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阿媚对赫连堂的感情,不止是主仆。
只是,赫连堂那个人对阿媚,只怕除了利用,便再无其他了。
不久,杏儿进来,禀明云紫璃已然命小丫鬟去取膳。
云紫璃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回到寝室,坐在梳妆台前,让杏儿先帮着自己拆了发髻,卸了妆容。
轻抬眸,看着镜中虽清丽却也清冷的自己,云紫璃抬手接过杏儿手里的玉篦,将头发理顺,自己动手编了个麻花辫,然后拿丝帕扎住,如此下来,未施脂粉的她,竟是多了几分俏丽和活泼,让人杏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云紫璃瞥见杏儿惊艳的眼神,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身子往后靠了靠:“给本妃揉揉鬓角,头疼!”
“是!”
杏儿见云紫璃一脸疲惫,边替她揉着鬓角,边道:“按照礼法,若皇上立后,那第二日王妃便应该跟王爷一同进宫与皇后娘娘道贺才是。”说着话,她心里寻思着该给自家主子准备件合体大方的衣裳,以备进宫道贺时装扮。
“也许吧!”
小丫鬟陆续断了菜肴进来,云紫璃对杏儿摆了摆手,起身行至圆桌前,坐下身来。
虽说赫连远对沈灵溪并非真心,不过面儿上却是对她情有独钟,按理说如今赫连堂踩着他立了沈灵溪为后,他颜面尽失,应该不会想要进宫去。
若她不去,她大概也是不会去的。
不久,杏儿将小丫鬟们取来的晚膳一一摆好,取了湿巾过来与云紫璃净手。将湿巾递给云紫璃,
云紫璃净过手后,把湿巾回递给杏儿,抬手取了银箸,开始用膳。晚膳过后她等着杏儿被褥铺好,便吩咐她退下了。
“王妃!”
杏儿仔细端详着云紫璃的左脸,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今日赫连远走后,她便开始四处寻找阿媚,云紫璃今日挨了打,她都未曾来得及过问。
云紫璃会意,看清杏儿眼底的关切和担忧,不禁轻笑了下,“王爷并非真心打我,自不会下重手,不信你看,既不红又不肿的。”说着话,她还有意侧过脸来让杏儿看的清楚。
赫连远的手,只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过这点,她不会跟杏儿说明白,倒不是她不相信杏儿,而是以防万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的事后麻烦。
“那王妃早些休息吧!”
杏儿仔细瞧了两眼,见果真跟云紫璃说的一样,随即放下心来,伺候云紫璃躺下身,落下帐子便退了出去。
杏儿走后,云紫璃不禁长长出了口气,刚要闭上眼睛,却听窗外传来敲击声。
窗外,敲击门窗的声音时隐时现,并未因云紫璃的不予理会而停歇。
若是杏儿和阿媚过来,必会直接敲门,赫连远自出府之后一直未归,若真的是他,也定会走正门,是以,来人不会是赫连远。那……这个时辰的话,又会是谁?
云紫璃眉心轻颦,只稍作思忖,便已然猜到来人是谁了。轻轻一叹,她起身移步窗前,幽幽出声问道:“窗外何人?”
“我……”
低沉绵软的声音传来,果然应证了她心中所想。
窗外之人,除了无澜,不做第二人想。
微侧身形,有些慵懒的斜倚窗棂,云紫璃低喃出声:“以前是大长公主府,如今是端王府,紫衣侯这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蹦达的习惯可不太好!”
每回见到赫连远,她的每根神经都会绷得紧紧的,但与无澜相处时,她却可以放松心弦。
在她看来,这种感觉是极舒服的,但却不会放纵自己去享受和贪恋。
“我只是有东西要给你。”无澜声音略微沉了沉,又轻敲了下窗棂,静等着云紫璃的出声。片刻之后,见她一直未语,他轻笑着道:“罢了,我将东西放在窗外,待会儿你取了便是。”
对她,他就是这样。
即便她给出的答案是回绝的,他却仍可轻轻一笑,而后又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他的好,足以让万千少女痴狂。
可他,却独独单恋她这一枝冰冷无心的花!
无澜苦笑着垂首,将东西搁在窗台上,刚要转身离去,却不期云紫璃自内轻轻将门窗推开些许。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月色中万物俱静,仍是一袭洒然白衫,无澜静立窗外,凝视着云紫璃的瞳眸唯一抹艳色闪过。
此刻的她,不施粉黛,巾帕扎起的鞭子,随意的搭在肩前,随意俏丽,在月华照耀下,却更加让人心动。
“原来侯爷要给我的东西,呵……是消肿化瘀的良药,看来侯爷消息灵通,知道本妃今儿挨了打!”
窗台上,是他刚刚放下的消肿良药,云紫璃将之拾起,唇角微扬,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借着皎洁的月光,无澜视线触及她的脸颊,见她脸上并无明显伤痕,他心下微微一定,却笑中带涩:“他的为人本候太了解,即便打你并非出自本意,也必不会细心到给你备药。”
云紫璃的心,因无澜的话蓦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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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挨打的不委屈,打人的倒是委屈了()
无澜的话,颇有深意。
他说,赫连远打她并非出自本意,可是关于她和赫连远之间的约定,她从未跟无澜提起过。
无澜……可是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
半晌儿不见云紫璃出声,无澜轻蹙了下眉心。
云紫璃轻笑了下,看了无澜一眼,想着不管无澜知道了什么,总归不会害自己,她懒得再去多想。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药膏,唇角的笑容更深謦。
无澜说的没错,虽说赫连远没打到她的脸上,却也一巴掌打在了她的手上,而赫连远确实没有关心过她的手,或许他以为她皮糙肉厚,根本不会觉得疼吧!
