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坚持必须要自己上场的意图,但我还是要听。」
弗雷恩笨拙地拿捏着和自己的距离感,只不过还是有些笨拙:「我没有说排斥你的意思,并没有,只不过……」
「我知道。」
克蕾奥诺亚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觉得交涉的工作几乎还是要交给雷吉纳,让弗雷恩开口,实在是太致命了。不过如果雷吉纳没有从王都千里迢迢地赶来的话,他是要打算亲自披挂上阵吗?
可能是吗……他又做得好吗?
克蕾奥诺亚做出判断,如果弗雷恩把这个看作任务的话,有可能。
他们焦躁地等待了一会,听到脚步声渐渐不紧不慢地传来的时候,克蕾奥诺亚知道,好运气来了。
应该是来了,这绝对不是雷吉纳,这是能料想到的,最好的情况。
「这是……」
克蕾奥诺亚看到一个少女走上楼梯,露出了头,年龄比她略小些。但瞳孔很澄澈,同样也很锐利,似乎比她的哥哥还要年长些,虽然时机上肯定不是这样。
克蕾奥诺亚知道认识眼神,她什么圈子的人都接触过,所以也理解这种眼神的意义。他们经历过人生的剧变,既有好事,也有坏事,所以他们也认得清形式,能够在最恶劣的条件下苟且偷生,顽强生长,丝毫不不顾及他人的眼光。
不过这种眼神,在这个年龄上,有些……
难以应付。
「你们是谁?」
声音稚嫩,但语气坚硬,有力,让人没法小觑。
「雷吉纳把我们叫过来的。」弗雷恩摆摆手,他的语调平板,毫无顿挫,既没什么情感,也难以让人起疑,「他说他需要叫点人来帮忙,所以我们就被叫过来了。」
「这……」
她以一种怀疑一切的态度,语调躲躲闪闪。
这就是麻烦所在,如果是别人,克蕾奥诺亚想,如果是别人,至少现在绝对不会有精神对弗雷恩抛出来的每一句话进行质疑。
尤其是这么小的人。
「有问题吗?他刚才看你久久没回来,就去找你了,我们不认识你,就在这里等你。」
这句话没有说错,半点错误都没有。
「他们是今天叫你过来的?」
「差不多,但他准备了很久了。」弗雷恩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刻板。
克蕾奥诺亚突然意识到,现在才意识到。语气刻板不是因为他不想在话语中流露出过多的信息,是他在紧张,在承受压力
弗雷恩在见自己的时候,在独处的时候,也都会随口开开玩笑,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的性格也很乖戾固执,但弗雷恩本身并不是那么严肃死板的人。
他上一次露出这种表情,是和自己的父亲见面之后,肯定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父王印象不好,印象很不好,才会……
「准备很久了?」
「对。」他的呼吸声有些粗重。
克蕾奥诺亚察觉到托蕾现在在看着自己,她想了想,决定自己表现也要坚定一些,不能太茫然无措,上次扮演茫然无措的角色时,她的压力太大,最后还是忍不住用贵族的方式露了马脚。
放松,放松,现在还没有到你出手的时候。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打算叫我过来再仔细谈的。」弗雷恩的表情说明,他现在正在努力思考刚才短短的描述究竟是哪里让托蕾起了疑心,「但我要说的是,他似乎几天前就说过,似乎有人在追着……别人不放。后者是你吗?」
转守为攻,试图打乱节奏。
「可能是我。」她朝楼梯看了看,克蕾奥诺亚记得,这里的楼梯是十五级,以二楼来说分布的有些过于密集,如果小碎步的往下跑,速度不会太快。只要有人从上方飞身一扑,就能把在楼梯的人压在身下。
克蕾奥诺亚记得王城里有几间房间就是这样设计的,防止人突然逃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不熟悉王城地势的,不熟悉王城地形的人很容易被打乱自己的节奏,在这边摔倒,或者迷路。
如果速度慢点,从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速度一快,一些惹人不便的设计就会露出它们锋利的獠牙,这里似乎也一样,从那个柜台后懒懒散散的店员,到这种细节的设计,无不让她觉得,自己占据了优势。
如鱼得水。
托蕾应该没有看出来,肯定没有,她没有这个经验,也没有这个条件。弗雷恩也不会,但利奥呢?他知道吗?有可能,他也在王城待过,但也是很久之前,现在还会不会记得这种细节……
无从确定。
「所以我是来帮你的忙的?」他的态度有些讥讽,「头脑倒还算聪明,但太年轻了吧?」
「如果你不想要帮忙的话,大可以现在就走,我不需要太多人。」
托蕾努力使自己稚气的声音听上去危险一些。
「真沉不住气,这样就忍不住把人赶走了吗?」
「我从来没请过你们留下来。」
她是这么回答的。
滴水不漏。用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本身就是拉近距离的一种举动,暗示他们的交涉和单纯从质疑关系上脱离,已经迈入了下一步,互相了解的阶段。她未必能够总结,能够提炼出来,但是她从直觉上知道这一点。
「真的不是在虚张声势?」弗雷恩皱着眉头,努力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你们在虚张声势才对,我说过,我不需要人。」
「这不是你决定的,这是雷吉纳决定的。」弗雷恩的脸色非常阴沉,「我不明白这种自命不凡的小孩子有什么值得帮助的价值。」
