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军营,来到陆离身边。
马车上跳下一人,正是顾雍。见到陆离,顾雍上前拱手道:“明夷,我已经按你说的,把先帝赐给你的所有钱财都从家里取了出来。我把它们结算成黄金,细分为一百份,每一份都足值百金,其余零剩的换作铜钱,装了沉沉一车——你确定要全部用在军备上?”
陆离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回吴郡山高路远,难道不需要钱?其中五十份黄金,是送给你顾雍的。”
顾雍一听,轻轻摇头:“顾家好歹是吴中大族,我并不缺钱财!”
陆离握住顾雍的手:“我可不是为了你顾元叹着想!拿了我送的金子,你就不要对路上行程精打细算了,改乘最快的追锋车直接去吴郡;到了家,这些黄金中的大部头,就当是我对你家中事的一点致意,你实在不肯受,就用来帮我打点吴中四姓吧。
之后,你再用最快的方法回到我这里来——这是为我自己打算的。所谓兴师十万,日费千金,打仗那么花钱,我这麾下又是私兵部曲,大多开销都要靠自己。不立功也就罢了,一立功又要给我多塞人。打理账目、清算辎重,那都是多么麻烦的事!你可快点回来,我离不开你这个萧何啊!”
听了陆离这番话,顾雍再不推辞,只是眼中多了一点泪光,旋即深深一拜,令人卸下黄金,乘马车告辞离去。
贾诩虽在旁默不作声,然而他把此情此景看在眼中,心中也起了一点波澜……难不成乱世之中,真容得下这个讲人情义气的陆离吗?
陆离目送顾雍乘马车远去,一挥手,让左右把剩下的五十份金子以及散碎铜钱先搬去帐中。他一边看着士兵们搬运金子,一边向贾诩问道:“先生可是在想,若用心匡助陆离,说不定是一个真正安稳的归宿?”
贾诩轻笑道:“这可是你陆离所愿?”
陆离也回以笑容:“我陆离所愿,可不是单给先生一个安稳去处;而是为包括先生在内的士民百姓,给他们一个天下太平。先生,召集士兵们吧,我有话要说。”
贾诩听了,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军营之中,人吼马嘶,陆离的心境却平静如镜。为天下苍生博一个太平,这就是我来这世界的目的和责任吧?陆离长舒一口气,怔怔地望着天空,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蔡邕所提倡的君子之道、是不是曹操所梦想的英雄之举?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想到这句诗,陆离微微笑了起来。以前读书的时候,总觉得这是在装逼或是表忠心。然而当现在自己身临其境,才能真切感觉到,这片大地上,自古有浩然之气。
营帐门前,有人喧哗起来。陆离闭眼皱眉,怎么总在自己诗意盎然的时候搞噪音?真煞风景!
“你们以为这是哪儿?这是军营!准你们这么多人来探亲啊?”有个大嗓门嚷嚷着,陆离一听就知道是监军。
另一个粗莽的声音顿时回呛:“嘿!我们可不是来探亲的,要说沾亲带故,那只有……哎呦!”
打起来了?陆离顿时睁开眼,快步跑去大寨门口。只见一伙村民打扮的人堵在门口,大约有几十人。他们和监军身后的士卒们吵得不可开交,但带头的那个粗莽汉子却是捂着头,又怒又怕地往身后张望,好像是村民中的谁敲了他脑袋。
“人呢?”粗莽汉子嘟嘟囔囔着,“总是这样,我为她出头,她还不乐意了。”
监军见之捧腹:“哈哈哈,你连一个女孩子都怕成这样,还来我们军营前充好汉呢!”
女孩子?陆离打量过这些村民,心中骤然一紧,带着一群平民找到这里……该不会是她?!
陆离刚要上前问个仔细,却觉得肩上遭到了温柔一击,熟悉的声音顿时入耳:“嗨!你在想谁呢?”
“反正没想你。”陆离转头笑看身后的人,宁儿笑盈盈地站在那里,如水的眼眸含着万种风情。
第93章 出征准备()
“没想到我的小徒弟这么厉害,这只是一个月不见你,你就已经到了三才境界?”被陆离恭请到帐中之后,宁儿立刻质问开了,“说说,到底是有了什么奇遇?”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陆离笑嘻嘻地说,“你是怎么来的洛阳?”
宁儿娇哼一声:“这都多久了,你一封信都没给我寄过。得亏了你的好朋友曹操,时时把你的消息传递给我。原本我还在四处奔波,劝降太平道友让他们重归田间,一听说你到了洛阳就被封赏,那我可不得赶过来,看着点我的小徒弟不要沉溺于荣华富贵吗?”
这么说来,宁儿少说在路上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啊!陆离想到就觉得心疼,赶紧怜香惜玉起来,亲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好不容易才把这位姑奶奶给哄住了。
“所以说,你新拜了个师父?哼!你就是嫌弃我了!”宁儿听陆离说完近期事件,这才高傲地瞥一眼营帐中堆放的金块。
陆离应对得有条有理:“你是引我接触星术的启蒙之师,蔡公则是指点我道理志向的师父。这怎么能相比呢?”
宁儿不以为然道:“反正你已经是朝廷鹰犬啦,自然向着朝廷里的官员说话啦。”
陆离听了,有些生气:“宁儿,你这就不讲道理了。朝廷一开始召我,是打算封做州牧的,那不算位极人臣,也是万人之上了。我来洛阳要是为了贪图富贵,那现在又何必站在这里,做着百夫长呢?”
宁儿自知理亏,轻抿朱唇,起身蹙眉,轻声问道:“你心里还有我们吗?”