想起方才他为另外一个女人匆忙离去的身影,她眉头一皱,心底竟然隐隐有股子怪异的感觉弥散开来。
那感觉,微酸,不悦,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
“小璃儿?”
看着云紫璃拿着伤药低头不语的样子,无澜的眉头皱的更深几许。
“我没事!”云紫璃轻轻蹙眉,摒弃心中杂念,待抬起头来,她再看无澜,目光清明,只叹道:“我只是在心中感念侯爷对我的好,侯爷……从来心细如尘。”
无澜那可是人精,岂会听她说了什么,便会信什么?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他上身前倾,懒散的靠在窗台上出声问道:“怎么了?今日挨了打,心里不舒服?”
云紫璃见他欺近,微微挑眉道:“任谁被打了,心里都不会觉得舒服不是?”说着,她转身将药膏放在身后的小几上,与无澜拉开距离。
“这几日里,他大约无暇顾及你这里。”无澜见她不着痕迹的疏远自己,直接装作不曾发现,凝睇她片刻,眸光一动,提议道:“这里不比外头,你若实在闷得紧,大可出府去走走,那样的话心情也许会好些。”
这几日赫连远心里顾及的该只有皇上和沈灵溪吧?不过那妖孽所钟情之人,明明另有其人,他所顾及的,应该是如何演好一个受了情伤的痴情汉……云紫璃心中腹诽,转念之间,又觉自己颇为无聊,脑子里竟然开始关心赫连远的事情,不禁觉得这阵子日日与那妖孽相对,自己着实受了影响,不禁对无澜轻轻点头,“侯爷提议甚好,若有机会,我定会多出府走动的。”
无澜闻声,满意颔首,让云紫璃早些歇了,飞身离了端王府。
***
三更过半,赫连远脸色阴沉的回到端王府。
在他身后,一袭红衣的金无惑紧跟他的脚步,时不时的抬头望他一眼。
忽地,赫连远停下脚步。
金无惑不察,仍旧上前,险些撞在他的身上,却见他后退一步,躲开了去。
“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
金无惑抬头,看着冷若冰霜的赫连远,俏脸上也染上了怒意。
“你说呢?”
深幽的夜色中,赫连远的眸色不明的看了金无惑一眼,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如是反问一句,便扬了声:“三文!”
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三文忙上前应声:“属下在!”
“本王命你送她回新越,她何以此时又出现在京都,而且……”赫连远目光如电,怒瞪着三文,“她竟然知道本王的行踪,还跟踪本王去了别庄?”
三文闻言,心里一抖,直接单膝跪落在地:“属下失职!”
“三文已经将我送出吴国边境,是我自己回来的,你不必找他麻烦!”金无惑上前一步,挡在三文身前,怒目看着金无惑:“你要怪,尽管怪我好了!”
“呵……”
看着金无惑怡然无惧的样子,赫连远竟是冷笑一声,轻勾着薄唇道:“金无惑,你在这端王府,不过是个外人,本王怪的着你吗?”
“你说什么?”
赫连远的话,金无惑听的清清楚楚,可是他口中的那句外人,却似是将她打入地狱一般,让她忍不住脱口问道。
赫连远对于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却是沉声冷笑道:“金无惑,你可知你今夜惹到的是谁?”
听闻赫连远所问,金无惑的脑海中闪现出独孤煜那双眼始终带笑,熠熠生辉的眸子,脸色却霎时雪白起来。
身在新越,北堂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俊美,身为吴国第一美男的赫连远,也是俊美无俦,可是今夜所见的那个人,却已非是俊美所能形容了。
然,那个人,生得一张美丽笑颜,若非身形瘦高,堪堪绝色佳人,可就是那么美的一个人,治人的手段却……想到自己不久前刚经历过的一切,她忍不住耸了下肩膀。
“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帮你,日后你好自为之!”
将金无惑的反应尽收眼底,赫连远冷冷说道,转身便向里走去。
见状,金无惑心弦微松。
怎么说,她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他说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她才不信!
心中冷哼一声,她抬步便要向里,却见走出一段距离的赫连远忽然止步,转过身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对三文吩咐道:“送金小姐去驿馆!”
“赫连远!”
金无惑一惊,不相信赫连远竟会如此绝情,刚要上前理论,却见赫连远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心头又是一颤,只得顿下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金姑娘,请吧!”
三文上前,伸手请金无惑出府。
金无惑有些抱歉的看了三文一眼,又朝着赫连远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微眯了杏眼,细细想来,心里便有了主意。
赫连远,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吗?
想要进端王府,我金无惑有的是法子!
***
赫连远回到桃园的时候,寝室里空荡荡,并没有他想见的那抹倩影。心想着那小丫头定是回了暖园,他眉头轻皱了下,先进净室洗漱沐浴,换上一袭轻薄的月白色夏衫,然后毫无留恋的转身又出了房门。
以前,他夜夜宿在桃园,倒也不觉怎样,但自从云紫璃在这里住了几日之后,再留下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便总觉寝室空荡荡的,就如此刻他的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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