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却没有围观者那般看好戏的心情。战斗的节奏并不紧张,甚至可以说舒缓,随着时间推移而他却渐渐皱起眉头。丑女人以一敌二还能抵挡并不奇怪,他和亚伦都仅仅是在试探,远没有尽全力。奇怪的是她的灵能。
从小到大,在数不清的练习与实战中,莱昂经历过的对手总数加起来早已过千。人类,精灵,矮人,蛮族,打猎时的巨熊、巨蜥与石豹,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召唤生物与法师造物,他在战斗方面的见识不可谓不广。不管什么样的对手,或多或少,他总能感受到对手的灵能,没谁能在战斗中还和平时一样隐藏自己的灵能,连维持在较低水平都难以做到。
可眼前的女人硬是做到了,而且无比彻底。在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灵能感觉,这样的怪事闻所未闻。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有灵能,这本该是常识。而她,褴褛的衣衫之下仿佛没有肉体,就像是一团黑暗,一处空洞,一片虚无。
但是怎么可能呢?又是一次两剑相交,莱昂从剑柄的颤动上感受着对方的力量。如果没有灵能,她怎么能挡住我的重击?
疑惑越来越深,想必亚伦也是同样感受。女人的剑术其实平平,甚至可以说生涩,但感觉不到灵能这点着实令人不安。莱昂以眼神示意亚伦退开。两人的这种打法固然精彩,但是中看不中用,严格来说是在取悦观众,他打算单独上去试试她的底细。
可是亚伦尚未有所反应,女人却先退开。三人的距离顿时拉开,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星辰卫士比传说的还难对付,”她像在抱怨,“何况同时面对两个。”
“下来你就只用对付一个了。”莱昂踏上一步。
“下来?不不不,我不打算继续下去了,”出乎意料,女人扬手将“怜悯”抛向亚伦,然后朝他俩优雅地摆了摆手,“今晚的夜色很美,请好好享受。再见,谢谢你们的陪伴。”
“但我们还不想停止陪伴,女士,”莱昂又前进一步,离女人不过四五尺距离,“站住,别动。”
丑女人不理睬他的警告,走向屋顶边缘。想逃?莱昂下意识地扫了下地形。圣堂的屋顶无处可供藏身,四周则到处是围观的人群,有修士喊来了都城守备队,持枪的士兵占住了每一个方位,就是只兔子也无路可逃。
亚伦道:“你是无法逃走的。不要做傻事,我以安薇娜女王和家族的名义保证,不论你是谁,都会得到礼遇。”
“如果只凭双脚的话,”她望了望圣堂下方,“确实无法逃走。可我是不一样的。”
她不一样在哪?丑女人的视线依次扫过两位朋友,莱昂才发现自己从没注意过她的眼睛。非常清澈的蓝,如同秋日的天空。真美,即使夜晚也无法遮掩其中闪耀的光彩。随后她举起右手,高指穹顶:“我会飞。”
刺眼的强光突然充满视线,莱昂立即闭眼。身体不假思索地作出了反应,撤步,举剑,虽然简单,已经足够挡住大多数攻击。不仅是应对迅速,久经训练的战士在强光刺激下,恢复也比常人快得多。片刻的功夫,他再度睁开眼睛。
——心脏都要停止跳动。女人已经不见了,圣堂光秃秃的三角屋顶上只剩他和亚伦,而两人下方,士兵和平民捂着眼睛没头苍蝇般在打转。没有,哪里都没有丑女人的影子,抬起头来望着漆黑的、空空荡荡的夜幕,他想起女人的话:“我会飞。”
第19章 来访()
都城守备队的搜索持续到半夜,没有找到那丑陋的女人,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许多行窃的小贼倒了霉。反正亚伦拿回了“怜悯”,那女人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最近又有太多事情要忙,都城守备队的人力短缺,这事就暂且搁下。
回到蓝宝石塔,在薇妮的帮助下上床,莱昂睡了无比香甜的一觉,直到被阵阵惊天动地的咆哮惊醒。他听出是伊戈爵士在怒吼,尽管窗户关得严实,犹如实质的愤怒依然像是阵阵惊涛骇浪在冲刷耳膜。
薇妮的房门紧闭,昨日一整天的操劳对小女孩来说太过辛苦,想来她还在梦中。步出塔外,塔前的校场上,大概五十名都城守备队的士兵在进行一对一的攻防练习,巨人般的伊戈爵士手持一人多高的双刃战斧,冲着他们大喊大叫。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活着是为了什么?丢女王的脸吗?”“没吃饭吗?没吃吗?我面前你也敢偷懒?不要脸的东西!”“那也算是防守吗?我真该把你塞进酒桶扔到海里去!”“抬起胳膊!你他妈倒是抬起来啊!一把剑比你妈的**还重吗?”“盾!你的盾!蛆虫!滚到阴沟里去!”“动起来,动起来,拿出吃奶的劲来,像草你的婊子那样动起来,废物!”
