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那人的时候,突然一愣,险些叫出声来,他当然是识得那青衫少年的。
这青衫少年自是傅青弈无疑。
傅青弈走到那背负巨钟人影的身前,静静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那背负巨钟的身影却是先开了口,那是一个淡淡的声音,声音不大,却饱含凄凉,道:“他就是被关押在这里?”
傅青弈冷冷道:“嗯。”
然后继续冷声道:“你想救人?”
那人影道:“我只是来瞧瞧。”
傅青弈哦了一声,道:“瞧见了就走吧。”
那人影却是答非所问的指着名士碑上说道:“这就是唐小环?”
傅青弈皱眉,冷声道:“你现在走,我不拦你。”
人影道:“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交手。”
傅青弈道:“你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人影叹息了一声,道:“我的确不敢,但并不是因为我自己。”
傅青弈道:“你怕连累他,但他毕竟只是被关押,而不是已被杀。”
那人影沉吟了片刻,叹道:“你要知道,一个人失去了自由,那要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傅青弈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这本就没有错。”
人影沉默,过了半响,叹道:“他不过是年少气盛而已。”
傅青弈也是良久的沉默,似是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他淡淡的说道:“如果刺杀墨翎王也算年少气盛,那我只能说,他的确年少。”
人影继续道:“鼎呢?”
傅青弈道:“墨翎王府。”
人影哦了一声,道:“我走了,如果有机会见到他,帮我劝他,他若想走,就最好不要太固执。”
傅青弈道:“他如果不固执,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人影叹道:“一个人的性格总是难以改的。”
傅青弈道:“你既然知道,就不应该让我劝他。”
人影并未说话,他转过身子,瞧了一眼傅青弈,然后慢慢的转头离去。
“出来吧。”
待那人离去后,傅青弈冷冷的说道,他的语气依旧冰冷。
谌仲当然听的出,那青衫少年的话是对着自己说出的。
他缓缓的从树后走出,来到那青衫少年的身前,那些对话他听入耳朵,却是完全摸不到头脑。
“是你?”傅青弈瞧见谌仲,他早就猜到有人掩在树后,却没想到树后的人,却是谌仲。
谌仲道:“是我。”
傅青弈蹙眉道:“你都听到了?”
谌仲笑道:“我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
傅青弈皱眉,淡淡的道:“你最好不要向别人提起。”
谌仲却是答非所问的说道:“你为什么深夜会在这里?”
傅青弈道:“一个人不出现在这里,也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这并不奇怪。”
谌仲无奈一笑,道:“我奇怪的是,刚才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傅青弈蹙眉道:“你想知道?”
谌仲笑道:“我奇怪的是一个人竟然能够背负着那么巨大的钟,当真是古怪至极。”
傅青弈冷声道:“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那并不古怪,那座钟,只不过是他的武器罢了。”
谌仲骇然,脱口道:“你是说刚才那位是修行者?”
傅青弈道:“很奇怪?”
谌仲愕然,如果方才那人影是一位修行者的话,那的确并不奇怪,但堂堂一位修行者,为什么深夜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就算是修行者,那座钟足有千斤之重,若非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哪里会力大如此?
但更让他惊奇的是,眼前这青衫少年竟然能够与一位大修行者相谈,倒似是旧识一般。
谌仲骇然,继续道:“难不成此人是神游境的大修行者?还有,你究竟是谁?”
傅青弈一愣,随即面色又恢复冰冷,说道:“如果他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也就没有必要亲自来此地了。”
谌仲点点头,的确,如果是一位神游境的大修行者的话,刚才那人影根本无需自己来到这里,神游境,大可神魂游动,以神识驾驭躯体。
谌仲继续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
傅青弈一愣,因为他通常只问不答,但对于眼前这个胆子极大的少年,他却是印象颇好,没有任何身世背景,没有任何修为依靠,而且身虚体弱,除了能抚的一手好琴瑟,简直一无是处,竟然敢一怒之下脚踢势族八院天枢院大门的胆大少年,他的确有点看不透他,天底下能够让他傅青弈看不透的人,的确不多,但这病态少年,却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开口道:“镇江傅青弈。”
名动八表的洗尘剑傅青弈,大明帝国当今年轻一辈修行者的第一人。
当听到这个名字从眼前的青衫少年口中说出的时候,谌仲简直有一种自惭形愧的感觉,他原本以为存在于梦幻中的那位天才修行者,竟然便是眼前的这位冰冷的青衫少年,而自己与其相逢了数面,竟然毫无所知,他有些吃惊的盯着傅青弈,似是要瞧出这人与自己的不同之处,但很快,但便觉得,这傅青弈除了一脸欠他钱的表情外,丝毫没有其他的特异之处。
谌仲苦笑了一番,说道:“原来你便是洗尘剑傅青弈,当真是我眼拙了。”
傅青弈面色不变,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何特异之处,说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谌仲得识了傅青弈这位修行天才,自然有所悻然,他淡淡的说道:“一个人不出现在这里,也会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所以说,这并不奇怪。”
他将傅青弈的话原本奉上,傅青弈却是不加理会,谌仲继续道:“我真的不可能修行?”
