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谦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见江左突然近乎九十度躬身,拱手举在头上,恳声道:“在下此来,特意为讲学为难陶公子一事谢罪,请求陶公子能原谅在下的不是。”
陶知谦不顾江左挣扎,伸手扶起江左,笑道:“江公子本来就不曾得罪我,何须来谢罪?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
但等陶知谦双手一离开,江左又再次躬身拱手,恳求道:“请陶公子原谅,讲学之时,在下一时昏了头,这才犯下了糊涂事。”
陶知谦无奈叹了口气。
又听江左说道:“如果陶公子不原谅在下,在下就没脸抬起头来了。”
赵恒毅吃着饭,闻言冷哼道:“竟然如此没脸没皮,还有强迫着求别人原谅的不成?”
江左顿时被羞愧得满脸通红。
陶知谦无奈道:“好了,我原谅你就是了,还请江公子不要如此,实在让人不安。”
江左这才直起身来,接下来又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向陶知谦递去,口中说道:“在下身无长物,只有些许银钱,这是两百两银票,特来与陶公子赔罪,还希望陶公子莫要推辞。”
银票递到身前半天,陶知谦却没有伸手接过,淡淡道:“江公子的心意我领受了,只是这些银票我不能收,江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江左又坚持了几番,但见陶知谦硬是接受银票,只好收回怀中。
这时宋云舟突然好奇问道:“江左,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不成?”
江左顿时脸色尴尬起来,但宋云舟问话,他又不敢不回,只好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原因。
原来他从柳木书院回去后,不知他爹怎么提前就得了消息,知道他在讲学时用问题为难陶知谦,将他好一顿痛打,逼他来给陶知谦道歉。
陶知谦心下恍然,他明白自己自然没有什么身份,能让一个大家族子弟被逼得向自己道歉。江左他爹这一番作态,只怕更多的原因是向外人展示,毕竟当时来听陶知谦讲学的,其中有很多大人物。否则的话,打在哪里不好,非要打在脸上,让别人看得明明白白。
赵恒毅冷哼道:“打得好,活该受罪。”
当着众人面被人如此不留情面,江左一时间羞愧难当,况且他又不清楚赵恒毅的身份,不由热血上头,恼怒道:“我和陶公子之间的事,又与你何干?吃你的饭便是。”
一言落下,满堂皆静。
陶知谦和宋云舟有些发愣地看着江左,全然没料到他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赵恒毅是谁?当今赵皇五子,地位相当于大儒。
而江左不过一区区书生修为而已,若真是一位大儒当面,就是一笔将江左写死,那也是江左自己活该。
赵恒毅自己也有些愣神。
倒是门口守候的两位护卫当先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放肆”,便要冲进来拿下江左。
“退下。”赵恒毅冷哼道。
赵恒毅的话,护卫不敢不遵从,用泛着杀意的目光扫了江左一眼,退出门外。
江左被护卫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冷,他此时虽然依旧不知道赵恒毅的身份,但看众人的反应,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祸。
第25章 寿礼()
宋云舟好笑摇了摇了头,已经不知道对江左说什么好。
“这位乃是”陶知谦话语一顿,看向赵恒毅,见赵恒毅微微点头,才继续道:“这位是宁阳王,当今五皇子。江公子,你还快快谢罪?”
“宁阳王?”江左顿时惊得脸色煞白,一时间几乎都要被吓得魂不附体。
赵恒毅冷冷地看着江左,道:“谢罪就免了,这事看在陶知谦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给你一句忠言,祸从口出。”
陶知谦心下苦笑,他本来不想和赵恒毅扯上太多关系,但这赵恒毅倒是会算计,找到个机会,就非要卖自己人情。
江左也终于缓过神来,微颤着声音,苦涩道:“多谢殿下不怪罪。”
又向陶知谦一拱手,语带哽咽,感激道:“多谢陶公子。”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什么祸,若是宁阳王真要有意怪罪,只怕他整个江家,都可能会从江陵县除名。
陶知谦摇头感叹道:“观你行事,就知道你素来冲动。热血冲动,其实也并不算坏事,但若是冲动过了头,就会成了坏事。”
听见陶知谦这句话,宋云舟不由好奇,插嘴道:“听你的意思,冲动还能是好事?”
