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那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女儿。
沈凝暄看着云紫璃痛哭而跪,心里也如刀割一般的痛着。
但,即便如此,她却并未上前扶她起来,而是任她就那么跪在地上哭着,面色无澜的回转过身,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语气平淡道:“私自离家,不顾父母,违逆兄长……你如此不顾一切,若是安好,倒也罢了,可你任性一番,竟落得差点被人害死,与亲生骨肉分离……如此,确实不孝!”
“女儿不孝!”
云紫璃听了沈凝暄的话,心中自责愧疚各种情绪交杂,口中仍旧重复着这四个字,她的眼泪却落的越来越凶鳏。
见状,沈凝暄沉心闭了闭眼,“罢了,事已至此,你便是哭瞎了又能如何??”
“娘亲……”
云紫璃抬起头来,俏脸之上梨花带雨,清丽容颜我见犹怜!
沈凝暄凤眸微垂,凝着自己自小最为疼爱的女儿,声音郑重肃沉:“如今时间有限,既是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为娘少不得问你一句,吴国皇宫你可还要去?”
“为何不去?”
云紫璃眸光如电,咬牙切齿道:“那里有我的孩子,有我的仇人,爱恨皆有,我怎能不去?”
沈凝暄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才道:“那就去吧!你自己选的路,即使跪着也该走完!”
“娘亲……”
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云紫璃弯唇,眼泪自扬起的嘴角滚落。
“起来梳妆吧!”
沈凝暄看着她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心疼的不得了,可是面上却仍旧淡淡的,不怒而威:“歇了泪,起来为娘给你梳妆,等一切尘埃落定,为娘另行追究你的过错!”
“是!”
云紫璃垂眸,任眼泪滴落在地,化作朵朵泪花。神情恭谨的与沈凝暄又磕了头,她方才站起身来,随着沈凝暄在梳妆台前落座。
云紫璃说的没错。
贵为北燕皇后的沈凝暄梳妆的技巧,是极好的。
她为何知道?
沈凝暄自小宠她,她的发髻,从来都不曾假以他人之手。
沈凝暄考虑到云紫璃今日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进宫,为突显身份,必要盛容之姿。
是以,在与云紫璃梳妆之际。
她双手齐动,不多时,便为其梳了最是端重的高团髻。
团髻华胜,眉心花钿。
滋以描红重些为彩,自妆容姿点之下,云紫璃的眉眼,与更显妖娆,与过去大为不同。
须臾,待云紫璃再次出现在厅内的时候,让原本还在悠闲吃茶的无澜,都不禁心下狠狠一窒!
他一直都知道云紫璃生的极美,但是以往之时,她总是淡妆示人,便是立后之时,也不曾如此浓妆,今日她着以重彩,实在美的让人心惊,也让他心疼!
这么美的人儿,他心心念念护了五年,最终却不属于他,如何能让他不心疼?
见无澜如此,沈凝暄忍不住戏谑出声:“世间男子,于美色之前,纵然再如何超脱,也会有惊为天人之时啊!”
闻言,云紫璃双眸微眯。笑看无澜一眼。见他已然收起失态,她轻笑了下:“皇兄与我,相识岂止几日?他此刻若此,根本是未曾见过我如此盛装!”
语落,她对着边上的青儿,伸出手来。
青儿上前,恭敬的将手里捧着的那条白色面纱递上。
抬手,将面纱覆好。
云紫璃眸华之中,清冷闪过,左有沈凝暄,右有青儿,她沉下心来,抬步出了厅堂。
厅外,由赫连远派来接她入宫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这人,云紫璃认得。
正是一文!
许是早前赫连远便有过交代。
是以,见云紫璃面戴纱巾,一文并不吃惊,只满面堆笑,上前恭敬的躬着身子:“微臣一文,参见公主殿下,给殿下请安了。”
云紫璃微微抬手,示意一文免礼:“有劳一文大人了!”
“谢殿下!”
直起身来,一文恭身上前:“车辇已在驿馆外候着,微臣恭迎殿下进宫!”
云紫璃抬眸,看了一文两眼,唇瓣微弯了下,搭在青儿腕上的手,微微一动。
青儿会意,扬声:“公
主殿下起驾!”
***
京城驿馆,建在原来端王府的东侧不远处。
若要进宫,要走的,便是同一条路。
辇外,阳光正好。
云紫璃于辇内安坐。
抬手轻掀纱帐,有微风袭来,将面纱拂动。
故路重游。
她的视线,轻飘飘的在周围熟悉的建筑物间来回徘徊,内心深处,除了酸、甜、苦、辣、咸这五味之外,偏又多出了以抹痛的滋味。
以前,从宫中,到王府。
又从王府,到宫中。
过去,她曾经历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刺痛她的心。
眸中,氤氲顿生。
她急急眨了两下眼,深吸口气,竭力将心下的酸楚同感压下。
过去的,已然过去。
便不再提起。
此生,她除了保护自家的孩子,还为复仇而来。既是复仇,便当……绝情绝爱!
