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科伦不在的话……这倒也是。
法伊环视了一下房间。
阿萨特依旧无聊地比对着,似乎刚才弗雷恩得出愚者合乎情理的藏身地点之后,他失去了动力。这不是做研究的态度,一个孤立的证据——即使解释的通——也不能说明什么,唯有第二个,第三个证据出来之后,猜想才能上升为学说。
弗雷恩的解释再精妙,猜想也无非是猜想而已,他自己刚才也说过,希望能有更多证据证明。
如果能找到的话。
但这样说起来,他对那个证人——法伊还不知道名字——的消失,愤懑多于好奇。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消失的?我看你好像……」法伊端详着弗雷恩的表情,试图从自己贫瘠的词库中拽出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满不在乎。」
「满不在乎?」弗雷恩笑笑,「不,太明显了,明显到没什么可说的。」
「明显?」
他给出的答案也的确平淡无奇:「他有帮手。」
「他有帮手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我……」
「更意味着你应该做好你的工作。」
法伊无奈地撇撇嘴,虽然弗雷恩说的是事实,但她的挫败感还挺强。不仅是因为什么结果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她方才意识到这种循规蹈矩的检查也不怎么符合她的风格。
在心中的阴影不断扩大的情况下。
不是说她能力不够,而是说她对这些偷听的小虫子会怎么布置,又布置在哪里,完全不了解,她在这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
所以就在刚才,第二次详尽的检查无功而返之后,她意识到自己可以采用暴力拆除的方式,而不是追着可能存在的窃听装置的尾巴。毕竟弗雷恩并不是真的希望她把那种小玩意拿出来,确认安全,或者危险,就足够了。
于是现在,她正做着画魔法阵的准备。
「明显有帮手吗?」
法伊不是个很爱挑起话题的人,尤其是在并非事关自己兴趣的情况下,但是她更加无法忍受这种沉默的气氛。阿萨特倒是会看空气了,但他选择的结果是死守沉默。托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如果自己再不说些什么,恐怕真的难受的要死。
「对,而且从那边的情况来看,是科伦那边出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这边出问题的情况会比较少。」
这句话让法伊一愣,她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吧?那边有没有出问题和这边有没有出问题是两码事……」
「这不是一个纯粹的概率问题。」
弗雷恩言之凿凿。
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
与此同时,法伊的绘图完成了最后一笔,就在这一生那间,一阵疾风从她的手下蔓延开去,空气发出了爆裂的声音,而她耳边出现了刺耳的耳鸣,嗡的一声,有心理准备,所以不算太难受,弗雷恩有没有,她不知道——而且大半没有。
但阿萨特肯定是有的。
他重重地向后一靠,撞上椅背,椅腿在地面上长长的拖拽,整个人直接扑倒在地,发出的声音比法伊自己弄出的动静还要大。
法伊觉得,托蕾痛苦的表情与其说是被副作用给激到,不如说是被阿萨特夸张的反应吓到。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不,这哪里夸张了?真是吓死我了。」
阿萨特喃喃。
「你也太……」
「不,我理解,应该说是……本能?」
「你……」
听到这句话,阿萨特狐疑地瞪着弗雷恩,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不难想到,对吧?」
「算了。」
阿萨特嘟囔一声,不再为难弗雷恩,而是深呼吸几次,平心静气地看向法伊:「刚才是?」
「我把直接连向人的魔法直接断掉了,这个房间里的可能的窃听肯定都断掉。」
「用类似爆破的方式?」
「有问题吗。」
「不事先……」
「也许那边可以事先做预备,有准备的情况下是有可能的。」如果对面技高一筹的话,提前个三五秒反应过来不是常事,所以她才选择这样。虽然她不擅长权谋,但这种基本的意识,总该是要有的。
「那么……」阿萨特看向弗雷恩。
弗雷恩说,结果话题:「我没受影响。也就是说,不管先前有没有人听着,现在都没有了?」
「对,都没有了。但你还是觉得我漏掉了?」
「就我个人而言我的确有这个倾向。」
「我……」
「不是别的原因。」弗雷恩顿了顿,「实在是太巧合了,就在他要回来的时候,有人出手。怎么想都有问题。」
很合理的推论,而且有些解释了自己先前的那股不安感。
虽然她自己也隐隐有这种感觉,但说不清,道不明,说出来之后,她才明白过来支撑自己快刀斩乱麻的理由是什么。
一时无言。
弗雷恩沉默一会,看向托蕾:「那么,应该问些比较重要的问题了。」
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
法伊选择沉默,后退两三步,又有什么要开始了。
托蕾似乎对即将到来的问题最终还是有所准备,表情很紧张。
「放轻松,没有别人听着,这边只有我们三个。我和阿萨特都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人,法伊的口风也很紧,不会随便说的。」
法伊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划入了口风很紧的范畴,但也不是贬低自己的时候。
托蕾非常不情愿地开口:「问什么?」
「他是怎么消失的?」
「那边发生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法伊也在想一样的问题,她不会,也不可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