仅仅是气势就让人汗毛倒竖,远不是嘉努那种水准可以相比的。显然,伊戈爵士正对他们进行训练,而他们的表现难以令他满意。莱昂上前问候:“早上好,伊戈爵士。”
“早上好。”见到是他,高个子怒意稍止。
“在教他们剑术?”
“不,”伊戈爵士苦着脸,“在折腾我自己。这群家伙蠢得伤天害理,我都怀疑他们知不知道剑和矛应该拿尖的那头去戳人,盾牌是要朝敌人而不是自己人举起的。别他妈站着不动,都给我继续,你们这群死狗!”
士兵们唯唯诺诺地在伊戈的叫骂声中举起剑盾,战战兢兢地继续训练。
“有时骂得太凶也不好吧?”莱昂觉得不妥,“他们对你很畏惧,缩手缩脚的啥都不敢干哪。”
“语言很苍白,我建议你自己试一试,”伊戈爵士举起战斧,以斧柄重击脚下石板,“混球们,停下,现在由莱昂大人指点你们,”他叹了口气,“原谅我。”
“原谅?”莱昂其实没太明白,刚起床,他不是特别清醒,“我该说我乐意效劳。”
他走向士兵,虽说没干过教头,但他并不缺教人使剑的经验,亚伦的剑术也有一大半是他教授的。起先是亚伦教他,不到半年便倒了过来,当时很多人都称赞他的使剑天赋是王国里最高的。
所以,几个士兵,应该不难搞定吧?他信心十足,跃跃欲试。
然而事情与他的预想完全不同。仅仅过了五分钟,莱昂从某个呆若木鸡的士兵手中抢过长剑:“我要杀了你们——”
“息怒,”伊戈爵士及时抱住了他,“现在知道我为何要请你原谅了吧?”
蹬着士兵们许久,莱昂把剑重重丢在地下,虽然是训练用的钝剑,他一掷之下,剑刃咬入石板足有一尺深。“呸”地唾了口唾沫,他咬牙切齿:“伊戈爵士对你们太仁慈了!你们也算是王国的士兵!亚伦的老奶妈拿把刮胡刀都比你们强!”
动作无力,反应迟钝,脚步散乱,最基础的挥砍与起手都没掌握,这群人穿着都城守备队的铠甲,领着塞尔兹王国发的薪水,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哦,需要刮胡子的奶妈,”伊戈爵士诧异道,“那想必是很强。”
高个子的话让他平静下来。幸好出门时没来得及拿上佩剑,否则以“沉默”的锋利,这当口多半已经有人缺胳膊少腿。
“说起来,”莱昂深吸了口气,“您为何亲自训练士兵?交给教头们就好。”
“因为离陛下的生日只剩一个月,教头们根本靠不住。”伊戈爵士道。
安薇娜女王的生日将至和星辰卫士在训练士兵之间有何联系?伊戈爵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莱昂猜想搞不好这个问题除了他以外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原因,思来想去,虽然是誓言兄弟,还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追问。
“靠不住的好像不止是教头,”他试着旁敲侧击,“我昨天早上出门时遇到了……”
他只想问问嘉努·伯约尔爵士的情况,星辰卫士之间的实力差距大得有点过分,他想问问原因。可伊戈爵士比他以为的更加大胆,根本无视周围那么多人在听着:“你遇到了斯坦利大人?没错,他比格茵茨的鱼贩子还要靠不住。当着所有盟友的面宣布交出摄政王的身份,把权力还给陛下,然后率领王国大半军队出征,去讨伐陛下的弟弟——除了傻子,他以为这个做法还能骗得到谁?”
