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有一浪体虎背之将领走来,此人身高逾两米,似铁塔般魁梧,慕北陵尚需仰而视之。
郑逊悄道:“这是邬里将军的侄子邬重。”
慕北陵面带笑容,躬身揖道:“原来是邬重将军,属下慕北陵见过将军。”
邬重俯目看来,上下打量,沉声而道:“你就是在扶苏关,败退漠北三万大军的慕北陵?”嗓音颇冷。
慕北陵笑道:“若是西夜没有第二个慕北陵,那便应该是在下了。”
邬重鼻息重哼,道:“区区蝇头小功,也值得大书特书?看来西夜那些文史官吏当真无才可用。”
慕北陵捏了捏鼻尖,笑而不语。
邬重再视其几眼,转身回位。众将见此一幕,纷纷下意识远离慕北陵,只有郑逊还皱眉在后。
慕北陵回首视下,周围将领背起看着皆侧头,他心中冷笑:“都是些墙头草。”却见郑逊不为所动,不免感激,朝其点头,郑逊点头回应。
堂上来人,二持刀护卫从侧门进来,立于主座左右,慕北陵认得二人,便是晌午邬里之左右,片刻后邬里出来,视线扫过众将,落在慕北陵身上时稍作停顿。
众将躬身抱拳道:“属下参见将军。”
邬里挥手,端坐主位,手指轻叩桌面,道:“都坐下说吧。”众人落座,慕北陵左右看去,椅子皆以坐满,不见有人加座,于此时堂中便只有他与邬里左右还站着。
郑逊悄悄拉他衣角,示意他坐自己的位置,慕北陵还未动,便听邬里冷道:“都给老夫好好坐着,不该管的别管。”
郑逊一惊,松开手,慕北陵朝他轻摇头,随后目视邬里,道:“邬将军,属下初来乍到,知这议事堂中没有属下位置,敢问将军可否另添一位?”
邬里瞥他,道:“哦,原来慕郎将还没座呢,你看看,老夫都忙糊涂了。来人,给慕郎将加座。”
有小兵从厅门进来,手拿一寸高木凳置于慕北陵身后,然后躬身退去。
众将见那小木凳,先是一愣,接着哄堂大笑。
邬里道:“就暂且委屈下慕郎将,我徽城资源有限,这椅子自然也有限,想必慕郎将不会生气吧。”
慕北陵依然满面笑容,道:“不会,有座便好。”说时屈身坐下,比其他人低了整整半个身子。
邬里眯眼笑起,继而环视四下,道:“今日召集诸位前来,只为三件事,这一嘛,就是我们的督军,慕郎将,于今日来到徽城,作为徽城的将士,咱们是不是该欢迎欢迎啊。”
稀疏的“啪啪”声响起,鼓掌之人不超之手指数,分许间见其他人都未动作,掌声随即湮灭。
慕北陵不以为然,面不改色起身道:“北陵此来实为与诸位共退夏凉敌军,并非督军,今后若有做的不对之处,还望各位不吝赐教。”言罢坐下。
邬里轻蔑其一眼,又道:“这第二件事嘛,就是关于此次夏凉屯军之事,对方已经在艮水屯兵超过十日,而且这次是全军出动,今日范山来报,好像对方有了新的动作。”目光视向一人,道:“范山,你给大家说说。”
慕北陵侧目看去,只见第二排一将领起身道:“据我军探子来报,昨夜夏凉从艮水侧移军五万,沿艮水向西南方向行进,并且徐邺城中已经开始大肆征粮,据说已屯有粮草万旦。”
众将闻言窃窃私语。
邬里扣桌,众将随即噤声,他道:“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夏凉此次目的欲何?”
一将领起身道:“回将军,属下认为夏凉人是有意扰乱我军军心,这些年他们年年如此,却年年都有头无尾,雷声大雨点小,所有属下以为无须多虑。”
另有将领起身道:“属下赞同崔宇将军所言,夏凉若真有攻我之心,势必屯兵对岸,时下大军南移,兴许又是装装样子,故意扰乱我军视听。”
邬里额首轻点。
邬重起身,道:“将军属下有一计,既然夏凉人往西南方向移动,我们也可在同样方向屯兵,他动我们便动,他不动我们便不动,如此一来可做防备,二来也可训练我军。”
邬里道:“此法可行,今年也差不多到时候演练了,便由你安排此事。”
邬重得令坐下。
慕北陵暗想:“这个邬重不像看上去呆头呆脑,还知道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转念再想,忽觉夏凉此番动向更像是有意襄砚,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便起身揖道:“将军,属下有话要说。”
邬里冷瞧一眼,道:“讲。”
慕北陵道:“我知西夜夏凉间有艮水相隔,徽城襄砚皆在艮水侧,夏凉此番动向颇有剑指襄砚之意,属下觉得可以知会襄砚一方做好防备。”
话毕,众将再度大笑,邬里冷笑几声,道:“看来慕郎将对我西夜版图还是不甚了解啊,襄砚虽在艮水侧,但水势湍急,河中又遍布暗礁,决计不可能渡河,所以慕郎将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慕北陵还想再说,却被邬里抬手制止,只道:“慕郎将今后可多了解了解我徽城,襄砚,再进言不迟。”
第一百一十章 大江北去,登台高看豪情涨()
邬里道第三件事,称明晨襄砚五万大军将进驻徽城,共抵夏凉,安排李章王仪二人接引。慕北陵欲自荐,道:“属下愿亲往南门三里迎襄砚大军。”被邬里拒绝,他道:“安营扎寨之事李章王仪更适合,慕郎将若觉无事可做,自可去艮水看看。”又道:“艮水存千年,景色虽称不上宜人但也鲜有可比。”慕北陵无法,只得应下。
一番议事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诸事便定,众将离去,郑逊独留陪伴慕北陵,二人相视无话。
入夜,校场四角点起篝火,火光涌动,将整个场地照的通亮。慕北陵立于帅旗下,抬头凝视,但见旌旗飘舞,不由颇有凄凉之感。心道:“我一路东来,到这边陲之地却被霸将排挤,不是他之过,却是朝堂之争,莫不是我真要成为那些王公大臣的旗子?非也,我便为我,欲杀我者,先杀之。”气血上涌,周身戾气外露。
郑逊见状微愣,轻呼其名:“慕郎将!”
