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月亮,能够写清。
所以弗雷恩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坐在椅子前,拿起大小趁手的笔,开始说话:「那么,你不确定的话,我就精简一遍。」
同时他也在写,不过写下来的内容和他的口述无关。因为他不想留下任何文字记录,一定要这样做的话,也必须要是在确定自己写的东西没人看得懂之后。
现在还太早。
「简单来说,有人刻意设计出第一次的召唤失败,并且把地点改写在森林里,让你能够跟我接洽,最后好提升我对你们国家的印象?」
他在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措辞比较谨慎,以免自己脑海中不雅的想法漏出来。他瞥了一下诺艾尔,后者也有些害羞,耳根发红,但表情依旧冰冷。
「这是必要的手段。」诺艾尔的语气远没有这句话本身听上去那么坦荡荡。
他在思考着要从哪些方向开始进攻。
「首先,我不觉得我有值得你们这么大动干戈的意义;其次,如果要骗我的话,为什么要把去那种荒郊野外,而不是直接一点,控制起来;最后,你们具体打算使用怎样的手段,如果一切,真的按照你们的计划进行?」
与此同时,他放下了笔看着自己面前的文字,忍不住开口微笑——这是一份礼物清单。而且是狮子大开口,以那些人稍早前和他的交涉来看,能把一个公爵家的领地掏空的那种。不计其数的宝石,钱,领地,女性……依照他的想象力,也只能吧那几个比较优越的条件起来,这种程度而已。
如果要是有人读懂了这份礼物单,不知道会露出什么表情,是会觉得自己的食量太大,还是觉得自己终于露出了弱点,可以尝试交涉?
「我不知道。」
弗雷恩一下子怀疑他把自己的心声说出了口,又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诺艾尔对他提出的问题的干脆回答。
他把视线投了过去,直愣愣地盯着她。
「好吧,除了最后一个。」
「也就是说,你的确有计划……」
弗雷恩拖长音调,引诱他往下说。
「但我只是计划的执行人,而不是制订人。」诺艾尔的表情稍稍有些苦涩,「我应该跟你说过,很多事情都是我现在自己的猜测。」
「什么意思?」
「我不像你这么聪明,这么冷静。不,你脸上的表情不用这么诧异,像是我在开玩笑,如果说你身上真的有什么可贵的,又难以替代的品质,那一定是这两个。」诺艾尔摆出一副略略有些受挫的表情,「光是想清楚我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并且为了让被好奇心,不,合理化所吞噬的你感到满意,得到答案,让我想了很长一段时间。」
弗雷恩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很刺耳。
「所以呢?」
「所以我不确定我的结论会不会对你造成误导。」
这个托词听上去很委婉,也不无道理,但是再委婉,再有道理的托词,也终归是托词。
「只有,第三个问题,我可以回答。」
她小小地退让了一步,虽然这种程度的退让不能够让弗雷恩感到满足。
「如果一切顺利的的话,我大概会把你带到同一个地方,然后随便帮你读点什么你感兴趣的,聊聊天,和你待上一下午,让你为晚上的事情做好准备,仅此而已。」
他反复咀嚼着这段话,因为内容太少,一下子挑不出毛病:「听上去很普通。」
「是很普通,因为你在下午没有必须要见的人,不如说为了让你和别人在晚上的表现自然一些,遇到的人越少越好……」
诺艾尔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
看到她的表情,弗雷恩也一下子警觉起来。
「有点,不对劲……应该发生了什么。」
「听到的吗?」
弗雷恩的听力算是不错的,但他没有听出什么。之前外面有多安静,现在就有多安静。
「也许。」她困惑地点点头。
在他听来,没什么变化。
「那你先……要怎么让你消失?」
「你想着把我收回宝石里就行。」
诺艾尔迅速摆正脸色,正是这种在明白自己非同小可状态的前提下,临危不变的态度,让弗雷恩很不满意。他还是觉得,自己正在被逐渐掌握主导权。
「我明白了。」
他让诺艾尔消失,现在让别人看到她肯定会起一场大风波。不仅是因为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自己有了使魔,而且诺艾尔本身也曾是禁军的一员。
也许会认出来。
确认房间里没有别人的气息,他把匕首塞回自己的衣服,又把摊在沙发上带着血的毛巾也在沙发上折好。
空空如也的,还没有动过的床铺,让他止不住地叹气,想要摆脱这一团乱。
埋着脚步靠近门,门的那一侧依旧是静谧无声,透过门缝,依旧能够看到浅浅的光斑……
不用想的那么复杂,光明正大的确认就好了,他敲敲门背,打算说自己肚子不太舒服,可能想要吃点东西,喝点东西,或者做些相反的事。
没有反应,也可能是自己的动作太小,以为是噪音,没有注意。
他敲门的声音重了点:「有人吗?」
没有脚步,没有应答。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按捺一下子涌起,又一下子消散的情绪,站在门边,贴着墙壁,侧过头,盯着门缝,同时用左手将门稍稍往里拉了一点。
只有敞亮的走廊,别的都看不清。
小心的把门拉到半开,也只有走廊和对面的门,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门框很厚,导致门是否开着看的很清楚,而对面那扇门,明显就虚掩着。
回到自己这边,本应有士兵守在自己的门口。
没有看见,至少没有看见右侧的,往下看,他也没有倒在地上。
那么另一侧呢?
