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彪摇头道:“不行,若真如慕卒官所说孙将军被抓入关中,到时只要有令,我愿率部破关救人,纵然身死碧水关也毫无怨言,但既无军令,我就只能依令行事。”慕北陵张口欲言,被他抬手制止,道:“慕卒官无需再浪费口舌。以你的权利,还无权命令我。”
慕北陵被呛无言,暗骂一声:“真他妈一根筋。”却不知如何说动龚彪。就在此时,前方再传来马蹄疾驰声,循声望去,两匹红鬃凯马正疾驰而来,马上二人与龚彪同样打扮,慕北陵知其应该就是一卒三卒的卒官。
二人驱马近前,下马,一人问道:“龚彪,你不速速赶去平林沟,在这里做什么?”忽见慕北陵在侧,又问道:“他是谁?”
慕北陵抱拳,还未自报姓名,就听龚彪道:“他就是慕北陵。”
那人“哦?”了一声,也抱拳道:“原来你就是慕卒官,久闻大名。在下铁臂纵队三旅一卒卒官韩亮,这是三卒卒官戴三军。”旁侧之人抱拳施礼。慕北陵还礼道:“韩卒官,戴卒官。”
韩亮问道:“慕卒官怎会在此?听传令的人说你们会从北面进沟,我记得北面有碧水河挡道,你们可还安全?”
慕北陵道:“卒官有心,我们昨夜已安全渡河,因事出有变,所以在下才赶到此地,拦下龚卒官。”
韩亮疑道:“哦?到底怎么回事?”慕北陵随即将与龚彪说的据实说给韩亮听,韩亮听完蔑了龚彪一眼,斥道:“如此大事岂可莽撞,若是误了时机营救孙将军,你我可担待的起?”他虽为一卒卒官,龚彪为二卒卒官,官阶平等,但龚彪曾任其手下,后升至卒官位置,故面对他的斥责,龚彪不敢造次,只咕噜道:“他又未携军令,老子为何要听他的。”
韩亮抬脚踹去,怒叱:“嘀咕什么,来时没听传令的人说,若是见到慕卒官,我们便要听他调遣吗?”
龚彪茫然摇头,半张口,满脸冤枉相。
慕北陵闻言当即摆手,道:“在下军历尚浅,哪敢调遣三位卒官。”
韩亮道:“慕卒官无需多言,军令明言让我们在平林沟听你调遣,我三人自会暗令行事,你且说接下来需要我们做什么吧。”
慕北陵这才松口气,暗道声:“幸好大将军英明,不然今天就真误了大事。”又对韩亮中正心生钦佩,后问道:“不知三位卒官共带多少人?”
韩亮道:“我一卒有三百骑,二卒三卒各有两百。”
慕北陵暗算,共五百余骑,不多不少,骑兵机动性强,适合佯攻,又能全身而退。想及如此,问道:“韩卒官可熟悉碧水关的地形。”
韩亮道:“不敢说百分百,但至少知道七八成。”
慕北陵道:“那就好,关前十里之处可有地方能隐匿五百部队?”
韩亮想了想,道:“有。”
慕北陵道:“如此的话,在下建议三位卒官将部队带至关前十里处隐匿,待王良副纵队救出孙将军,再以烟为信,至时三位可率部佯攻守关军,以马匹之势,原路撤退,切不可恋战。”他说的是建议而非下令,虽韩亮有言在先听其调遣,但他深知这些人皆心高气傲,当真以命令口吻,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韩亮听完,回道:“没问题。”忽又问道:“你们不和我们一起?”