慕北陵回神,收拾好心情,笑道:“夜已深了,郑统领需的早些休息才是。”
郑逊道:“慕统领可有住处?”
慕北陵道:“有,初时本在令尹府备有上方,不过眼下邬里将军恐怕在府中,我便不回去了,随便寻个地方将就一晚便好。”
郑逊道:“这如何使得,若郎将不嫌,属下愿将自己房间交与郎将。”
慕北陵谢道:“郑统领不必多言,我本山野之人,没那么多讲究,倒是你真有心,明日便陪我同游艮水如何?”
郑逊应下,慕北陵又催促其早些休息,郑逊眼见拗不过他,只得返身回房。
慕北陵环视四周,见白日张小二的宿舍有烛光闪动,想了想,便步行过去。
手指轻叩门板,有人在里面问道:“谁啊?”
慕北陵道:“张小二在吗?”
忽闻房中“哐当”物体砸地声,接着房门“咻”的打开,张小二瞪眼立于门后,张大嘴道:“大,大人,你,怎么来啦。”
慕北陵笑笑,手指屋内。张小二赶忙侧身引他进来。
刚进屋,迎面一股酸涩腥味扑鼻而来,慕北陵轻皱眉,此时本已睡下的士兵们皆起身立直,目不斜视。慕北陵扬扬手,道:“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见士兵们还呆然蹙立,心感好笑,旋即故作怒声道:“听命令,都睡下。”
士兵齐声应下,快速钻进被窝。
慕北陵拉来张小二,道:“你们营房这味道还真不错啊。”
张小二挠头干笑,道:“我们都是些粗人,哪管的了那么多。”笑罢问道:“大人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何吩咐。”
慕北陵摇摇头,指了指一张空出来的床,道:“今晚我就在这住了。”
张小二傻眼,惊呼道:“啥?”慕北陵赶忙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喊什么喊,吵着大家睡觉。”
张小二缩了缩头道:“大人怎么能睡在这呢?这里,这里”支吾半天也不见说下去。
慕北陵拍他脑袋,道:“什么这里那里的,郎将和士兵住在一起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张小二又急道:“可是,可是”
慕北陵阻其继续说下去,道:“行了,不用多说,你先睡,我睡你旁边就行了。”说完瞪了眼张小二,张小二忙道是,迅速躺下。慕北陵和衣而卧。
烛光微曳,夜风吹来夹杂凉意。
不知何时,张小二忽然开口道:“那个,大人,您真是郎将吗?”
慕北陵本快睡着,听他如此一问,倒觉有趣,回道:“怎么?不像?”
张小二嘟囔道:“不像。”
慕北陵道:“哪里不像?”
张小二道:“我们这里潮湿简陋,反正其他大人肯定不会来我们这里睡。”
慕北陵动了动身子,只觉张小二话中满是苦涩,轻叹口气,道:“快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于此,二人相继睡去。
是夜,令尹府中,邬里斜躺在榻上,吃着下人送来的御贡葡萄,身旁炉上温着酒壶,邬重坐于炉边,手持一只整鸡撕咬啃食。
邬里闭眼享受道:“这朝城送来的葡萄味道就是好,不像这里的,一个个小的还不如老子拇指大。”
邬重嘿嘿笑道:“叔叔说的极是,这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朝城的好。”
邬里丢个邬重一颗葡萄,有侍女亲自上前斟酒,他忽然叹气道:“唉,月儿那丫头,也不知道被那个顾苏阳下了什么迷魂汤,成天茶饭不思,诶,你说说,七侯爷过来提亲,她竟然连见都不见,害的老子好不尴尬。”
邬重笑道:“表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那个什么顾苏阳,穷酸士一个,要不是仗着祝烽火撑腰,连屁都不是。”
邬里点头,遂道:“说起这个祝烽火,听说那老家伙在扶苏受伤了?”
邬重道:“我也听人说过,不过后来好像被一个叫尹磊的小子救过来了。”
邬里丧气道:“他怎么不早点去见阎王,成天倚老卖老,也省的大医官见他闹心。”
邬重道:“叔叔,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说好的抓那个慕北陵,怎么把须原抓起来了。”
邬里皱眉道:“还不是那个须原,蠢如驴,被慕北陵三言两语乱了阵脚,结果自食苦果。”
邬重道:“叔叔可得想办法救救他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大医官的人。”
邬里点头道:“这个自然,暂且先过段时日吧,等把那个慕北陵收拾了,我就放他出来。”怒罢忽问:“对了,慕北陵今夜在何处?”
邬重道:“在校场里,一直没见他出来。”
邬里咂摸几许,忽俯首邬重耳边,低语一番,邬重闻言连连点头。
翌日,不等士兵出操,慕北陵已经早早醒来,见张小二睡的正香,口中还在梦呓着“鸭子好吃”“这个也好吃”。不免轻笑,替其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出门去。
步至校场前,见李章王仪带一队人马正出去,心知他们应是去迎襄砚来军,抬头看看天色,天刚蒙亮,四下无人,索性出了校场,往东城门去。
东城门离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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