别有一番精致之美。
慕北陵默认笑起,心想别家这个年龄的小孩估计还在玩水和泥,她就已经能把道经背下大半,却是不像其他小孩。
抬头看天色,男子和**已经嬉闹快一个时辰,他招手唤来二人,见二人满头大汗,摇头苦笑,伸手掏出块方帕,先替籽儿擦去汗水,又把方帕递给连破虏。
“走之前先生特意让我督促你好好读书,现在正好没什么事,我来考考你啊。”
籽儿“咯咯”一笑,抬起小屁股坐在旁边,小手背在身后,颇有老气横秋的说道:“随便考。”
慕北陵瞧得她臭屁的模样忍住笑意,随意翻开书册,挑选其中一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后面是什么?”
籽儿酝酿片刻,摇头晃脑背道:“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慕北陵点点头。
一字不差。
再翻几页,道:“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
籽儿翻起眼皮嘟着嘴想了想,接到:“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为宠辱若惊,何谓,何谓,何谓”
两道小眉毛蹙到一堆,“何谓”了半天也没何谓出下一句。
“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站在青陌身前的连破虏突然接口念出。慕北陵一怔,转脸看向羞涩少年,眼中划过异芒。
“破虏也背过道经?”
连破虏挠了挠头,显得有些鞠蹙,道:“娘亲在世的时候常让我背,我就记下来一些。”提起“娘亲”二字时他目光明显黯淡了些。
慕北陵朝他露出笑容,也不愿在少男面前提起“琳琅夫人”四个字,又肯定的点了点头:“道经你都背的下来吗?”
连破虏收敛起眼神中的黯然,抹了把又渗出来的汗水,“嗯”了一声。
慕北陵笑道:“那你知道何谓上善若水,何谓宠辱不惊?”
连破虏偏着头想了想,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我自己不知道,只是听娘亲讲过一点。上善若水,就是要像水一样滋养万物而不争,甘居众人之所唾弃,以仁爱治理天下。宠辱不惊嘛,娘好像说什么忧于宠,患于辱,这样才可以托付天下。大概就是这么说的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慕北陵看向少年的眼神越发明亮,就好像在看一块未雕琢之璞玉般,细心的紧。
圣人之言,唯有圣人方能做到,无论是上善若水或是宠辱不惊,都只有游离尘世外方才能一窥天下之妙,如他这般,立身尘世,想要妙解其义去也显得捉襟见肘,不如那圣人看得透彻。
倒是听连破虏一席话,惊为天人。
琳琅夫人,女中大才。
又接连考了籽儿和连破虏几个问题,**有的地方还知之不祥,少年却可对答如流,虽然大部分并不是他的读书心得,而是琳琅夫人耳传面命,但不难看出粗衣少年天资聪慧,有打次之象。
慕北陵合上书页,递给籽儿,笑容丝毫未减,看来是对这方问答甚为满意,“籽儿啊,你以后多跟破虏学习学习,别成天都想着玩,要是被先生知道了,说不定又要打手板了。”
他曾经见过皇甫方士应该籽儿不用心读书,拿戒尺打手板心的场面,可是把他心疼了好一阵子。
“他敢,再打我,就拔了他的胡子。”籽儿撅起嘴,满脸倔强。
慕北陵抬手扶额,大笑不止,心想恐怕整个扶苏也只有你能治得了先生。
“行了,破虏,你带着妹妹回去洗个澡,一身的汗。”
粗衣少年恭敬躬身,带着籽儿在婢女的陪同下朝正殿走去。
回廊重归安静,慕北陵靠在漆红木柱上,眼望向廊檐,不知在想什么。青陌没有打扰他,只静静坐在一旁。
微风起,吹起花香泛滥,沁人心脾。池水浅皱,青红鲤鱼伴水游荡,成群结队好不欢畅。荷叶连天,绽放多多粉脸美不胜收。
过儿好久,青陌低低的说了句:“她一定很漂亮吧。”
慕北陵一愣,反应过来后才知道她说的那个她,指的是谁。
“嗯。”男子只用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发出一句,随即沉默。
她漂不漂亮,他现在真不知道,他知道此刻如果她站在这里,一定比满园绽放香花美丽。
青陌指尖微微一颤,只一瞬间,很快被掩饰过去,伸个懒腰,说道:“你也一定很爱她吧。”
慕北陵正视眼前这个玲珑美人,突然觉得她的美和她的美不一样,如果说孙玉英是一簇燃烧的火苗,那青陌就是偷偷落在暗处的月光,截然不同。
“你今天有点反常。”慕北陵不习惯与人谈论儿女情长,何况还是和自己最亲近的人。
青陌耸了耸肩,忽然话锋一转,笑道:“老头子说他最近要出去一趟,带叔叔一起去,知道要去哪了吗?”
慕北自然知道他口中所谓的老头子是谁,而不等他回答,青陌就自问自答,道:“去了云梦泽。”
云梦泽?慕北陵一怔。东州皇城以西,有方自成天地的仙境琼岛,称号云梦泽,此地连年被业障恶气围绕,非修武者医士不能入内,而且能进入云梦泽的人,至少也是步入小宗师境界的医士,或是达到战境的修武者。
慕北陵疑道:“他去那里,是替我爹寻求治疗之法?”
青陌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吧。”话止于此,她并没说和老头有约定,一年之后她也要去云梦泽。
慕北陵“哦”了一声,至少知道古月老怪没有放任父亲不管,这已经是天大的好事。
“你什么时候出兵?”停顿片刻,青陌忽然又问。
慕北陵道:“还要等些时日吧,先生还在处理关中之事,城东的几万尚城军队还没解决,朝城那位少年天子现在是什么反应我也不清楚。至少等都弄明白,才能高枕无忧出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青陌转头,忽闪这灵动大眼睛,浅笑道:“你相信我吗?”
慕北陵看怪物样看着她:“当然相信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青陌答非所问,道:“给我支部队,我替你**一支奇兵。”
慕北陵想也没想,只说了个“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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