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你当真找死。”
尉迟镜稍有犹豫,这刀若是下去,凭他多年的经验,眼前手无寸铁的年轻人必定被劈成两半。
念头一闪而过,尉迟镜还是凭借本能抢在人影沾身前挥起刀势。
“噗”的一声,血光迸现。
全场寂静无声。
城墙上,林钩右手猛的搭上墙垛,就欲冲下施救,还未跳起,便被皇甫方士一把拉下,“别慌,主上不是那种不要命的人。”
此时的尉迟镜婉叹一声,他分明感觉到刀刃已经劈进年轻人身体数尺,他很清楚自己这一刀会造成什么后果,纵不能当中斩开,性命也要落在此处。
然而,这声婉叹还未消失,一股深入骨髓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眼前,刺眼绿芒轰然炸开,遮盖住能看见的一切,那种绿色,深邃冰冷。
尉迟镜大惊,右手下意识想要抽刀,然而却发现大刀就像陷阱泥潭,生拔不动。
下一刻,一道砂锅大的拳影从绿芒中悍然冲出,拳尖,手腕,手臂上沾满鲜血,不仅如此,拳头食指和中指的缝隙中,似乎还夹着一点金属寒芒。
尉迟镜猝不及防,一拳正中面门。他浑身一颤,右手终于将鱼鳞紫金刀从绿芒中抽出,不过随后并未再砍,而是咚的一声拄刀于地。
绿芒后退几步,逐渐掩下,露出里面大口喘息的男子。
男子整个左侧身子被砍开一尺,翻炸的血肉恐怖绽露,幽幽绿芒覆盖在伤口上,不遗余力的修复伤口。
将铠,染红大片。
另一边,老将拄刀而立,瞳孔瞪如牛眼,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伤痕,唯有眉心正中缓缓浮现出一个拳印,拳印食指中指间,一根细若发丝的长针还露出半截。
第三百零八章 身负重伤,十万大军归入囊()
慕北陵压根没想过能在武力或者招式上胜过白须老将,他唯一的仰仗的只有生力,和那根从武蛮手上接刀时,顺势藏起来的梨花飞针,从和老将军对战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技不如人,所以他在赌,赌藏在袖口边上的飞针可以起作用,赌自己能熬过劈砍三式,赌那一刀劈下时不会立刻暴毙。
事随心愿,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或者这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如果老将军当时没有迟疑一刹那,或许刀口劈的更深,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打出那一拳。
尉迟镜顶天地里没有倒下,微微勾起的嘴唇泛起苦涩,也有欣慰,也有气数将尽,同归殊途的释然。
慕北陵强撑几下也没起身,伤势实在太重,整个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
尉迟镜眉心浮现出一点红色,接着一条清晰血线沿着眉心流出,淌至鼻尖,滴落。
老将军的嗓音有些沙哑,强撑最后一口气,“慕北陵,不错很不错你将来的成就,我们比不了西夜朝里,也没人比得了。”
老将军努力把头转向东面,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情深时,“东林啊,一世孽缘当真就止步于此吗若有来世,老夫依然愿为你永生不入朝”
老将军最后一口中气终于落地,缓缓闭眼,右手依然拄刀于地,纹丝不动。就像一尊从天而降,又拂袖冲天的战神。
那边,白面将领玉堂和向阳翻身下马,右手按住胸口自,单膝跪下,朝那顶天立地的战神恭谨拜下。
西夜东南三十年,若无尉迟,则将宵小横行。
城墙上,林钩带着尹磊飞身而下,二人先向屹立不倒的战神老将躬身深拜,然后尹磊快速掏出止血散,绷带,替慕北陵包扎伤口,如此重的伤势,他平生未见。
便在此时,忽闻高传引颈大喝:“全军出击,先攻入壁赤者,赏银万两,拿下慕北陵人头者,册封上将。冲啊。”
一声令下,唯有三万将士举兵冲锋,而玉堂向阳二人挡在自己率领的十万大军前,不动声色。
高传见状暗骂声“白痴”,厉声喝道:“玉将军,向将军,你们什么意思。”
二将偏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充满不屑。玉堂道:“高将军应该听到大将军生前之言,此战,我们不参与。高将军若能攻下壁赤,过后再议。”
高传怒发冲冠,骂道:“放屁,现在尉迟镜死了,老子就是三军主将,尔等速速听命攻城,否则将来上奏大王,定治你们战场抗命之罪。”
玉堂不为所动,身后十万大军也无一人敢异动。
愚昧尊崇,或者说是盲目的信仰。
高传暗暗咬牙,二人若是不从,他还真没法调动徽城襄砚所部,而且他也没动过杀掉二人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能跟尉迟镜南征北战之人,岂是庸碌之辈。
三万大军已经冲至城下,林钩尹磊先一步护着慕北陵进城。暴雨梨花射出的黑芒就像昨夜的疾风骤雨,前仆后继的将士死在城墙下,尸骨堆积如山,剩下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敢再向前一步。
高传眼见大势已去,却不甘就此败在一个毛头年轻人手中,如果说第一次壁赤防守战他吃了暗亏,那么这一次就是他最好的正名机会。
高传拔剑出鞘,剑尖直指玉堂向阳,喝道:“狗日的,老子再问你们一遍,攻不攻城。”
二人视若无睹,更显高冷的向阳干脆我行我素驱马向屹立不倒的白须老将就过去。
玉堂重叹一声,紧随其后。
高传面目可憎,执剑的右手不停颤抖。
莫大羞辱。
便在此时,城墙上忽然传开一道凄厉哭声,“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
高传还锁定在玉堂向阳身上的视线猛然凝滞,飞速转头望向城墙,只见白面冠玉的男子被五花大绑掉在城门正中,那个位置离地至少十数丈距离,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就算实力稍弱的修武者,被这样绑着掉下来,不似也得脱层皮啊。
“礼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传恶狠狠望向重新登上城墙的慕北陵,骂道:“黄口贼人,两军交战不伤妻儿,你是想被天下人耻笑吗?”
