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边关举义始,他便将周良留在了那边镇守吴越边关。
赫连远动怒,本在情理之中。
萧腾来时,自也早已料到他会动怒。双手轻抬,微微拱手,他对赫连远回道:“回皇上,此次新越军力调动在暗中进行,似是早有图谋,行动迅速,且有意躲过我军眼线,若非五十万大军,调动起来动静实在太大,只怕我方还无法察觉。”
“他们可有犯我边线?”
食指与拇指相搓,赫连远面上阴晴不定,冷冷出声问道。
那份急报,他只看了匆匆几眼。
但,他相信,急报上的内容,萧腾已然一字不差的记在心中。
果然,在他问出此话之后,便见萧腾轻轻摇头,面露疑惑之色的道:“新越的五十万大军,只驻扎边关,却不曾越线。”
暗中调兵,却不曾越界,意在威慑么?
不侵犯,却又要威慑,新越到底想要什么?!
心下,百转千回。
赫连远的眉心,从紧皱,到舒展,再到紧皱。
须臾,他复又出声:“北燕一方可有异动?”
萧腾摇头回道:“尚未接到急报。”
赫连远双眼微眯,在心底暗暗思忖片刻。
半晌儿,只见他冷笑一声,对萧腾道:“你先退下吧,此事朕知道了。”
他,大概已然猜到新越的这五十万大军,是所为何来了!
萧腾眉头紧皱,抬眸窥了眼正在笑着的赫连远,忍不住说道:“如今我大吴征战方歇,百姓的日子尚未好过,此刻新越大兵压境,难道又要如几十年以前一样……到时我方可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数十年前,吴国便与新越有过惊世一战。
那一战,耗日持久,仗打到哪里,哪里就哀鸿遍野,到最后,两国百姓皆是哀声怨道,也正因那一战,两国国力耗损过俱,以至于,给了北燕发展的机会,使得其中三国里的最弱一国,最终与大吴和新越比肩而立!
那个时候,先帝赫连飏尚且年幼,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此事也已然被渐渐淡忘。
此刻新越忽然调动五十万大军于边关处,让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揣度。
难道……大吴和新越,又要战火连天了么?
只是,新越就一点不忌惮北燕么?
倘若新越再次跟大吴开战,北燕无疑便又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对于萧腾的疑问,赫连远只一笑置之:“今次你该是接了急报便赶着进宫,尚未曾与安国侯议过此事吧?”
“是!”
萧腾点头称是。
他刚一接获战报,便急匆匆的赶进宫来,根本没来得及跟父亲见上一面。
赫连远哂然一笑,道:“你且回去,将此事说与安国侯听,他自会告诉答案!”
闻听此言,萧腾一头雾水。
抬起头来,他想要再问,却见赫连远已然长身而起,向着殿外走去。
***
出了大殿,赫连远本是要回寝殿的。
但是走到半路,他却伸手揉捏着眉心,靠坐在辇内,一脸疲惫之色的对朗月吩咐道:“不回寝殿了,备辇,去仁和宫!”
朗月闻言,默了默,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先回寝殿换件衣裳?”
方才,赫连远是自寝殿匆匆赶来,此刻,他的龙袍衣佩,皆都留在寝殿,此刻即便要去仁和宫,也该先穿戴整齐了。
“不用!”
沙哑中,略带低沉,赫连远重复道:“休得多言,去备辇!”
闻言,朗月面色微变,忙去备了龙辇。
大殿外,夜色如水,却寒风刺骨。
“起驾,仁和宫!”
赫连远轻轻地靠坐在龙辇上,听着朗月声音再次在辇外响起,不禁双眼微眯,心绪纷乱。
如烟的长相,虽不似洪欣婉像极了过去的独孤长乐,但胜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几分乐儿的韵味。
过去,在端王府时,他虽多次留宿在她的房里,却从
不曾动她分毫。
于她,他想保留的,是自己记忆中,有关乐儿的一切美好。
刚刚,在承乾宫内,如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乐儿,再加上朗月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他才会一时情难自控!
但是此刻,经新越异动四字一搅和,伴着辇外凉飒的风,他混沌的心,早已清醒了过来。
他的乐儿,之所以让他以国事为重,不曾去做任何邀宠的举动,便该是信任他的。
他不清楚,若今夜真的动了如烟,日后该怎么面对她。
但好在,方才的他,并未来得及铸成错事。
是以,此刻他要去的,想去的,只有仁和宫。
只有,她的身边……
***
仁和宫中,红烛高照。
寝殿内,云紫璃已然安然入睡。
炉鼎内,拢着安胎养神的香烛,淡淡馨香飘散,满室皆安。
此刻,阿媚正立身床榻前,自愿为云紫璃守夜。
耳边传来轻微的衣袂摩擦声,阿媚眉头微蹙,轻轻侧目,只见赫连远已然脚步轻缓地进了寝殿。
看着赫连远一路走近,阿媚原本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轻轻抬步,来到赫连远近前,她对他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后睡下了?”
赫连远低眉看了眼面前的阿媚,望向玉榻之上。
“是!”
