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机处刺史彭梁执简出列,硬着头皮道:“大王,眼下壁赤城防空虚,守城官兵不超五千,慕北陵所部士气正盛,如果被他们兵临壁赤,唯恐壁赤也会落于他手。”
都仲景悄视彭梁,不明白这个时候他干嘛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众人皆知彭梁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几个谋士之一,和夏亭不同,彭梁出身班科,自幼没少熟读兵书,在用兵之策上乃是夏亭难以比拟。
彭梁察觉投来目光,与之对视一眼,嘴唇嗡动,做出“放心”的口型。
武天秀见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忙坐正身子,道:“彭卿可有退敌良策?”
彭梁道:“下臣之言不敢称之良策,眼下慕北陵乘势欲夺壁赤,壁赤乃朝城附属城池,一旦被攻陷,他便能与朝城遥遥相对,于我不利,所以壁赤绝不容有失。蓟城高传大将军麾下兵多将广,不乏能将兵者,臣以为可连城飞鸽传书高将军,命其带人火速进驻壁赤,据城死守,尽量拖延住慕北陵。”
兵部侍郎陈进插口道:“彭大人,蓟城距离壁赤近三千里地,就算大军星夜兼程至少也需四五日的时间,慕北陵现已领军出发,高将军如何能赶在他前面进驻尚城。”
武天秀点头,不明所以:“陈爱卿所言极是,蓟城距离壁赤比尚城要远得多,而且还是后出发,何以赶在慕北陵之前进驻尚城?”
彭梁道:“微臣月前曾听说蓟城新研制出一种奇兵,为了测试此兵器之能力,高将军调动八万人马至壁赤和蓟城之间的飞鹤山中试兵,此时距离壁赤应该只有千里之遥。”
武天秀登时双眼放光,道:“当真有此事?”
彭梁道:“微臣不敢欺瞒大王。”
武天秀拍案喊道:“即刻传令高传,命他进驻壁赤,务必替孤守住城池。”
阉奴匆匆下去传令。
彭梁又道:“死守壁赤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大王若想高枕无忧,斩草除根才是良策。”
武天秀此刻简直把彭梁当成是救命稻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彭梁面露难色,又偷偷看了眼没理自己的都仲景,咬牙说道:“慕北陵之势,起于扶苏,昔日孙云浪和祝烽火在关时,军心所向,慕北陵不敢造次,兴兵举义之事究其根源乃是”
都仲景猛的回头看来,苍眉倒竖。
彭梁被那目光盯得极不自在,朝都仲景报以歉意,硬道:“乃是始于大王囚禁孙云浪祝烽火二人,若能解此心结,微臣相信慕北陵会遥感大王天恩,如此一来”
都仲景憋得面红耳赤,幡然喝道:“彭梁,你言下之意是将大王至于何地?将我西夜天威至于何地?”