那我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莱昂听得一头雾水。伊戈爵士还要继续进行痛苦又看不到希望的训练,莱昂与他告别,准备去找薇妮或者亚伦问问明白。到都城是为了朋友分忧来的,太过悠哉可不行。
回到蓝宝石塔,薇妮的房间仍然关着,他便到六层去看看亚伦在不在。他经过的每道门都锁着,队长的房间也不例外,似乎每个人都有事情要忙。莱昂索性往七层去,在龙堡内,蓝宝石塔仅比光之山、琥珀塔和大圣堂三座建筑物稍矮,顶层的瞭望台能将整个普拉哈湾尽收眼底。今天天气很好,他想着是不是能看到传说中的帝国大桥。
登上瞭望台,几座少女雕塑环绕排列。举目极力向西南方向远眺,海水与天空交接的地方,一条细细的白线若隐若现。
就是那个了。古尼尔帝国在神灵帮助下建造的奇迹,至今为止世上出现过的最伟大工程。大桥跨越了整个阿德里德湾,分南北两段,宽一百尺,高出海面两百尺。假如仅仅只是如此尺寸,也许可算雄伟,但还不够让人称之为奇迹。帝国大桥真正令人惊叹的是长度。
按史书记载,大桥全长四百里,此刻他视野里的乃是北段,连接普拉哈的旧城与格茵茨岛上的落帆堡,属于其中较短的一段。尽管如此,长度仍然超过一百五十里。在脑中念想过不知多少次,此刻终于见到,望着大桥向南延伸直至没入海平线,莱昂扶着栏杆,感慨连连。
在帝国大桥建造完工之前,南北特雷格大陆之间只有细长的贝特尔特地峡相连,大桥不仅仅为古尼尔帝国提供了便利,更是整个大陆的瑰宝,直到今天,塞尔兹王国依然在享受着这份福祉。
年代久远,建桥时的记载早已残缺不全,技术当然也已失传。然而即便完整地保存下一切必须的图纸与工具,如今的塞尔兹王国也无法做到哪怕百分之一的规模。光是那些桥桩就不可想象,阿德里德海湾最深处超过一千尺,换句话说,古尼尔人要潜入海面千尺之下,把桥桩一根根深深打入海底。
除此之外,还有桥面的平整,桥身的加固,建筑材料的采集与运输等许许多多难题。上千年过去,经历过无数次风暴与巨浪洗礼,帝国大桥仍然屹立在阵阵波涛之中。只凭人力有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吗?
不可能,这是莱昂和亚伦,还有古尼尔帝国毁灭后的一千一百年来诸多修士学者得出的唯一答案。若不是有实物,根本没人会相信有这么一座桥的存在。
有机会到桥上去看下才好。听说历代工匠在维护时都留下了印记,各式石雕与文字遍及全桥,整座大桥堪称是上千年来大陆历史变迁、风土人情的最佳见证。也许今天就是个好日子?等薇妮醒来,不妨叫上她……
完全沉浸与自己的浮想之中,冷不丁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在想,你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我呢,还是在假装不认识我?”
莱昂压根没想到身边会有人,措不及防下身体失去平衡,一下翻过栏杆,头朝地面栽了下去。他惊呼一声,双手忙乱中想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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