思及此,她心下一沉,望向车外的眸子,蓦地清冷一片……
再入皇宫。
云紫璃的车辇,得御旨恩准下,一直行驶至金銮殿前的高台之下,方才停驻。
为表对新越端顺公主前来和亲的欢迎和重视之意。
金銮大殿前,早前已然修葺一新。
虽然,云紫璃对这里,并不算陌生。
但,此刻她身份不同。
前面,自然也该由一文引路。
一路,由一文引路。
一身红衣的无澜与周太傅在前。
云紫璃由沈凝暄和青儿、果儿簇拥着缓行于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向前,步入大殿之中。
大殿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将赫连远衬的气宇轩昂,面色如玉。
见云紫璃蒙着面纱进殿。
他唇角处,有浅笑若隐若现。直至无澜与周太傅恭身行礼,并再次重申和亲之意,他唇角的笑意,便越发灿烂了些。
待周太傅宣读了新越帝君的圣旨之后,云紫璃依礼上前,对赫连远极是恭谨的福下身来:“新越端顺公主,参见吴皇,吴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远见云紫璃福身,面色蓦地一柔。自龙椅上长身而起,他步伐沉稳地步下台阶,一路来到云紫璃面前,然后双手轻摊,凝着云紫璃明亮清丽的双眸,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为我吴越两国交好,一路舟车而来,辛苦了!”
“能为两国交好做出贡献,是端顺的福气!”
云紫璃轻轻地伸出纤手,仪礼周全的,再福了下身子,这才随着赫连远的手力,聘婷起身。
赫连远手下,微微用力,此刻的心情,如至宝重获,可谓心潮澎湃!眉宇轻皱间,他微微转身,面向众臣郑重说道:“传朕旨意,新越端顺公主,衔两国和顺之命前来和亲,朕甚感欣慰,堪立为后,入住奉贤宫,主六宫事宜,待元后一年丧满,另行立后大典!”
待他语落之时,一文已然端着早已备好的皇后风印,恭立于云紫璃身侧。
“臣妾,谢皇上隆恩!”
云紫璃侧目,瞥着一文手中金光闪闪的凤印,潋滟红唇,微微勾起。
抬手之间,待她将凤印接过。
朝下重臣,随即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共出恭贺之语!
对他们而言。
端顺公主的到来,止了吴国和新越的一场战乱,代表着和平之意。
他们,自然是欢迎的。
而以她新越公主的身份,皇上也早已答应立她为后,便是今日赐下凤印,亦在情理之中。
是以,此刻,他们并无任何异议。
不过,看着云紫璃将盛着凤印的托盘递给身边的青儿时,隐没在人群中的陈太傅,却是满眼不甘之色!
那凤印,本该属于陈莺的,皇上连圣旨都下了。可是现在,却半路杀出个端顺公主,生生给夺了去。
他,如何能甘心?!
***
奉贤宫,乃是吴国后宫之中,地势最高的一座宫殿。
亦是,平日里,风景最为秀美之处。
原本,吴国开国之时,这座宫殿,便该成为皇后寝宫。
但因它地理位置偏于宫南,与皇上所在的宫殿相距甚远,这才一直空落下来。
当然,此宫风景如此之好,必有妃嫔想要入住。
就比如,得不到后位的萧染儿和后来才晋了皇贵妃封位的陈莺,不过,虽萧染儿和陈莺都曾与赫连远提过此事,却终是未曾得他垂怜,直至最后萧染儿搬去了永康宫而陈莺则入住了长春宫。
甫入奉贤宫。
众人便觉凉爽之意拂面而来。
云紫璃舒适的喟然一叹,不禁转眸看向送自己来此的一文。
“虽然入
了秋,但天气仍旧炎热,为我了让皇后娘娘舒适一些,皇上一早便命奴才起了冰窖里的寒冰,置于奉贤宫各个角落。”一文面上扯着笑,抬眸略迎了下云紫璃的眸子,便复又垂眸敛目的恭身说道:“若是有事,奉贤宫的大总管人选也是皇上亲自安排的,稍后便会过来与皇后娘娘见礼,娘娘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吩咐他去办了。”
“本宫省的了!”
云紫璃点头笑了笑,轻道:“多谢一文大人了。”
“皇后娘娘客气了!”
一文再次恭身,轻道:“皇上尚在殿上,微臣这便过去伺候着了。”
“一文!”
云紫璃见一文要走,眉心一颦,忍不住开口:“孩子……”
一文闻言,恭谨笑着:“此时皇上自有安排,还请娘娘安心等待!”
“嗯!”
云紫璃轻应一声,转身对青儿吩咐道:“送一文大人出去。”
“喏!”
青儿点了点头,垂首上前送一文离开。
待一文一走,云紫璃要做的,自然是命人将来时所带的东西,一一归置了。看着青儿和果儿忙忙碌碌的唤了奴才行动起来,云紫璃自座椅上起身,缓步行至奉贤宫的亭台之上。
天空中,艳阳高照。
蒸的人,浑身刺痛难忍。
立身于高高的亭台之上,云紫璃面带薄纱,借地势之便,赏尽宫中繁华。
何为一览众山小。
此刻,身在奉贤宫中,她方有此感。
迎着微风,她不禁感叹,以前怎么不知这吴国皇宫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沈凝暄站于云紫璃身后不远处,凝着她纤弱的身形,见她半晌儿一动不动,不禁轻声说道:“这日头太毒,娘娘还是赶紧下来,到殿里歇着吧!”
“这深宫之中,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冰冷无情。”不曾回头,云紫璃的目光,依旧远眺他方,悠悠开口,她轻声叹道:“虽此刻,我立身烈日之下,但只要一进这深宫,便觉心里冷的厉害……心里冷了,身子便在放到火上烘烤,自然也是暖不了的。”
听了云紫璃的话,沈凝暄不禁眉心微颦。她缓步上前,立身于云紫璃身侧:“报仇就报仇,何苦为难自己,既是默觉得冷,大可敞开心扉,让阳光照射进去……”
因沈凝暄的话,云紫璃心下一暖,却又很快微微一哂,低垂着头,露出了细腻白皙的雪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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