彭梁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武天秀黯然垂首,眼神不停变幻。
第二百六十章 请将出山,热脸去贴冷屁股()
巍峨大殿,群臣鹤立,战战兢兢。
武天秀颓然下朝,众臣跪安退下。
殿前玉阶,都仲景阴沉着脸走在前面,看得出来他心情极差。
彭梁紧跟在后,垂头不言,夏亭紧随二人,其余众臣则远远观望,没人敢上去触霉头。
步至拱门,都仲景忽然驻足,彭梁始料不及差点撞个满怀,反神过会执手躬身。
都仲景恼道:“你方才在朝堂上所言何意?是想替孙云浪和祝烽火开拓?老夫好不容易才将二人关入大牢,尔等又不是不知,为何要反将与我。”
彭梁面色惨白,慌忙解释道:“大人息怒,下臣并非与大人作对,而是如今西夜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都仲景冷哼道:“什么叫不得已而为之,偌大西夜,难道就找不出治得了他慕北陵的人?”甩袖继续往宫外走去。
彭梁匆忙跟上:“大人,下臣谏言大王,只是为了掣肘慕北陵,而且下臣以为就算大王赦免孙云浪和祝烽火,他二人也不可能威胁到大人,大人试想,一旦赦免二人,我们再将消息昭告天下,他慕北陵若是再不退军,便会被天下人视为不忠不孝,从名义上,我们就能暂居上风。”
“再者,倘若高传守不住壁赤,我们还可进谏大王,让孙云浪祝烽火同去与之对峙,父子师徒对于沙场,那些扶苏的官兵会怎么想?天下人又会怎么想他慕北陵?慕北陵的军威再强,也抵不过孙祝二人吧,等到他们军心大乱时,我们便可一举将其拿下。”
都仲景放慢脚步,兀自斟酌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彭梁忙表忠心:“下臣要是对大人有半点不忠之心,甘愿受那车裂之刑。”
都仲景深望几眼,终是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拍了拍肩膀,道:“倒是老夫错怪你了,不过大王如果真赦免孙祝二人,留着始终是个隐患啊。”轻叹一声。
彭梁会意,讳莫如深说道:“大人放心,一旦事成,下臣有把握让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都仲景异常满意点点头,遂与彭梁同出宫门,登车离去。
深宫禁院,一条冗长宫道直抵宜宁殿入口宫门,门口有八名禁军把守,束甲立兵。
华盖龙撵停于门前,禁军跪地叩拜,明黄龙袍的武天秀步下撵车,看也没看守卫,抬脚进去。
“宜宁殿”三个大字悬于殿楣,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穿过玉石铺砌的广场,登上玉阶,直入后殿。
宫女欠身施以万福,武天秀走到凤榻边,整理衣冠,颔首拜道:“儿臣特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扶动袖袍,归于榻边。
宫女阉人见状,纷纷跪地。
纱帷内,婧氏薄面粉饰,皓白俏脸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微闭的眼皮轻轻动了下,便再无动作,口鼻呼吸匀畅,似乎睡的正熟。
武天秀见半天没动静,起身坐在床弦边,朝一宫女投以询问眼色。
那宫女摇了摇头。
武天秀抿嘴不言,心知婧氏还在生自己的气。想了想,伸手到纱帷内,握住那如少女般细嫩的俏手,说道:“母后,儿臣知道您还在生儿臣的气,儿臣那日不该那般对你,儿臣已经知错了,您就息怒吧。”
见婧氏还是没有表示,继续自顾自说道:“这几日儿臣也想通了,母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夜和儿臣,云浪大将军和烽火大将军确实不该被囚禁,儿臣这就去偏殿,赦免他们。”
正待武天秀抽手要走,却被帷帐内的俏手反过来紧紧抓住。
婧氏许许睁眼,将信将疑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为了哄我老婆子开心,故意编的吧。”
武天秀忙表态道:“儿臣怎么会骗母后,儿臣今日过来,就是要赦免二位老将军。”
婧氏坐起身子,撩开帷帐,露出精致面容,满怀欣慰道:“这就对了,孙云浪和祝烽火都是三朝老臣,是我西夜朝的国之支柱,说起来玉英死在朝城,是我们武家对不起人家,你还把人家囚禁起来,真是糊涂啊。”