赵恒毅也不由有些期待地看着陶知谦,看他能说出什么解释来。一个下午的交谈,他知道陶知谦常常能迸出许多奇思妙想,发人深省。
陶知谦轻笑道:“人生在世,所作所为,可以说皆来自于冲动和愿望。若是少了冲动,人也就变得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
他这话却是源于前世一个哲学家所说,原句是:人类一切的活动都发生于两个来源——冲动与愿望。
陶知谦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冲动愿望”宋云舟本来还待反驳,可越是细想,却越是张口无言。
赵恒毅肃然道:“陶知谦深明大理,每每出言令人警醒,本王受教。”
“殿下客气了。”陶知谦一笑,看向若有所悟的江左,郑重道:“所以,江公子,冲动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你比别人更多一份冲动,那么也就会多一份成功的可能性,但同时也要用谨慎言微来约束自己。希望你以后继续保持这份冲动,奋当勇进,为我人族做出贡献”
江左眼眶泛红,两行眼泪酝酿许久,终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陶知谦这番话可谓真的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江左想起这些年的经历,因为冲动曾经做出了一些成就,也闯了很多祸事。学堂上的夫子让他戒骄戒躁,不能冲动行事,家里的父母,也让他不要冲动
可叹亲人朋友一大堆,到头来却是陶知谦这个外人最懂他。
空活了二十多年,突然一朝得遇知心人,这叫江左如何能不感激涕泪。就好比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终于等到天降甘霖。
江左心底对陶知谦的那份嫉妒,这一时间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无以言表的敬仰之情。
就如陶知谦所说,江左素来就是一个冲动的人,想到就做。
一个念头突然在江左脑海生出,在陶知谦等人惊异中,只见江左竟是“扑腾”一下朝陶知谦跪了下来。
书生信奉天道至理,若不为人臣,就连帝皇也可不跪,只跪天地,父母,以及终身侍奉的老师。
“陶公子,请让江左拜您为老师,从今侍奉左右。”江左哽咽有声的求道。
陶知谦一愣,连忙去扶江左起身,惊道:“江公子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圣元大陆上的老师分为两种,一种就是学堂上的夫子,教授学生知识的这种。他们之间虽然也称师生,但更多的是利益关系。
而另一种,则是值得学生去终身服侍,这种师生之间的羁绊,已经丝毫不亚于父子。
“如果老师不答应,江左便长跪不起”江左坚持不起身。
陶知谦是书生,江左也同样是书生,而且论修为,江左还要强于陶知谦,毕竟他此时已经到了进阶书童的边缘,只待秋试考过,就能一跃成为书童。
江左不起身,陶知谦自是拉不起江左,不由无奈看向宋云舟两人。
见陶知谦为难,赵恒毅自然乐意卖人情去解围,于是板着脸呵斥道:“你是什么人?人家陶知谦又是什么人?岂是你能高攀得上的?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拉出去。”
赵恒毅一声令下,守候在门口的两个护卫立即冲进来,不顾江左的挣扎,硬是将江左拉出门外。
接下来,这一顿晚饭开始吃得没头没脑,但终于还是吃完。
晚饭过后,赵恒毅将宋云舟支开,和陶知谦进了书房。
看着书桌下方的篮筐里,几乎满出筐外的写满字迹的纸张,赵恒毅不由赞叹道:“拥有超人才情,还能如此勤奋,陶知谦你的确值得本王尊敬。”
“殿下过誉了。”陶知谦一笑,也无意兜圈子,直接了当问道:“此间只有殿下与我两人,殿下到底有何事,还请明言。”
赵恒毅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月二十一号,就是父皇九十大寿。父皇素来喜欢故事,做儿子的,自然要投其所好。所以本王此来,希望陶知谦能为本王创作一篇故事,以让本王向父皇贺寿。”
“殿下”陶知谦一惊。
“勿要推辞,先写出小红帽,提出六要素,今日讲学又提出故事节奏一说。本王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赵恒毅看着陶知谦,郑重一拱手,道:“拜托了。”
“殿下折煞我了。”陶知谦连忙回了一礼。
看着陶知谦脸有难色,赵恒毅又道:“若你能帮我这一次,本王记你一个人情。”
沉默良久,陶知谦叹了一口气,道:“既然殿下看得起我,那我就唯有略尽绵薄之力。但我只能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让殿下和赵皇满意,就不能保证了。”
“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本王都承情。”赵恒毅点头道。
第26章 江左拜师()
陶知谦又问道:“那不知殿下何时需要?”
张恒毅道:“能保证故事精彩的同时,自然越早越好,最好不超过十天吧。明日一早本王就要出发,到时候你写完故事,用传讯飞符给本王送来便是。”
说完,赵恒毅从怀中掏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翠绿玉鸟,栩栩如生,玉身上刻着许多蝇头小字。
传讯飞符是圣元大陆极其重要的一种传讯手段,速度可达到一息百里以上。
“不用。”陶知谦没有接过传讯飞符,说道:“既然殿下明日就要离开柳木镇,那我今晚就写好故事,明日再给殿下送来。”
“明日?这这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赵恒毅愣愣的看着陶知谦,心下甚至有几分怀疑,是不是陶知谦想要敷衍了事。
陶知谦笑道:“如果殿下明日看了故事,不满意的话,那我也还有九日时间写第二个故事。”
他脑海中偌大一个图书馆,其中的故事只怕不下千万。如果不是怕吓着赵恒毅,甚至不用一时三刻,他马上就能写好一篇精彩故事。
出了书房,赵恒毅便告辞离去,约定明日一早再过来。
当晚,宋云舟本来意欲和陶知谦秉烛夜谈,但因为赵恒毅的事情,陶知谦不得不推辞掉。
自是一夜无事,次日辰时过半,赵恒毅按约定前来。
书房内。
“皇帝的新衣?”赵恒毅拿着手稿,刚看到故事题目,就不由得皱起眉头,很是不解。
不过手稿中蕴含着浓郁才气,让他生不出什么质疑。
“上古时候,在无尽大海中有一海岛,岛上有一个小国家。这个国家的皇帝励精图治,但却有一个癖好,那就是每一天都要换一件新衣裳。臣民们每次看见皇帝,都要说:‘看,皇帝又换了一件新衣服。’”赵恒毅只看了开头寥寥几句,眉头就不觉舒展开来,整个心神都被牢牢吸引在故事情景中。
陶知谦也不打扰,静静等候在一边。
足足近一刻钟,赵恒毅目光才终于从手稿上抬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境,感慨道:“陶知谦的才情果然不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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