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瞠目结舌。”
慕北陵觉得老头看少年的眼神,和皇甫方士当初第一次看少年的眼神何其相似,而且他清楚记得皇甫方士也曾有意教导少年。
慕北陵悻悻笑道:“这个我真做不了主,我家先生也有意收下破虏,要不,你去问问先生?”
老头秃噜一声“那小子眼光还不错”,说道:“这就不必了,他巴不得老子开口要人呢。”
老头抓起酒葫芦,或许是激动的缘故,握葫芦的右手有些发抖,一边喝酒,目光还死盯在连破虏身上,“喂,小家伙,有没兴趣做我徒弟啊?我告诉你,现在外面想做我徒弟的人多了去,老子都不惜的看,我现在亲口告诉你,你该知道分量吧。”
深知人伦礼仪的少年点了点头,从男子身后站出来,微微躬身道:“前辈盛邀,晚辈感激不尽,只不过晚辈才疏学浅,做不得前辈徒弟,还请前辈见谅。”
慕北陵会心一笑,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从第一次知道少年肯独自身居深山,坚持每天为亡母扫墓开始,他就知道少年拥有坚韧心性,这段时间皇甫方士虽然没提收徒之意,但确实教给少年不少东西。
有的事情无需阐明,心知便好。
老头显然不肯罢休,继续诱惑道:“你只要跟着我,我保你五年之内超过那个黑白双发的家伙,不出十年,十三州上说不定也有你的名号,喏,看见这个没有,只要你答应,这个东西就是你的了。”
老头从贴身出掏出串佛珠,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颗,正中的母珠有龙眼大小,通体雪白,爬满复杂铸金铭文,阁珠是两颗碧玉色的珠子,比母珠稍微小点,放在光下散发着温润翠芒,子珠则完全是由金黄色的珠子串成,看不出材质,但比外面货真价实的黄金颜色还要深,还要璀璨。一看就是了不得的东西。
而让男子感到错愕的是,当老头拿出佛珠是,体内的生力竟然有种野马脱缰之感,若非及时压制住躁动,估计生力已经破体而出。
“这是什么东西?”男子不自觉问出声。
老头嘿嘿一笑,“当然是好东西。”目光依然紧盯少年。
只可惜少年只看了佛珠一眼,便低下头,再度抱拳施礼:“前辈抬爱,晚辈惶恐,请恕晚辈真受之不得。”
老头好不容易聚起的豪气登时一松,笑容转为苦涩,握着佛珠的右手手也不是送也不是,尴尬至极。
男子怀里的小丫头此时悄悄瞄了佛珠一眼,香滑舌尖忍不住滑过双唇,瞳孔中不可察觉闪过道紫金气息。
老头似有所感,闪电般收回佛珠揣好,狠狠瞪了眼小丫头,道:“这东西你可无福消受,且不说会不会撑破命数,味道也不好啊。”
小丫头不情愿的吐了吐舌头,重新埋进男子怀中。
慕北陵笑道:“你就别打破虏的主意了,他不想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说的是实话。
但老头明显不肯就此作罢,鼻孔喷出两道热气,豁然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慕北陵问道:“你干啥去?”
老头不回头,“找那小子去,他敢说个不字,老子就把他屎打出来。”
慕北陵哑然失笑,和老头还真不能讲什么道理。
小丫头抬起头,看着一闪即逝的佝偻背影,嗤道:“无良老头,破虏,你要是敢跟了他,以后就休想再做老娘的跟班。”
慕北陵愣了愣,抬手一个爆栗,“你跟谁称老娘呢,叫哥哥。”
旁边少年眼角处勾起抹笑意,“嗯,不跟他,就做你跟班。”
佛门收徒看“悟”,道门收徒看“骨”,很显然少年在老头眼里拥有好的不能再好的难得根骨,想当初老头被他那猥琐师傅用两个烧饼骗入门时,就因为比他还猥琐千百倍的师傅说了句你小子根骨不错。
这话现在换成老头对少年说,却会说你小子根骨奇佳。
百年石,千年玉,万年根骨。
可遇而不可求。
翌日的清晨,慕北陵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穿衣戴冠,便听门前一阵火急火燎的咆哮声传来,“慕小子,你把我宝贝徒弟弄哪去啦?”