武天秀默认道:“是儿臣做的不对,我这就去找二位老将军。”
婧氏拉住他:“还是哀家和你一起去吧,就算看在哀家这张老脸上,二位将军应该不会不给我个薄面。”
武天秀喜道:“如此甚好。”
旋即宫女替婧氏更衣戴冠,母子携手步出大殿,往东侧偏殿后面走去。
冷宫偏院,寒门高立,六扇三丈高门隔绝天地,门外艳阳高照,暖风习习,花香明媚,门内幽烛冷清,四尺方台束高阁,两迟暮老人对而静坐,了无生气。
寒门微启,婧氏率先执手小腹,款款而进,人未到声先至:“二位老哥哥受苦了,哀家心有不忍,特来看望老哥哥。”
孙云浪只着一件泛白裹衣,须发披肩,目垂色白,尽显憔悴之色。
转头望去,不为所动,只嘴唇嗡动:“草民给太后请安。”
祝烽火看起来比须发老人好不到哪里去,双眼无神,躺在榻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
婧氏接过宫女递来的食盒,端至桌上放着,将一盘盘精致佳肴放在桌上,摆三方双耳酒樽,执壶斟满佳酿:“来,二位老哥哥,哀家特别让御膳房准备的,都来尝尝。”
孙云浪充耳不闻,眼角余光瞄向门口,轻道:“大王来了吧。”
婧氏尴尬道:“小孩子不懂事,劳的二位老哥哥受苦多日,哀家已经说过他了,这不,年轻人,面薄。”说着朝门外唤道:“秀儿,进来吧。”
武天秀推门立在门口,望着二人,抬手掩鼻。
这个地方连冷宫都不如,吃喝拉撒都在几丈房间内,又终日门窗紧闭,故有一股尤其难闻的刺鼻气味。
孙云浪摇了摇头,不语。
婧氏没好气朝龙袍男子招招手,他这才不情愿走进殿中。
婧氏喊道:“云浪大将军,秀儿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大人大量,也算给哀家个薄面。”
孙云浪头也不抬,冷道:“草民乃戴罪之身,岂敢背负大将军之称,还请太后免开尊口,容我二人安死于此。”
也许是嗅到美酒佳肴的气息,祝烽火翻身坐起,看也没看婧氏和武天秀一眼,抓起盘中就退大口啃下,然后伸出沾满油腥的大手端起酒樽大灌一口,囫囵道:“我说老将军啊,咱们怎么也不能和吃的过不去啊,成天清粥菜叶,吃的老子都快成兔子了,来来,填饱肚子好睡觉。”手腕一抖,酒壶凌空飞去。
孙云浪抬手接住,壶把上滑腻的油渍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还是仰头灌下一口。
婧氏和武天秀瞧得眼皮直跳,这哪里是喝酒吃肉啊,分明就像是两个叫花子在抢食啊。
婧氏端着酒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孙云浪甩回酒壶,祝烽火又扔去一大盘肘子,二人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越吃越舒畅。
武天秀强压不适,道:“二位老将军,孤今日是特意来赦免二位将军的,以前的事都是误会,还望老将军莫记前嫌,再为我西夜兴国安邦。”
孙云浪只大口嚼着猪蹄,整支猪蹄没几下就被他啃得只剩骨头:“我说,还有没有肘子?再给老子来一根,连味儿都没尝出来。”
祝烽火护食样一把揽过盘子,口里还塞着大块鸡肉,使劲摇头:“没了没了,只有你那一个。”
孙云浪走到桌前,抬起一巴掌打在手上,笑骂道:“这他娘的不是还多嘛,你个老家伙,整天就想吃独食。”
武天秀和婧氏瞧得此幕脸颊抽搐,谁能想到昔日叱咤风云的两位将军,今日竟会如此失态。
不大一会,几盘子菜和两壶清酒被一扫而空,二人拍着满足的肚子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好不悠哉。
婧氏放下动也没动的酒樽,里面的酒还是满杯,说道:“二位老哥哥若是想吃,何不随哀家出去吃,山珍海味,御酒佳酿,任由二位老哥哥挑选。”
祝烽火捡起身旁不知放了多久的一根竹签,竹签一头已经发黑,边剔牙边啧啧说道:“劳太后惦记,我们老哥两在这挺好,就不麻烦您了。”
武天秀薄怒道:“祝老将军可是想倚老卖老?”
祝烽火拿着竹签的手轻微一滞,很快继续剔牙,不紧不慢道:“大王此言差矣,草民倚老,非要卖老。”翻过身,仍旧保持面冲墙壁的姿势。
武天秀沉声道:“老将军,这也是你的意思?”
孙云浪浅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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