慕北陵摇头道:“我们还是北面的碧水河出去,有冰河做阻,更容易脱身,而且孙将军受伤不轻,反而会拖累骑兵速度。”
韩亮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慕北陵重重抱拳,躬身揖道:“在下谢过卒官。”韩亮连忙上前扶起。
不多寒暄,韩亮三人回军指挥,慕北陵向龚彪借了匹马,先行一步赶往碧水关。此时正值旭日东升,阳光破云洒下,看看时间,正好是王良尹磊出发之时。
第五十五章 灵光一闪,巧扮乞丐混入关()
此去碧水关百里,寻常马匹脚力需耗费三四时辰,慕北陵胯下战马属红鬃马之上品,脚力了得,百里之距仅用不到两个时辰,来到碧水关时适逢交粮百姓进城。
慕北陵寻了城角一颗小树拴马,悄悄步行至关前,倚在城墙下的挡墙小心观察,大战将至,关门紧闭,仅留一小门供人进出,门前由两队士兵把守,另有十余甲胄卫士来回巡视。
漠北朝士兵的装束与西夜朝迥异,漠北朝地处东州极北,物产匮乏,多牛羊,故士兵多以牛羊皮革做甲,铁片辅之。
关门前卫士检查森严,进城之人必搜身,搜物,装袋粮食也要以刀尖刺,确认无误后方才放行。慕北陵并未在那些人中见到尹磊王良,心知他们应该已经进城,不由再赞尹磊易容奇术高超。
视线四下扫去,关前地势开阔,一眼能将三里内尽收眼底,未见王坚身影,暗道:“这家伙不会也混进城去了吧。”想想也不无可能,说不定是尹磊将他也易容样貌,亦或跟着其他家的人一道进城。
身贴城墙,冬日墙面冰冷,慕北陵下意识挪开身子,忽见砌墙石块间有缝隙,足够抓手,这些砌墙巨石皆一人之高,攀爬却也不难。然而再向上看,顿时打消念头。城墙上每隔十步有哨孔,平时用以放哨,战时则能抵御攀墙之敌。透过那些哨孔无法观察正下方情况,下面也难以看清上面。但他深信哨孔定有兵把守,贸然上去很容易会被发现,到时引来守军注意,必有麻烦。
左思右想不得入城之法,慕北陵倒也不急,此时至少听不到关内异动,表示尹磊他们尚且安全。索性坐在城墙下,既来之则安之,急也无用。
如此过了一会,正悉心观察关门时,骤听不远处有车轮轧地声传来,慕北陵心脏一紧,赶忙看去,只见半里开外有模糊车影,暗呼“不好。”慌张后退间又见车前有牛影晃动,方才松口气,心道:“原来是运粮的百姓。”猛又想到:“不对啊,我穿的可是夜行衣,要是被人看见难保不惊动守军。”想着干脆迅速退去夜行衣抱在怀里,露出雪白内衣。暗想“还是不行。”急中生智,就地翻滚,白衣顷刻间沾上尘土,他还不放心,抓起一把泥土涂抹在脸上,抓乱头发,这才重新半靠半坐在城墙下。远而望去就如邋遢乞丐。
牛车越行越近,慕北陵眼皮微眯,视线却紧紧锁定牛车,再近些,瞧见车上有一牛把式手持长鞭,着干净布衣,旁边还有一老人,骨瘦嶙峋,一路过来不停掩嘴咳嗽,气息起伏不定,有病入膏肓之状。车上则装着足足十几袋粮食,压得车轮嘎吱作响。
车近身前,慕北陵眯眼假寐,只听车轮行进声逐渐放缓,片刻后,骤听见那牛把式道:“吴老头,你瞧,竟然有个乞丐在这里。”
被唤作吴老头的老者咳嗽道:“咳咳,四爷,快进关吧,等交了粮食我也好抓些药吃。”
那牛把式道:“慌什么,又死不了。”
慕北陵始终未睁眼,听那牛把式说完,只觉有颗石子打在身上,他蜷了蜷身子,翻身曲腿继续假寐。旋即听那牛把式笑道:“哟哟,睡的还真死。我说,嘿,那谁,起来起来。”
慕北陵方才许许睁眼,故意努起嘴,用满是尘土的手揉了揉眼睛,虚声道:“谁啊。”
牛把式嘿嘿一笑,扬鞭落在慕北陵身旁,“啪”的一声响,慕北陵登时惊得弹地而起。牛把式招手示意他上前,然后道:“要饭的?”