慕北陵左手扶着右肩,大口喘着粗气。
旁边的皇甫方士重新摇动羽扇,笑道:“高将军,我家主上自然不想被天下人耻笑,不过据在下所知,此人应该是蓟城三军偏将吧,何来妻儿一说。”
高传闻言哑然,当初为了高礼能束甲从军,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弄了这么个头衔给他按上,不曾想竟变成最大掣肘。他虽然对这个儿子很不齿,但血浓于水,更何况他高礼一生只有这么个儿子,过了今天有没有机会再生一个还是二话,所以他绝不允许高家的香火从他这里断掉。
“你们想怎么样?”
皇甫方士笑意不减,“我们想怎样,高将军应该清楚,在下给将军半柱香的时间考虑,高礼的生死,就仰仗将军了。”
高传眉头紧锁。
玉堂和向阳此时已经背着尉迟镜的尸身回到军前,尉迟镜右手依然牢牢握着大刀,像是文庙中泥塑的灵官。
徽城襄砚大军弃兵跪地,哭声传动四野。
城门正上方,被吊着的高礼早已吓得面色煞白,裤裆中不知何时滴下三两滴黄水,随风飘来,有股子腥味。
半柱香时间很快过去,城墙下的蓟城士兵寸步不敢向前,高传依然无所表示。
城墙上,皇甫方士抬头看看天色,摇扇的右手突然停下。
城门正上方,一个手里拽着麻绳头的士兵心领神会,握绳的手猛的松开,麻绳徐溜溜顺着城墙落下,麻绳另一头的高礼发出惊恐的呼救声。
“住手。”
当高礼即将砸地一刻,高传扯开嘶哑的嗓音高声疾呼。同一时间,城门正上方的士兵迅速抬脚顶在墙上,双手再度握紧麻绳,飞速在手腕上绕了圈。
高礼距地面,仅五尺之遥。
士兵拉动麻绳一下一下将高礼重新提至半空,可怜养尊处优的豪阀公子已经吓得昏死过去,裤裆中屎尿横流。
高传不甘的挥动几下佩剑,执剑于地。前方蓟城将士见状,也跟着放下兵刃。
“慕北陵,放了我儿子。”
“不急,将军既然如此识时务,令公子自然无事。”皇甫方士视线转向另一侧,尉迟镜的尸身已经被抬上战车,还是保持顶天立地的拄刀姿势。
皇甫方士暗叹一声,遥呼道:“二位将军,你们的意思呢?”
玉堂眼眶微红,面色却平静异常:“大将军之言想必你们也听见了,我们会遵照将军之意。”
玉堂转身面对三军将士,喊道:“全军弃兵,步行到城下列队。”
众将士听命,放下兵刃,走至城墙下。
于此,慕北陵终于长舒口气,强撑着的一口气再无力支撑残躯,两眼一黑,仰面倒下。
窗外飘着零星小雨,古树花草随风摇摆,风势不大,却吹起树叶漫天飘洒。
清幽厢房中,躺在床榻上的男子终于恢复一点意识,左侧身子伤口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房中飘着浓浓药香,男子只觉脑袋昏沉沉的,疲倦的脸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
男子想要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平放在床弦边的手指极力抬了下。
“动了动了,叔叔动了。”
一道欢呼雀跃的百灵声传荡在整个**的府衙中。
紧接着房门开启,几道人影鱼贯而入,换上白衣白袍的尹磊率先冲到床边,伸手扣腕,细细查看。
满脸横肉的胖子心急如焚,一个劲问道“如何了。”
尹磊好半晌才起身,又有点不放心似得,服下身子,慢慢撑开男子右眼眼皮,“主上,能看见我吗?”
男子眼珠动了动。
尹磊面露喜色,“真的醒了,还好,还好。”
尹磊移开手时,男子终于自己撑开眼皮。
胖子林钩喜极而泣,捶胸顿足的兀自念叨:“老大,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走了,蛮子那狗日的还不得真把我剁了喂狗啊,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那狗日的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要是看见这个样子,老子就没好日过了。”
众人纷纷朝胖子投去白眼。
慕北陵也似忍俊不禁,身子动了动,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尹磊提醒道:“暂时别让主上说太多话,容易牵动伤口。”
众人点点头,胖子收起哭声。
尹磊坐在床弦上,附耳说道:“主上,你的伤势太严重,这两天都是靠生力的自行运转才活下来,现在我给你喂点固本培元的药,等你能重新控制生力,再慢慢恢复伤势。”
男子眨了眨眼皮。
懂事的籽儿端来刚刚熬好的汤药,尹磊接过碗,小心翼翼一勺一勺喂服下去。
等喝完汤药,男子眼珠在几人身上来回扫过,最后落在黑白双发的中年人身上。
中年人心领神会,凑上前说道:“主上放心,蓟城,襄砚,徽城的大军已经被我们收编,现在雷天瀑他们正在整顿军纪,要不了多久就能把这些将士分到四旗去,尉迟镜的手下属下没怎么动,只是几个上将军被贬为中将军,玉堂和向阳二人能力不错,哦,就是那两个白面将领,属下暂时让他们形势兵权,也好管束那些人。”
“高传和他手下的几个主要将领都被压在府中大牢,等主上伤好过后再做定夺,还有,襄砚那边已经传来消息,武越的人马已经全盘接手襄砚,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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