慕北陵抬手扶了扶有些肿胀的额头,气不打一处来。
大清早你狗日的鬼叫个屁。
三两步冲到门边,抓住门锁铜环,拉开门。
只见门外站着的不止老头一人,还有满脸苦笑的皇甫方士,“先生,你怎么也过来了?”、
慕北陵想起昨天晚上老头那句话,瞬间变脸,怒道:“老东西,你他娘要是敢对先生动手,老子捅了你的菊花。”
猥琐老头不怒反笑,“滚蛋,你小子,没那手艺,我问你,我那宝贝徒弟呢,藏哪了?”
慕北陵拉过皇甫方士,仔细打量一番,见其完好无损时,方才松了口气,手指旁边一间厢房,没好气的说道:“鬼叫什么?人家认你当师傅啦?他和籽儿都在里面,大早上的,叫个没完。”
老头闻言看也不看他一眼,搓着手弓腰走到旁门前,右手握拳放在鼻尖下,清了几下嗓子,然后小心翼翼叩门,“宝贝徒弟,你在里面吗?是我,师傅啊,快出来,我带你吃好吃的去。”
慕北陵望着老头猥琐的不能再猥琐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抽他两下。
不忍直视,真他娘的不忍直视。
第三百零五章 乱世重典,十三州天上神仙()
很显然,老头的敲门声只是徒劳,没见他敲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房间里连个屁声都没传出来。奈何老头也不气馁,不仅顾着敲门,还不停说着好话,诸如“宝贝徒弟啊,只要你答应了为师,为师就送你一个刻着紫气东来的玉佩,不,两个。”“我的宝贝徒弟啊,你要怎么才肯答应为师啊,大不了为师和你保证,对外绝不宣称你是我徒弟,咱俩私下叫,如何?”
慕北陵很想知道老头是不是上辈子对连破虏做了天打五雷轰的亏心事,这辈子才要受如此难数。
皇甫方士想起一桩趣事,说道:“我大概也是破虏这么大的时候遇到师傅,那个时候和师傅一起的还有个人,那家伙也死活不肯认师门,最后被师傅五花大绑绑上山,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在最后磨了快五年吧,那家伙终于很不情愿的叫了声师傅,把老头乐的啊,当天早上连裤衩都没穿就跑到山顶上冲天宣泄。”
然而皇甫方士没有说明的是,口中那个被他称作“家伙”的人,还有个让东州最大王朝讳莫如深的名字,惊蛰。
慕北陵一笑置之,脑中浮出一副光屁股白胡子老头在山顶扬天长啸的画面。
老头还在哀嚎。
慕北陵摇了摇头,回房穿好衣服,和皇甫方士一道往前堂走去。
早膳依旧清淡,一碗清粥,两碟青菜。
胖子厨头早些时候不知从哪里听到慕北陵被行刺的消息,好死不死还是在他送往晚膳那天夜里。军队的大本营本是极保密的地点,就因为送个饭就暴露,胖子厨头这两日始终惶惶不得终日,总觉得有把刀架在脖子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斩下。
所以今早送来早膳后,他就病恹恹的站在一旁,有心等待即将到来的审判。
慕北陵放下土碗,拍了拍饱食感十足的肚子,朝胖子厨头递去个“过来”的手势。
胖子厨头脸色顿时煞白,双腿仿佛被磨盘坠着,没走两步便噗通跪地,哭天喊地道:“主上饶命啊,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主上开恩,主上开恩啊。”
慕北陵哪预料到会有这出,心感好笑,右手向上抬了抬,示意胖子起身回话,“今天吃错药了?我饶什么命?开什么恩?”