慕北陵咧嘴傻笑,不语。
牛把式乐道:“嘿嘿,他妈的遇到个傻子。”笑罢扬扬下巴再道:“喂,要饭的,饿了没?想不想吃饭啊?”
慕北陵仍旧傻笑,口中直呼:“饭饭”
牛把式再笑道:“来,跟在爷的车后面,爷带你吃饭去。”慕北陵连连点头。却听那老人怯道:“四爷,这,不合规矩吧,要是被那些官爷发现你私带人进城,是会杀头的啊。”
牛把式冷哼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一大车粮食难不成你给老子搬回去?”
老人畏惧的缩了缩头,牛把式再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老子好心带你进关就不错了,你也不看看你们村这一季才收了多少粮食?让老子怎么给上面交代,你倒好,管起老子的事来。”
老人连连咳嗽,慌忙道:“别生气,别生气,都是我这老不死的错,四爷您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
慕北陵听得真切,心道:“原来这牛把式是替关中送粮的,听他口气,应该是特意到哪个村子收的粮食。”悄悄瞄了眼一车粮食,又想:“如今正值冬末,这么多的粮食,应该不是十几户就能凑到的。”忽想起中军帐里的沙盘上,碧水关以南确实有个村庄,方才了然。
那牛把式哼了几声,扬鞭打在牛身上,牛“哞”的叫出一声,迈蹄向前,牛把式叫道:“要饭的,跟上啊。”
慕北陵边跑便嘿嘿傻笑,口中叫着:“饭饭”
很快来到关门前,牛车卫兵拦下,那牛把式与老人皆快速下车,牛把式面朝近前的卫兵,不住点头哈腰满脸笑容。
慕北陵蹲在车后悄悄打量。
只听那卫兵道:“哟,狗四,今天回来的早啊,这次怎么样啊,收到不少粮食吧。”
牛把式陪笑道:“有劳高爷挂心,混口饭吃而已,哪里比得上高爷您吃皇粮。”
那卫兵哼笑一声,目光绕过牛把式,看向老头。牛把式忙道:“他是上堡村的村长吴老头,高爷您以前见过的。”卫兵点点头,走近车边,猛见蹲在后边的慕北陵,“黍”的横枪胸前,喊道:“什么人?”
慕北陵闻声故意瞪大眼睛,张大口,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长枪,口中发出“咿咿呀呀”的惊恐声。
牛把式抢先跑来,哈药点头道:“那个,高爷,他也是上堡村的人,是个傻子,我这车粮食不是有这么多嘛,就想他来帮忙搬下,高爷您看,就行个方便吧。”
卫兵低头瞥了眼矮半个头的牛把式,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慕北陵,冷道:“关里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不能进。”
牛把式静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悄悄塞进卫兵腰带,低声告道:“上堡村的上品烟叶,小的记得高爷爱好这一口,这不就给您捎了点。”
卫兵眼皮微抬,看了眼鼓胀的腰带,清咳一声,拍了拍牛把式肩膀,道:“下不为例啊。”
牛把式连连谄笑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卫兵举枪随意刺了几袋粮食,随后朝门前喊道:“放行。”牛把式和老头急忙跑上车,驱车向前。慕北陵此时还坐在地上,口中“咿咿呀呀”不停。那卫兵抬腿一脚踹在慕北陵腰上,笑斥道:“他妈的还不跟上。”慕北陵怪叫一声,连滚带爬跟着牛车进关。身后传来那卫兵阵阵笑声。
随车进关,沿路向前走了二十丈,再转左五十丈,牛车缓缓停在一座二层小楼前。牛把式纵身跃下,屁颠屁颠跑进楼内,那老人则老实坐在车上,慕北陵开始打量四周。
这关内,东面百丈外有石砌关楼,楼高三层,顶盖金羚,四角有翎羽飞燕造型,正面悬挂三旗,从左至有依次书“碧水”,“漠北”,“风”,便是碧水关旗,漠北朝旗,与风姓帅旗。关楼左右立有两塔,同为石砌,高八层,塔顶竖冲天红木,塔身有铁链缠绕,威严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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