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陵再点头,漠北朝的人也不是傻子,有机会抓住敌方的将军,自然会全力以赴。再看沙盘,道:“将军,能不能让骑兵从平林沟南面上去,尽量壮大声势,我随王队从背面进沟,伺机救人。”
岳威道:“你想声东击西?”视线移向沙盘,虎眉缓蹙道:“平林沟北面是碧水河,这个时节想要渡河,恐怕不易啊。”
慕北陵道:“将军所言甚是,但既然将军都这么想,对方的人自然也会这么想,如此一来我们的胜算也会大些。”
岳威恍然大悟道:“将计就计。”连连点头,旋即转脸向祝烽火,道:“大将军以为如何。”
祝烽火道:“就照北陵说的办。”又向慕北陵道:“记住,老夫不管你们会碰到什么困难,一定要把玉英完好无损的带回来。”
慕北陵道:“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拼死保护孙将军周全。”
祝烽火冷眼点头,岳威道:“好,就这么定了,稍后我会差人给骑兵传令,你马上随王坚出发。”
慕北陵道:“属下领命,告退。”抱拳躬身后快步走出。
中军帐内,慕北陵刚离开,祝烽火猛然挥掌拍在军几上,几面顿时震出裂纹,祝烽火胡须轻颤,寒声道:“玉英要是出事,老夫定要血洗碧水城。”
众将闻言纷纷暗颤。
慕北陵跑到营门时,林钩已经和张辽阔尹磊四人在此等候,慕北陵翻身上马,问了句:“王坚他们已经出发了吗?”
林钩道:“已经走了一会。”
慕北陵道:“好。我们追上去。”扬鞭催马,宛凉马飞扬前蹄,唏律律嘶叫一声,纵声朝前跃去,转眼竟已至百米之外。林钩四人连忙追上。
慕北陵一路策马狂奔,两旁景物飞速倒退,足足两个时辰后,才远远见到王坚队伍的踪影。一行三十骑,均做黑衣打扮,跨红鬃马,像极山林里的马贼。
慕北陵驱马赶上,径直来到队伍前方,王坚一如既往英气勃发,与他起头并进还有一人,此人与之样貌相仿,只上唇多出一瞥八字胡,不似骁勇善战的将领,倒似从商的商贾人士。慕北陵知这人便是王良,开口招呼道:“二位王队。”
王坚见他赶来,微笑还礼,道了声:“慕卒官。”王良则依旧手勒缰绳,目不斜视,没有半分回应之意。
王坚道:“这是家兄王良,平素不喜与人打交道,还望慕卒官莫怪。”
慕北陵笑道:“王队哪里的话,在下早闻王良统领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真有人中龙凤之相。”他知道王良现已调任十字纵队副纵队长,职位比自己要高上不少。又曾听人说起王良此人素不苟言笑,不过实力超群,是火营当之无愧的箭头人物。
听他恭维完,王良朝这边瞥了眼,轻哼一声,道:“没想到慕卒官还懂的相面之术。”
慕北陵哑然失笑,干咳两声,不做回答。心想:“这人实在没意思,恭维他两句还让老子下不来台。”索性也不搭理。
王坚察觉气氛尴尬,转脸朝王良重咳一声,回头过来陪笑道:“慕卒官莫怪,家兄向来如此,你万莫要往心里去。”见慕北陵笑着点头,又问道:“之前我们出发时我见去中军帐,可是大将军有军令下?”
说起正事,慕北陵赶忙抛开心中郁结,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骑兵从南面佯攻,我们从平林沟北面潜入,然后伺机救人。”
王坚呢喃一声:“北面?”剑眉缓蹙,道:“平林沟北面有碧水河横埂,此值快开春之际,河面冰层厚薄不一,恐怕凶险异常。”又问:“这真是大将军的意思。”
慕北陵苦道:“我哪敢胡乱传令。”正欲往下说,忽闻王良沉声自语:“声东击西,欲擒故纵,不错,此计甚妙。”王坚偏头看他,王良却哑口不再言语。慕北陵心底却猛然缩了下,心道:“好厉害的洞察力,我只只言片语,他竟然能道破各种奥妙。不亏是勇谋并进之人。”越想越咂舌。
王坚见王良不愿再说,只得转而问慕北陵道:“慕卒官可有渡河的万全之策?”
慕北陵道:“在下自小在雪山里长大,冰上行走虽不敢说万无一失,但也有八分把握,王队大可放心。”
王坚“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此去平林沟三百余里,小队轻装简行,又有胯下良马,不待太阳落山,就已行至碧水河岸。
碧水河由北至南而流,河宽五十丈,又穿城而过,故而漠北朝这座边疆要塞命名碧水城,关隘命名碧水关,以碧水河为护城河,拥天险,此地虽不及扶苏关山高隘险,但也不遑多让,属易守难攻之地。
三十余骑驻马岸边,此时正值入春,河面尚有冰层,但冰层不如寒冬厚薄,透过冰面隐约能见其下河水汹涌,若被卷进去恐难生还。
王坚凝眉扫视河面,他的手下大多精通陆战,但似此般渡河却寥寥无几。他望了许久,回头时只见慕北陵抱来一摞树枝,每根树枝约莫一臂之长,林钩紧随其后,抱有大捆藤蔓。碧水河毗邻山林,树枝藤蔓倒是不少。
王坚见其过来,不由疑道:“慕卒官这是何意?”