哭的肥肉乱颤的胖子厨头连珠炮似的说道:“小的那天晚上不该招摇过市给主上送食盘,也不该把泥瓦巷的地点说给孙家大爷,不然的话刺客就不会行刺主上,小的真的知道错了,小的不想死啊,主上,小的愿意为您做一辈子饭,这辈子不够下辈子再做,求主上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啊。”
刚站起身的胖子又噗通跪下,脑门一下一下磕在地上,青石叠砌的地面都快被他磕出痕迹。
慕北陵哑然失笑道:“就这点屁事?行了行了,我当你给我菜饭里下毒,还是犯了那奸淫掳掠的”
胖子厨头面如死灰,打断男子的话,哭道:“小的岂敢。”
慕北陵笑道:“行了,起来吧,再磕我这地板就废了,我是想叫你再拿点饭菜过来,等会籽儿和破虏兴许会来吃,你哭天喊地的说些什么玩意儿。”
胖子厨头哭的鼻涕横流,一听到这话,瞬间破涕为笑,抬起袖子抹了把鼻涕,夹杂黄色杂质的粘液敷了满脸,“主上不杀我?”
慕北陵没好气反问道:“你真想死?”
如获大赦的胖子厨头咧开嘴傻笑挠头,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想。”
慕北陵摆了摆四根手指,胖子厨头屁颠屁颠跑出去。
“你他娘的把脸擦干净。”
“得嘞。”
正说着,老头从厅门左手边率先进来,籽儿跟着走近来,最后面的是连破虏。
慕北陵头也不抬,余光瞄向老头,见老头面无表情,歪斜的嘴边黄牙紧咬,心知铁定碰了壁。
然后慕北陵也不道破,将面前的土碗往前推了推,靠在梨花木大椅背上。
老头走到桌前,一句话也不说。桌上碗碟中青菜所剩无几,连清粥也只有拔碗底一点,老头狠狠啐了口,拍案怒道:“狗日的死胖子,连口饭都不给老子留,中午把你狗日的炖了下酒。”
籽儿和连破虏坐上桌,丫头挨着男子,少年则自觉挨着黑白双发的中年人坐。瞧的老头又是一阵牙痒痒。
男子朝小丫头投以疑惑眼神,小丫头则狡黠笑起,偶尔瞥向老头的目光中充满不屑,好死不死的说出一句差点让老头背过气的话,“有的人啊,没几把刷子还想收人做徒弟,也不嫌臊得慌。”
男子微微诧异。
少年在一旁默不作声。
黑白双发的中年人眉角轻轻动了动。
胖子厨头亲自端着银质餐盘过来,满面笑容,整个人轻松不少。
前脚刚进屋,便迎来老头暴风骤雨般的谩骂:“龟儿子,你死哪去了?不知道老子还没吃饭么?整天就知道在后院晃荡,跟个发春的母猫一样,信不信老子中午把你炖了下酒。”
可怜不明所以的胖子厨头刚刚过了鬼门关,又碰到这尊阎罗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把餐盘掉地上,“那个,大人,小的,小的”
慕北陵打断他的话,吩咐道:“把东西放着就行。”
胖子厨头赶紧三步做一步,放下餐盘,摆好清粥青菜,逃似得奔出去。
慕北陵给籽儿盛了碗,又给少年盛了碗粥,最后才不紧不慢的替老头盛,嘴上说道:“一把年纪的,气性那么大做什么,来,喝点粥,压压火。”
老头接过碗,很没品的一咕噜倒进嘴里,鲸吸般一大碗清粥吸入喉咙中。
然后老头将碗重重顿在桌上,转而看向正在夹菜的小丫头,不甘心说道:“你说的,只要老子能拿出那个东西,你就把他交给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到时候可别赖账。”
小丫头停下手中动作,脑袋偏向老头,吐了吐小香舌,用只有慕北陵才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