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准备去叫嘛?”这种事情不需他提醒,村民打开了阿江的手,急地一跺脚,立即夺门而去。
天火公会的工作人员不等跟他们说一声,当即转身,也陷入了忙碌之中。
林风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现在看上去最冷静的人就是阿江,他俨然成为了小队中的主心骨。
阿江说:“跟去教堂,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村中有两条比较大且平稳的路,顺着向上的那条,一直走到底,破旧狭小的教堂便在路边矗立着。它有着灰败的墙面,黑色的尖顶直冲云霄,最高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十字架。
他们一齐来到教堂外的一圈木篱笆前,正逢村里唯一的老牧师背着药箱准备出门。
老人的袍子旧地发皱,白得整洁。大约是将一生都献给救助事业的缘故,神态依旧比得上年轻人的风华正茂。
林风连忙上前,恭敬地问道:“老先生,我们都听说了这件事,哪里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老牧师见这三个年轻人衣衫褴褛,浑身汗臭,举手投足间尽是虚弱无力的样貌,心里首先诧异他们是哪家的野孩子。
不过现在的事态紧急,老牧师也没有管太多,听说村里参与这场械斗的人数众多,一番恶战下来死伤无数,老牧师碍于自己只有两只手,能带的急救工具有限,只能勉强拿够轻巧方便的东西。得知有人主动帮忙,他当即让一旁来报信的村民先赶过去,自己随后就到。说罢,当先走回了教堂里。
村民的两只手都提着酱色的箱子,闻言深深狐疑地望了三个年轻人一眼,叫道:“章牧师,你知道在哪吧?”
“知道!”老牧师铿锵有力地回道,“你们三个快进来!”
教堂的大厅依如外面所看到的那样不那么宽敞,摆了六把长椅,最里面靠着墙的位置则置了一张桌子。桌子两侧正对着摆了两个烛台,正上方挂着金色的十字架。
这一切在阿江的眼里,显得这么得熟悉,而又怪异——在他们老家,那个十字架上应该钉有耶稣的人像。
老牧师在后面的房间拿出一副担架,还有跟村民手里拿的那两个完全一样的酱色箱子。当林风接过来的时候,里面不断发出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老牧师当然是认得路的,他们准备好大箱小箱急救用的工具,很快就赶赴现场。
惨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还没到目的地,路边的河水已经将汩汩的鲜血送到了他们的眼前。河两边的青草混合泥土的野臭味掩盖不了血腥,河水就像是黄泉路上的冥河水,一路走来,甚至还能看到其中起伏的血肉,情景令人作呕。
村里的老少爷们有一大半肢体残损地躺在岸上的草地里,轻伤的还在鬼哭狼嚎,重伤的已经奄奄一息。还有些许人摔落在了河里,在衣服完全湿透的情况下,正用尽全力朝岸上爬,没有力气的那些,就卡在石头间,任由河水冲刷。
在这其中,受伤最严重的几乎都是护厂队的那些二流子,他们已经全军覆没,除去开始就晕倒的大黄,还有寥寥两三人遍体鳞伤地躺在那里喘着气,其余的都已经死透了。
农具的杀伤力巨大,只消被锄头一挖,轻易便是一个血洞,无论死的还是在苟延残喘的,无一不是浑身浴血。
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的阿江头皮发麻。一眼望去,地上,人身上,到处是翻出皮,露出肉的伤口和斑斑的血迹。一靠进他们,血腥味就不是轻轻柔柔,而是像有人握着拳头往鼻里塞。
阿江忍不住就跑了出去,不停地呕吐。
另外两个伙伴的情况比他要好上不少,毕竟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历经了杀戮和鲜血,对于眼前的惨状显然已经非常习惯了。
林风神态自然,甚至在满是慌乱的人们当中显得过分冷漠,他在旁轻描淡写地问老牧师:“然后呢?我们怎么做?”
老牧师早就已经翻开药箱在忙碌了,哪里有这闲工夫现场教授林风应该怎么做。多数伤者的神智都已模糊,翻来覆去嘟囔着莫名其妙的话语,连还在喊痛的人都没有了。老牧师此时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术,同时去抢救这么多人。他只能拿出纱布快速缠绕着伤口,压迫止血。
“你们先抬走这些!都放去教堂!”他多希望自己长出三头六臂来,以供自己差使。
现场帮忙的人还不多,村里其他妇孺还在陆续赶来。
林风叫过琳达,一起去搬运伤者。
但他们刚拖着人走了半步,老牧师就急得直跺脚:“你们莫要这么抬人!诶哟!先把担架拿过来撒!”
这两个年轻人虽然冷静,奈何缺乏急救常识,他们僵着两只手,只是暴力地搬运人体,丝毫不懂得其中的技巧。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曾经都是神,抬抬手就能创造生命,篡改天命,何曾处理过这么低层次的急救现场?