傅青弈点了点头,道:“你是先天虚体,八脉阻塞,灵识无法贯通。”
傅青弈其实并不想打击眼前的这个病态少年,所以他说的只是一部分,他并没有告诉他,先天虚体,不光不能修行,便是生命,也会加速流逝,想到如此,他倒是有些悲哀,因为眼前的这位病态少年,的确不应该英年早逝,这种悲哀的情绪,他傅青弈从未有过,因为他觉得,生老病死,这是天道使然,并没有什么值得悲哀的,但对于谌仲,他却是动了些许恻隐之心,但很快他的心便又恢复冰冻。
谌仲默然,既然傅青弈已然肯定了自己,那么就肯定,他一定不能修行了,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事实,却是不得不接受,他长叹了口气,道:“看来天命使然,我谌仲不能修行。”
傅青弈淡淡道:“不能修行,并不能够代表什么,当今墨翎王也是不会修行。”
能将堂堂的势族掌控者墨翎王与谌仲相比,他傅青弈也是对谌仲极为看重了,谌仲却是摇了摇头,道:“墨翎王掌控势族权倾天下,我焉能与其相比?”
傅青弈道:“你是人,墨翎王也是人,为何不能相比?”
谌仲愕然,他没有想到,傅青弈竟然能够说出如此的话,但这句话,竟然让他无从反驳,墨翎王的确也是人,他谌仲也是人,为什么他谌仲要屈居人下?
当然,这是一种没有可比性的比较,墨翎王出生皇族,他谌仲不过是家道惨落的落魄少年。
傅青弈见谌仲默然不语,面色黯淡,于是说道:“你若想修行,也许只有去了那个地方,才能够帮到你。”
谌仲原本对修行已经断念,此时听到傅青弈的话,他脱口道:“何处?”
傅青弈道:“明楼。”
明楼,大明帝国最为神秘的修行圣地也是天底下修行者最欣然的圣地,谌仲戛然怔住,明楼对于他来说,太过遥远和缥缈了,它永远像是只存在梦幻中,遥望而不能触摸。
谌仲叹道:“明楼的确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
明楼的大门,也许只会像诸如傅青弈之类的修行天才敞开,至于他谌仲,却是想也不敢想了。
他忽然想到方才那背负巨钟的人影,问道:“刚才那人是何人?”
傅青弈道:“下山的人。”
第13章 义薄云天()
谌仲不解,指着宸山顶峰,道:“山上下来的?”
傅青弈道:“我所说的山,并不是这座山,而是另一座山。”
谌仲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道:“你说方才那人,是蜀山下来的?”
如果说刚才那背负巨钟的人是一位修行者,而且是一个下山的人,也许谌仲能想到的,只有蜀山这个修行之地了。
傅青弈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谌仲继续道:“他的力气可真大,那巨钟怕是有千斤之重。”
傅青弈道:“那口钟叫做琼枢钟,重八千八百斤。”
谌仲愕然,他实在难以想象,那重达八千八百斤的钟是如何背负在一个人的背脊上的,何况,那人影身形消瘦,看起来极为纤细瘦弱,竟然能够有如此大的力气,这的确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很。
傅青弈继续道:“蜀山修天罡浩然气,门下的修行者莫不是力大无穷,他们的武器,通常都是重达千斤。”
谌仲叹道:“这等硬功浩然气息,果然了得。”
谌仲突然想到了什么,方才傅青弈与那人影的对话中提到,刺杀墨翎王的人被关押在此处,他不禁想到了那三年前的一起惊天大案,一位背持巨鼎的少年,公然在一个夜晚闯入墨翎王府刺杀墨翎王,以一己之力独斗八大奇才,接连挫败三位奇才后,却是力竭被俘,而后被关押入明理寺天字狱内。
现在想来,那背持巨鼎的少年也定然是蜀山下来的人了,但为何会刺杀墨翎王,却是不得而知了。
今夜这背负琼枢钟的人显然与那人息息相关,谌仲如此揣测,心思便明朗了许多,但这些事,却是与他无关,他也不愿多参与。
想起何肃言的事,也许傅青弈真的能够帮助到他,于是将何肃言的事说与了傅青弈。
傅青弈听罢,皱着眉头,问道:“当时赠与你天枢令的男子,面貌如何?”
当时傅青弈也在场,不过他却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谌仲简略复述,傅青弈颌首道:“那是天枢院奇才步云天。”
谌仲大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那男子竟然是堂堂的势族八大奇才天枢院的奇才步云天,他脱口道:“既然是步奇才亲自赠与的天枢令,我朋友为何会被诬陷为盗贼?”
傅青弈摇头,他也不甚明白,显然那万全策看到金牌,就应该肯定,那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天枢令,但为何将何肃言当做盗窃犯抓捕起来,怕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清了。
傅青弈说道:“明日我陪你一起上山,讨个说法。”
谌仲喜道:“那便多谢。”
有了傅青弈的帮助,想来何肃言的事,一定能够妥善的解决,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谌仲也觉得心安了许多。
………………。
………………………。。
清晨的一米阳光倾洒在谌仲的脸颊之上。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便瞧见远处站立的傅青弈。
青衫随着晨风扬起,谌仲才发现,原来他的袖口竟然如此之大,大的似乎能够装下一个水桶。
青衫不长,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也许只有从这样的人身上,谌仲才会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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