阿媚微微颔首,恭谨依旧。
赫连远的视线复又落在阿媚身上,轻叹:“你曾救过朕的性命,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阿媚心下微微一动,低敛的眸华中,碎星点点。她轻轻地抬起头来,望着赫连远的神情,自也是平静淡然:“既是皇上这么说了,奴婢便斗胆,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朕依稀记得,在樊城时,你与朕的言谈,比之现在,要更为轻松!”赫连远的唇角,浮现一抹浅笑,又望了玉榻上的云紫璃一眼,便转身出了寝殿。
阿媚深出口气,亦跟着步出寝殿。
“你想跟朕说什么?”
安坐于仁和宫的大殿之上,赫连远静静凝视着下方恭身而立的阿媚。
“奴婢想问皇上,可知娘娘的真正心意么?”从京城逃到楚阳,再自楚阳到樊城,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感情之深,别人不知,一路跟着她的阿媚却是一清二楚。
而这些,她觉得有必要让赫连远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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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有恃无恐(精彩)()
如今,云紫璃为了赫连远的江山,才一再推他去料理国事。
没有哪个怀孕的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陪在自己身边的!
阿媚知道,这,实属云紫璃的无奈之举。
虽然,此前云紫璃说过,只要皇上心里有她,即便她让他去别的女人那里,他迟早,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但,在她看来峻。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世上的男人,皆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鲫。
即便是赫连远也不例外。
虽说云紫璃信他!
但她不信!
如今,她怕的是,到最后,云紫璃付出了所有的信任和真心,却落得个心伤落寞,鸡飞蛋打的凄凉结局。
因阿媚的问题,赫连远微愣了下,但是很快,他便恢复平静。
“皇后的真心,朕自然知道。”
“皇后一而再的让皇上从仁和宫去处理国事,皇上的心里,只怕早已暗暗与她生出了芥蒂……”阿媚凉凉一笑,叹道:“若奴婢猜的没错,在皇上心里,终是无法接受她这样的真心吧!”
被阿媚说中了心事,赫连远眉宇微皱,漆黑的瞳眸中,光华闪闪。深深的,凝睇着阿媚,他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皇后娘娘的为人是什么样子的,皇上该最是清楚才对。”阿媚的语气里,稍显失望,迎着赫连远的视线,却是怡然无惧,抑扬顿挫的说道:“皇后娘娘,深爱着皇上,这份爱,深到,她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自天牢里救出皇上;深到,在樊城时,明明是皇上处心积虑的算计她,却仍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皇上这边,对抗她最亲的亲人;深到,她根本不喜勾心斗角,却要为了不让皇上劳心费神,而主动开始行那些所谓宫中之事;深到,皇上便是看着她伤心,却仍旧不肯给她一个和理的解释,可她却仍旧留下了您的孩子,哪怕在最初的几个月,她吐的生不如死……”
想到彼时,云紫璃吐的手都在哆嗦的时候,阿媚忍不住泪流满面,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着和赫连远,接着说道:“深到,她明明心里想着皇上,爱着皇上,明明怀着皇上的孩子,想要皇上陪着,却为了皇上的江山利益,将皇上往外推……皇上,这世上,您绝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爱您的女人,可您今夜,却伤了这个女人的心!”
“够了!”
陡然出声打断阿媚的话,赫连远的脸色,变幻莫测。
此刻,他的心底,好似被阿媚插上了一把尖刀。
刺得他,心痛不已!
是啊!
她说的没错。
云紫璃是爱他的。
彼时,为了爱他,她不顾生死,舍命相救。
在樊城时,为了爱他,她明知他算计她,却仍旧委身于他,更在独孤煜出现的时候,替他据理力争,站在他身边!
且,还留下了他的孩子!
沈后和燕帝,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与世无争的家,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她一向不喜吴国皇宫的争斗。
但!
仍是为了爱他,她留在了自己最不喜欢的皇宫。
正如如今,为了让他做个好皇帝。
她不惜每日催着他去御书房,哪怕惹他不快……
她的爱,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可他所感觉到的,却是她的冷淡和疏离!
念及此,赫连远有些艰涩的闭上双眼。
心下,更是涌起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恍然之间,他忽然发现,他的爱,与她相比,竟是那么的狭隘与自私。
“皇上和娘娘的逃亡过程,奴婢一直看在眼里。今日,奴婢斗胆多言,无非是不想共同经历故生死的一对有情人,到头来在内心,却心生芥蒂,终至离了心。”
“叶媚,朕说够了!”
心下,因阿媚的话,而波涛汹涌,赫连远再一次冷冷出声:“朕今夜,没有……”
“今夜的事情,皇上还是自己跟娘娘解释吧!表面上,娘娘淡定大气,事实从容,实则,在感情之事上,她最是胆小,最怕受伤!”不理会赫连远的话和他冰冷的眼神,阿媚轻轻一叹,自顾自地接着道:“奴婢想要皇上知道,在娘娘的心里,是无条件的在信任着皇上,还请皇上,不要再让娘娘的心,受一点点伤害!”
在阿媚说话的时候,赫连远一直都闭着眼睛。
但,这丝毫不影响阿媚情深意切的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这番话,在她的心里,早已酝酿了许久许久。
自然,她知道,话说出了口,赫连远定是不悦的。
所以,语落之时,她也跟着跪落在地。
她在等。
等着赫连远勃然大怒!
她的话,说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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