「不,我不是问他,是在问你的父亲。」
「他怎么……」
「他怎么在死后消失的?」
法伊咀嚼着这句话。
「我告诉过你了。」
「单纯的事实不够,不如说问题还很多……你应该有想法吧。」
「没有。」
法伊感觉自己名把弗雷恩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真的是觉得托蕾自己有何高见,不会这样说,正相反,是他自己有想法,在找可能知情的人确认。不然的话,光是这么模糊的问法,不会,也不可能得出什么有意义的结论。
太空泛了。
「我自己有个不什么很复杂的想法,应该说,很简单。」他轻咳一声,印证了法伊的判断,「趁着你走神的时候溜进去,拖走尸体,这一过程让你确认不到,就行了,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做法,不用想复杂。」
法伊不知道始末,所以也无法给出什么别的说法,但单从这句,顺理成章。
「你这么想?」
「对,我觉得这是最简单的看法,而且可能就是有人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溜进房间动手,只不过,这样有两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怎么在不惊动你溜进房间的……你没有说谎吧?」
「没有。」
「这就是问题所在。」弗雷恩摊摊手,朝着这边看一圈,「我走的太急都可能踢到桌子,那边有可能是什么偷看的魔法然后预习过吗?」
「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细节,但是法伊开始逐渐明白弗雷恩在说什么,便补充一句:「光是看的话,很难有空间感,所以基本没有一次成功的可能。」
「我同意。」
被弗雷恩看着的阿萨特点点头。
「所以结论也非常单纯,他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在此基础上有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他在隔壁的房间尝试过,另一个可能就是……」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要碰面。
法伊的默念和弗雷恩的说法重合。
「不对。」托蕾反驳到,「他们又不可能计算到我把他给……」
「这不重要,他们可能对将要发生的事情做一定的准备,至于决定干什么,完全可能是临时判断的。」
这个弯跳得有些大,结合自己看到的信息,法伊好不容易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些不对:「我觉得还是不可能,首先,这意味着他们盯住托蕾的时间早得多,其次,他们当时也不出手。」
「这两个问题可以用同一句话来回答。」
「什么?」
「那时候,我来了。」弗雷恩用拳头锤锤桌子。
「为……什么?」法伊问。
「先前可能是监视,可能是拉拢——别急着反驳,他们可能也没有料到无可挽回,之后由于我出手,加上你突然消失,他们才有所行动。」弗雷恩说,「也许他们开始认为是我带走你们的,后来不是。但总之,我的出现可能加速了这一过程。」
法伊的感觉很微妙。
弗雷恩的推论无非是在说,托蕾的父亲一开始就在与愚者沆瀣一气,这个事实光看上去,还是挺残忍的——对当事人未必,但是对她这个外人而言,没有回旋的空间。
她看向托蕾,后者面无表情,
第150章 消失者(四)()
「互相盯防对方的死角,不要被无谓的东西吸引你的注意力,秉持一开始的目的,记住,不要分心,确认之后就撤出来。明白了吗,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的,好的,明白了。
克蕾奥诺亚没有立刻说出答案。
她不禁觉得,这个时候的弗雷恩啰嗦到吓人,简直和自己的父王有一拼。
在父王尚清醒的时候。
不,那已经是过去,遥远的过去。
他们同样知道一个事实——克蕾奥诺亚明白事理,也同样知道自己本不应事无巨细的解释,而平常也总是态度冷静,克制,没有一句废话。
现在不一样,很不一样。
而把事实简单的交待清楚之后,又却花上连篇累牍的时间阐述某些磨人的细节,险些让人失去耐性。
「听得到吗?」
「也就是说,我要注意背后,小心背后,盯防背后。」
但她没有感到厌烦。
尽管略有不快,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话本身说几遍都不嫌多,有牢牢记住的价值。
特别是在自己行将铤而走险的时候。
如果问起来,是不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一百个人中有就九十九个会回答,当然要注意。但如果在搜查,或者探险的时候发现一个形迹可疑的,角落里的暗门,这九十九个人中起码有六十九个会兴奋难耐地冲上去,罔顾可能存在的危险。
而六十九个中,起码有六十个是被现实狠狠打击过一次才吸取教训。
她要不得不成为那三十个——或者更少的人——中的一员。
也没别的办法,记住这种东西,唯一的办法就是重复,重复,不断重复——直到其变成一种本能,才能在出现危险的时候,能够在脑海中闪现出重要的这个念头。
「我还是觉得,让你去那里还是太冒险了,但我现在还是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忙。」
从他罕见的,有些犹疑的态度里,克蕾奥诺亚判断,他本来想说的话是「可以用」,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换成这个中性的词汇。
可以理解,怎么想都可以理解,但她也明白,这句话不能说出口。
容易成为话柄,即使在她面前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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