被老牧师一番责骂又推到了一旁后,林风和琳达相互耸耸肩,尴尬地站在了一旁。
呕吐夺去了阿江最后的力气,他面色苍白地蹲在阴凉处休息。在地上所有的伤者中,他是身体状况最好的一个,但在一同赶来的人里,他反而成为了需要救助的一份子。阿江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一直在关注着现场的情况。
他听说这场械斗是发生自护厂队的二流子和村民之间的,但在河里河边躺满的人里根本分不出哪方是哪方,他们清一色都是衣衫不整,浸红了血色。死了的尸体一个个脸色苍白,失禁后的臭味混着腥气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老牧师便是在这些死人堆里逐个挑选着还能抢救一下的人。在牧师急切的眼神中,护厂队的那些二流子也像是普通需要抢救的重伤者,只要伤不致命,第一时间便是上去做急救措施——止血啊,缠纱布啊。
过了好一会儿,阿江望见厂里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最引人瞩目的是走在后面的一个,那是个牛头人,脑门上顶着一对牛角,下巴的胡须剔得干干净净,长得又高又大,而且还大腹便便。阿江自从穿越后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牛头人了,天火公会常有佣兵来往,牛头人兽人都不是稀奇的种族。但无论哪个牛头人,脖子下面这一圈都长满了茂密的胡须,有的甚至扎了个时尚的辫子。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下巴光溜溜的牛头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肥胖的牛头人。
相比后面这个肥胖的牛头人,前面这位人类就非常普通了。不论哪里都能看到的一张脸,上面架着副好像天火会长一样的圆框眼镜,但这个人没有天火会长皮肤好,脸上稍微有些黑,两眼也有点疲劳的样子。他的体型消瘦,身高在人类范围里也很普通,跟旁边的牛头人比起来简直像是孩童。
这两个人一出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站着的躺着的老远就在盯着他们俩,全场只有老牧师一个人在聚精会神顾着手头。
待走近了,头上刚打好绷带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天野会长当即起来,质问道:“你们是厂里的什么人?”
牛头人爱理不理,只有前一个人仔仔细细环视了一遍现场,同时嘴里回道:“呵呵,跟他们一样,我们也是打工的,被派出来救一下人。”
“救人?你们老板呢?”
前一个人道:“我们老板不在厂里。”
天野看出他话里有破绽,质问道:“你们老板不在厂里谁派你们出来的?”
前一个人答道:“我们就是干杂活的,老板不在,车间师傅就叫我们出来。”他答完也没给天野会长说话的空余,直接命令牛头人:“胖子,走,开干吧。”
天野会长将信将疑,但对方是来救人的,这种非常时刻,他也没这个道理去拦着他们问太多话。
只见那个牛头人一拍巴掌,半似吟半似唱,颇有节奏地手舞足蹈起来。
土地忽然间开始抖动。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们,地上的伤者更能感受到从自己身下传来的隆隆震动,无不骇然。
老牧师喝到:“你们在干嘛?”
不用等人回话,答案片刻就出来了。地里几块石头堆叠起来,三两下组成了一个两米高的元素怪,而河里同样一副波涛翻卷的模样,水花交缠在一起组合成圆嘟嘟胖乎乎的人形水元素。
这两个元素怪走到人群,一手一个,夹起护厂队的人放在腋下。
这种暴力的做法不仅引起其他村民的反感,被夹起的护厂队队员也是哀嚎连连,疼得直叫娘。但是有这两个元素怪在,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老牧师抬起头,心里好似有顾忌,欲言又止。对方显然是个懂得召唤元素生物的高阶萨满,治疗什么的一定不在话下。何况那些二流子都是其他村里不着四六的混子,现在受点苦痛也是变相在惩罚他们以往的所作所为。
“你给我放下!”就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林风站出来呵斥道。
牛头人瞥了他一眼。
林风道:“你这样做是在加大伤势不懂吗?不要这么抓着人!”
老牧师忍不住眉毛一扬。
见牛头人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往现场扫视一圈,林风直接站到了他的面前,大声道:“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把人给我放下?”
“为什么?”牛头人不疾不徐地问。
“没听到他们在喊痛吗?你这样抓着是在加重别人的伤势知道吗?”
牛头人道:“关你什么事?”
林风一怒而起,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奈何他一个一米八身高的人跟两米多的牛头人还是有些差距,何况对方体型实在庞大,抓衣襟的动作反而显得他弱小不堪。
牛头人的反应也是极快,林风刚把手捏稳,他就“唰”地一抬手,不仅把林风的手打开,还轻轻松松将他推倒在了地上。
这是林风来到这个世界第二次被人推倒在地。
他气愤之极,不顾伙伴们劝阻的呼声,当场爬起来要跟牛头人决一死战。
见他还要不依不饶,牛头人大手再次按下。一层冰霜凝结的网迎着林风的身体罩下来,只听“啪啦”一声,他前半边身体蓦然结起一层白霜。寒意瞬间抽走他体内的温度,令他当场坐倒在地。
现场村子里的妇孺们看到了,以为要闹出人命,顿时惊叫起来。阿江与琳达第一时间扑上去,用手抚清他脸上、衣服上的霜。
天野会长惊道:“喂!你给我住手!”他喊出前两个字的时候,与牛头人一起过来的人也劝解道:“胖子,算了。”
其实他也知道牛头人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胖子是个惫懒的家伙,看林风那副魔武不通的样子,他怎么会有兴趣欺负这种普通人?
牛头人环视一圈后终于发现被自己遗漏掉的大黄,作为萨满,他能根据现场飘荡的魂魄来分辨谁还活着,但大黄这样一声不吭晕死在尸体堆里的还真不好分辨。
老牧师就在大黄不远处施救,见牛头人走过来要抱走他,不由出声道:“不劳费心,这个是我们村子里的,我们自己会救。”
闻言,牛头人停下了动作,面无表情地望向老牧师。
大家胆战心惊,生怕这个高阶萨满一言不合就动手。谁知道牛头人只是点了点头,道:“嗯。”然后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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