宁儿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那些被世道逼得揭竿而起的百姓们。陆离点头应答:“从未有一日敢忘。我就是要从这里做起,知道人们为了活命,是如何抛头洒血。只有亲身体会过他们的挣扎,等到有一天,我站到能改变一部分人的生活、甚至改变世道的位置,才会记得要为了什么人,让这世道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前提是,你得活下来,走到那一天。”陆离只觉怀中一阵温暖,要不是鼻子闻见残留的幽香,陆离还真不敢相信宁儿竟然轻轻拥抱了他。
不过也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宁儿就已经松开陆离,背着纤纤玉手去检查那些黄金了。
“这么多钱,足够你的百人队用很久了吧?”毕竟也是打过仗的人,宁儿知道打仗是要花钱的。
陆离摇了摇头,介绍道:“官军的配备可比黄巾军昂贵多了,他们有制作精良的武器、盔甲,战马也是特别经过配种和训练的,不像黄巾军,用驮货物的马充当战马。就连最基本的粮草,也是必须保证战士吃饱喝足,这样才有战斗力,不像我们以前一样,不饿死就行。
所以说,用官军的方式打仗,花的钱要多出许多。养活十个黄巾战士的花费,可能只够养一个正规的官军士兵,甚至还不够。”
宁儿听了,不禁瞠目结舌:“养一个兵那么贵?”
陆离苦笑着耸耸肩:“一分钱一分货嘛。相对来说,官军的战斗力就更高了。幸好我有一位非常得力的会计……呃,不过他刚请假回家。”
陆离与宁儿聊着天,同时观察着这个女孩。自从张角揭破她身世之后,陆离一直担心她是否会被仇恨所吞噬,但现在看来,宁儿有一颗足够坚强的内心。越觉得宁儿内心强大,陆离就越心疼她,一个女生为什么不能柔弱一点呢?只因这个乱世,才把原本可以明媚的人儿,逼得她活成了必须坚强的模样。
但愿有一天,自己可以让宁儿重新柔弱起来。陆离这么想着,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陆离,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帐外突然传来贾诩的低沉嗓音,陆离带着宁儿揭帐而出,参差不齐的百人队中,立刻传出一阵议论。
“想不到陆将军金屋藏娇嘞!”牛二见陆离带着一位绝代佳人,不仅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还没等陆离开口,宁儿玉指轻抬,牛二的头发立马烧了起来,“走水啦!”牛二大叫着,狼狈得四处乱窜。宁儿再打一个响指,燃在牛二头顶的玉火登时熄灭。
宁儿挑着秀丽的眉毛,在众人面前巡视,俨然一副训斥部下的样子:“可别拿我开玩笑,你们陆离将军,是我的徒弟。要是有谁再贼兮兮地搬弄是非,看我不把他舌头给烧了。”
士兵们一听,立刻肃然无声,宁儿得意洋洋地一瞥陆离,这才站到他身旁。
陆离无奈一笑,心想这小妮子居然抢我风头。他咳嗽一声,向前走出一步。大家看到陆离略显尴尬的模样,有几张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脸,又开始憋笑了。
“大家既然来了我陆离的百人队里,就是给我陆离面子,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兄弟。我陆离有一口肉吃,少不了大家的一口。”
所有人都知道,陆离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因为明晃晃的金子正从陆离身后的帐篷中搬出来,齐齐码在地上。
见到有些人的表情已经按捺不住了,陆离不由失笑,却又话锋一转:“但是你们要记住,在平时,我们固然是兄弟朋友;可在战时,军纪必须严明。现在,我发布军令,与大家约法三章。”
说着,陆离举手握拳,让百人队中的每一员都能看到自己的拳头。
众人肃静,陆离伸出第一个手指头:“第一条,军中禁止私斗。但凡与友军起争执,必须报给我或者我指定的人来处理,违令私斗者,斩。”
“第二条,军中禁止饮酒。除了向我申请、得到批准的情况以外,发现私自喝酒,军棍伺候;倘若是醉酒滋事,斩。”
“第三条,军中禁止扰民。所谓滋扰,包括但不仅限于拆门板生火、抢掠平民财产、对民女无礼等行为。一经发现,斩。”
说完三条军令,陆离这才放下手,徐徐说道:“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求情告饶、将功赎罪;这三条军令,触犯其中任何一条,都是有罪必罚。”
虽然看到众人中有些面带不忿的,陆离却并没有打算让他们说话:“不久前,贾诩先生已经将大家分成了长矛手、弓箭手等几个小队。现在,大家报备自己的身高、体型,我会记录在案,安排专人为大家采购盔甲、武器、战马和其他配备。确认装备合适之后,我们就在营里开宴,由我陆离请客!”
第94章 洛阳马市()
士兵们报备身材体貌既定,陆离抽调五百份金子,分别差人去购置武备。
武器、盔甲都好说,宁儿以前也是一军之帅,没少见识过盔甲兵器,她当即就向陆离打了包票:“只需要找到铁匠或是武备商人,商议价格,出货后看样式成色无误,就可以取货装配。”
陆离点了头,宁儿就带着几个人,上街采购盔甲去了。另外哨兵要用到的隐秘信函、弓箭手训练必备的箭靶,都派了人去购置。
然而陆离差不多安排完毕,却发现缺一个会看马的人选。心里想起一桩典故,陆离不由得向贾诩笑道:“这下可麻烦了,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洛阳作为帝都,当然有的是好吗,可我这儿缺一个相马的伯乐。”
“这有什么?我就会看马。”士卒之中,牛二挺身而出。
陆离打量着牛二,调侃道:“我以为你只会看美人呢,原来还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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