「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可以滚。」
「就没人教教你说话的礼仪吗?不懂美感。」
「呵。」虽然这其中的联系很微弱,但显然是激怒到她了,「那我们就走着瞧。」
「走着瞧。」
这似乎是他想要的结果。
第125章 脱逃者(一)()
别人都不可信,全都不可以信任。他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接受未知的知识,只是会在自己的领域内故步自封,单纯地重复着,重复着,重复着旧有的生活,一成不变。
所以他们无法接受自己的做派,这是自然的,这也是可鄙的,这是他们的误解,对自己的误解。
不剖开尸体,又怎么能够确认肋骨的数量总共有十二对,不活体解剖,又怎么能够确认血液在身体里循环流动,既非产出,也不流失,而是通过心脏,在血管里奔流不息。
这些都是必要的牺牲,必要的牺牲,必要的……
为了更多知识。
所以单纯的杀人,让他的感觉很糟糕,从愤恨和激情中消退时,他总觉得余味极糟。这种糟糕的余味并非意味着他对杀人有什么负罪感,而是因为他不能够从中单纯的获得什么,只不过是单纯的杀了人而已。
「又一个。」
眼前的人灰色的瞳孔逐渐黯淡,充血,他从桌子后站起来的时候直接吃了自己一击,惊讶的表情化成悲愤和痛苦,向侧倾倒。他靠着墙壁的身子也支撑不住,渐渐向下溜着。没有人可以拦着他他自己在翻阅着记录,他一直对这些东西很不感冒,这些并非对于知识的记录都是繁文缛节,没什么用。
只有这次例外,可以利用……
和上次一样,这次也有价值,自己必须换一个思路。
他发现,那些人在他们的据点闭门不出,几乎就要是把自己拴在那里,这不寻常,这太不寻常了。昨天打过那么多次照面,他们的进度几乎比自己还要快。今天可能完全的停滞不前吗?
不可能,完全不可能,而且不可能说坐在那里就能够发现些什么。
发现这一点后,他一下子有些茫然,那群家伙一定是趁自己不在,趁自己在和别人交涉的时候逃开了,并且要彻底的躲开自己,这意味着自己要慢人一步。没法顺着他们的踪迹抢先一步,或者,可能会太晚了。
「你这是在……」
面前的男性苍白的嘴角渗出血,声音还很小。
还说得出话吗?有些意外。
他回头看了看木门,他进来的时候就顺手关上了,应该听不到,而且是内部,也没听说有人会用什么应急的求救方式。
谁想得到呢,在内部被公婆攻破。
「安静。」
他检查着飞龙的运行和登记,虽然这些有一部分为王国军主导,理论上和治安署应该互为补充。但他们似乎和当地的治安署关系一般,至少他的消息还没有传到这边,或者传到这边后被有意无意的恶意忽视了?他不知道其中的关节,这些消息被外人知道才见鬼了。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忍不住感谢起官僚效率的低下和讯息之间的不畅通,但这也不是合适的理由,他们要是之前肯多花一点时间仔细研究他的发现的话,就不至于……
还是有烦人的嗡嗡声,还没有停。
「如果你要钱的话……」
「安静。」
他觉得自己的指甲几乎要把记录撕裂。他稍加思考,决定威胁他一下,把匕首拔出来,把他的衬衫扯下来,罩住,免得溅出来的血又洒自己一身,男性很快意识到要发生什么,身子一弓,努力想要护着匕首,这种徒劳的举动在他看来只是很滑稽,他便松开手,还让他节省点力气。
不过男性知道自己随时可能一死,捂着伤口,缄口不言。
这下安静了。
可以重新安静下来思考。
那些人出现是几天前?两天,还是三天。可能在此之前也潜伏过,有些准备,但总之,也不会太久,他们肯定是最近在出现在这里的,然后直奔着托蕾而去,而且计划虽然很易变,但也欠缺准备,几乎都是临场工作。
至少他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和他进行过一样的准备工作,而且昨天很像是他们的第一次行动,刚好撞上自己。
他们过来,可能的途径有几种。通过陆路,通过传送魔法,或者通过飞龙,都有可能。他们一定是通过某种方法过来的,而不是一直待在这里。肯定不是本地,从他们身上的那种气质就可以看出来。传送魔法可能性也不大,说到底,需要一堆人都会传送魔法,然后都有能力集体转移,这太依赖神启。
而且背景优渥的人,用这个不过能多出一种选择,而其他人,会用这个赖以维生,只要简单的通风报信,便足以衣食无忧,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行动,如果是接受过国家训练的话,又太不专业,是专业的态度,不专业的做法。他听说,那些人对于人体的理解应该不在他之下,他也一直想要找机会验证……
所以不是传送魔法,不可能是。
如果是他选择,他会选择飞龙,飞龙的速度最快,刻不容缓,很急切。虽然体验远远算不上舒适,但这也是必要的代价。不过这种方法或多或少会有军方的背景。
虽然他们不可能是自己依靠飞龙过来的,但要是他们通过飞龙叫了别人过来,这也是可以确定的。
很难相信他们和军方没什么联系,他们自己不像会用这个方法,不像,完全不像。其中有几个怎么看怎么像贵族,不会忍受这么粗暴的同行方式,有这个资质的人都是少数,而且已经都成为了各自有外号的少数,他挑出这几天的名册。
除了少数例外,剩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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