慕北陵笑而不语,拿出两截树枝,接过林钩递来的一根藤蔓,将树枝牢牢捆在脚底,另一只脚也依法而行,捆好后纵身跃上冰面,轻轻踏了几下,冰面丝毫无损。
王良看得暗挑剑眉,王坚也看的奇异,赞道:“原来如此。”旋即招呼手下照慕北陵的样子捆好树枝,一行人踏上冰面,如履平地。王坚再赞:“没想到慕卒官能有此等妙计,在下佩服。”
慕北陵笑着摆摆手,转而说道:“过了这条河就是平林沟,沟内不适合骑马,这些马就先安置在林子里,等回来时再取。”
王坚想象甚好,于是留下一人照顾马匹,带领其余人随慕北陵小心翼翼度过河面。
行至河中,林钩与慕北陵并行,林钩下意思看向冰下暗流汹涌的河水,使劲拍了拍胸口,默念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千万不要掉下去啊,老子连媳妇都还没娶,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慕北陵听的好笑,打趣道:“你小子怎么这么胆小,没出息。”
林钩“吭吭”咳了两声,弱道:“废话,掉下去会死人的,你就不怕这里面突然窜条蛇出来啊。”
慕北陵一听“蛇”字,脚下差点打滑,踉跄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猛的想到那时在虎啸泉中碰到的大蛇,后背顿时腾起凉气,他挥手给了林钩一个爆栗,暗骂道:“呸呸,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走你的路。”嘴上虽如此说,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脚下,生怕真窜出条蛇来。
冰上行走不似路上,虽有树枝做支撑,但也耗去足足两炷香的功夫才到对岸。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黑云遮月,冷风四起,身后又有汹涌河水的怒涛声,气氛诡异至极。
慕北陵让众人取下脚底树枝,凑到王坚身旁问道:“王队,平林沟的地形你可熟悉?”
王坚道:“还行,三年前我曾随将军来此与漠北人对峙,那时就在这平林沟前扎营。”缓了缓,继续道:“平林沟沟深八丈,长二十八里,沟内多是乱石,两旁是当地百姓种的果林。整个地形还算平整。”
慕北陵咦道:“这里还有百姓居住?”
王坚点头道:“三年前确实有,都是世代居住于此的百姓,不过现在还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慕北陵站起身,遥望开去,他同样换上黑衣,倒是与这夜色融为一体,难被发现。视线忽然触及东南面数里开外,隐约见到萤火之光跳动,赶忙叫起王坚,指向那方,问道:“你看那里。像不像是火光?”
王坚凝目看去,片刻后道:“有点像,不过太远,不能确定。”转念一想,惊道:“你的意思是,孙将军他们有可能在那?”
慕北陵沉目摇头,道:“不是他们,这个时候她绝不会让人生火。”想了想,忽道:“先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第五十三章 夜黑烛暗,二老口中探虚实()
趁着夜色,慕北陵带头进沟,沟中果真多乱石,颗颗皆有拳头大小,异常松散,踩在上面不时打滑,时而传出石头滑落的哐啷响声。
只行进一里,慕北陵便竖拳停止队伍前进,心想:“照此走下去,估计还没到敌人跟前,就已经被发现了。”王坚悄悄没过来,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慕北陵道:“这么走不是办法,动静太大。难保不被敌人发现。”
王坚也道:“是啊。”又问:“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慕北陵摇头。这时王良忽然开口道:“三十多人的动静自然大,减少行进的人数,动静就小了。”
慕北陵眼前一亮,一拍手,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朝王良道了声谢,转脸向王坚道:“让兄弟们原地待命,我先去探探虚实。”
王坚道:“你一个人?”
王良接道:“不自量力。”
慕北陵被呛,却不敢多言,在这二人面前还真没有吹嘘的资本,便道:“要不然,二位与我一同前去。”
王良道:“不用了,我和王坚过去,你就在这里等着。”
慕北陵急道:“不行。”
王良道:“怎么?”又道:“好啊,你想一起去?拿出本事来我看看。”
慕北陵哑然,心中终生火气,薄怒道:“王副队是看不起在下了?好,既然如此,那敢问副队可会医治之术?倘若孙将军他们有人受伤,副队打算如何处置?返回来再带我们过去?还是与敌人周旋等我们过去?”
王良冷目皱眉。慕北陵顾不上他暗自不悦,继续道:“若是副队自认为能处理应急治疗,权当属下刚才这番话时放屁,属下也遵副队之名,在此等候。”王良的嘲讽让他不愿再逆来顺受,更何况现在孙玉英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他打定主意要第一时间掌握情况。
王良暗道声:“牙尖嘴利。”心知不擅长医治,不再多言。
王坚见气氛不对,暗地朝王良使去眼神,打起圆场道:“都是为了救孙将军,何必如此。”面朝王良再使眼色,道:“慕卒官救人心切,大哥万莫要往心里去。”王良冷哼一声,亦不答。王坚知其默许,于是赶忙再道:“时不我待,晚一分孙将军就多一份危险,快些。”
慕北陵吩咐林钩带人就地休整,并依地势设置陷阱,以防不时之需。再想片刻,叫过尹磊一道前去,王坚王良均知林营尹磊名声,初见时尚且惊讶此等人才为何会屈居慕北陵手下,故不多言。四人乘夜色循着光亮摸去。
那光亮处看似不远,四人脚力皆不弱,穿乱石如履平地,但依旧耗去两炷香的功夫方才到达。
这是一间茅草屋,屋子不大,前后两间,亮光正是从后面屋子的窗户上传出,屋子看上去鄙陋不堪,门前有半亩田地,田中尚有未摘完的冬草。东州连年征战,百姓不堪赋税,只能勉强以草果腹。
四人悄悄趴至窗下,隐匿夜色中。只听窗内传出老翁老妪低声。
老翁道:“也不知道我那宇娃儿现在如何了,参军都快一年没回来了。”嗓音低颤,似在抽泣。
那老妪道:“他爹啊,明日不是到交粮的日子嘛,看能不能打听打听娃儿的消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