他贴着门板站到另一侧,朝着走廊的另一边看,也没有人。
理应发生了什么。
弗雷恩觉得自己不能够束手待毙,便弓着身子,往外迈出了一步,他不太记得克蕾奥诺亚的房间在哪里,但应该是……
头部传来阵痛。
后脑勺。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如果对面的门框很厚,那么自己的这边也一样。
厚到足以站人,或者站些别的什么。
他怦然趴到了地上,足以骄傲的思考逐渐放缓,变慢,在大脑里挤占了其他思考。
一样冰冷。
视线开始充血,什么都看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只有一个。
他把自己翻过来,朝着一个方向拖了过去。
刚才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了吗?还是没有,但还在拖着他,应该只用了一只手,也就是……
弗雷恩觉得自己无法继续思考下去,眼前的一切都有了重量,沉沉的往下坠落,离他远去。
他被拖进房间,走廊上的最后一点光线也消失不见。
第32章 机遇()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克蕾奥诺亚被从床上叫起来的时候,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这个不快的想法。她已经很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看来今晚也一样。
本来,她还因长期缺乏睡眠而想睡个回笼觉,不过当布兰达说,弗雷恩那里出了状况时,刺骨的凉意让她的倦意瞬间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繁杂的情感,害怕,担忧,焦躁,以及恐惧。
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一边在侍女的包围下换上简单的衣服,一边问布兰达。
「怎么回事?」
「呃……说不太清楚。」
布兰达语焉不详,不自在地看向一边。
当她到了门口,远远的看到一个高大人影的时候,很快明白过来为什么布兰达在摇醒她的时候,是一副困惑的,欲言又止的憋屈样子。
因为现在的状况,的确说不上愉快。
稍早前,来回巡逻的卫兵发现弗雷恩的房前,没人守着,而他的房门虚掩。一推就开,摸进去的时候,发现弗雷恩在床上平稳的呼吸,他身上没发现什么异常,房间里也没有别人。
如果只有巡回的卫兵自己在,可能会通知长官,在不打扰布兰达的情况下,选用几套备选计划。但很不巧的是,他国的使者在半夜睡不着,他的属下找水的时候很不巧地——他们是这么说的——迷了路,刚好撞见卫兵推门检查的那一幕。
那么,这就不能简简单单的一笔带过。事实上,特里奥帝国的格兰特将军在知道这回事之后,饶有兴趣地赶了过来,迫不及待的想要横插一脚。
即使她换上不那么消极的说法,抑制住负面的情绪来形容,他的态度仍称得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现在就是一样,所以克蕾奥诺亚不得不在弗雷恩的卧房门外,看着他们对弗雷恩的卧房继续搜查,与特里奥帝国国的格兰特将军打着口水仗。
他的衣服都没有换。
「不用了,我想,我们真的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
克蕾奥诺亚强行撑出的笑容在此时不太起作用,不然,她也不用第三次重复这一说法——虽然措辞并不完全一样。
「但克蕾奥诺亚公主,这并非是您的内政问题,我也无意干涉贵国的内政。这位,弗雷恩先生的问题,是我们几个国家所共同要解决问题,不是吗?」
格兰特将军虽体型高大威猛,颇具压迫力。克蕾奥诺亚本以为自己早已经习惯,但他的第一句话,还是让克蕾奥诺亚公主的笑容差点裂开。
不想干涉内政?那么为什么那些家伙最近又跋扈了起来?如果自己还小个十岁可能还会相信,但现在,不可能。
「但个中的界限实在太微妙,只要您采取行动,必定会被认为是对我国的干涉吧?这恐怕会有损于贵国的名声。」
所以,多次推诿不成后,她这下的陈述比较直接,不再继续兜圈子。
对面是邻国的格兰特将军,在克蕾奥诺亚的印象中,他在战场上驰骋的时间,远多于在宫廷里参与政事。她本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特里奥帝国会选择他来这边参与召唤的相关事宜。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
格兰特将军只是挑挑眉毛,表情非常的凝重,眉间仿佛能够挤出水来:「是吗,我想,我可以代表特里奥帝国向您保证,我们并不会在意这些许恶名——只要能够保证弗雷恩先生的安全。」
克蕾奥诺亚一时有一股有晕厥给他看的冲动。
她差点就这么做了。
事实上,光是听到这句话,她的脚步就有些不稳。这句毫不掩饰的,野心勃勃的话不是别人说得出来的。
俯瞰整个特里奥帝国帝国,能够毫不犹豫地把这种话直接说出口的,可能只有这一个人。克蕾奥诺亚咽下内心的动摇和焦躁:「我想,关于这方面的一切安排,事先已经协商完成。如果在此强硬的插入,留下不好印象的,恐怕不只有我们国家。」
这句话的实际意思是以另一个国家作为威慑,他们迟早会得知这一切。同时,同时虽然斯坦普斯内部的两方在各个问题上相持不下,在他们也不想看到,留给他们瓜分的国家话语权一下子下滑。
如果她的确把这个话题上纲上线的话,的确有这个能力。
克蕾奥诺亚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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