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恩被其中一个词语吸引了注意力:「硬性条件?」
「没错,但军纪是可以改变的,至少在王宫里都这么散漫,让我很意外。而斯坦普斯国王和你的反应,同样让我很意外。」
「先不说国王,我有问题吗?」弗雷恩觉得自己在短短的一个晚上已经第三次听到相近的说法,心中潜藏着的疑虑有些加重。
仿佛在池塘里的同一位置,看准时间,接连投下石子,扩散的波纹愈发扩大,心中隐隐有些激荡,也有些不安,而这一切与自己的判断相悖。
自己的反应还是完全基于合理化和最优的结果,判断自己无法做出合理的判断,就把那些扰乱自己情绪的不安要素抹除,这正是自己的思考回路,不会有错。
「当然,你可能是我最想要的那种士兵吧,对命令的意义充分理解,充分尊崇,绝对不会违背命令,而且明白保全自己。」
他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做出动作,在对面的墙上投下促狭的阴影,仿佛一只灰熊在墙上笨拙起舞,而离弗雷恩的距离逐渐接近。
「这我就当做称赞收下了,那么,到底有什么问题?」
回答他的,是格兰特闪烁的眼神。
弗雷恩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感觉,眯起了眼。
「失礼了。」
格兰特突然伸出手,按住弗雷恩的额头,动作虽然不用力,但很快,手指的触感也很粗糙。
弗雷恩反应过来,想要做些什么。但没有来得及。他放缓呼吸,用被手掌遮住一半的视线想要努力捕捉他的表情。做好了大喊,与大声反抗的准备。
理性告诉他格兰特不可能真的做些什么,至少在此时此地。
「抱歉,我只是想再确认一遍。毕竟你的表现简直和被控制了一模一样。虽然实际上,论起精神控制,你是最不可能的人吧?」
格兰特松开粗糙的手掌,弗雷恩的额头旋即向后弹去,撞到床板,不过他的力气不大,只是有些痛了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连带着质问也有些威胁的意味。
「所以你到底要说什么?」
「好的。」格兰特的笑容凶悍起来,抹去弗雷恩因刚才的袭击涌出的不适感,「你真的不怀疑他们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突然,但正中红心,弗雷恩只能装傻:「怀疑什么?」
「把那些卫兵放倒了都不杀?怎么看都是熟人不忍下杀手吧,你的安全真的没问题吗?」他的手重新收了回去,指减在空中画了个小圈。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来着才对吧?」
这是克蕾奥诺亚一开始摆出的说法。
格兰特明白自己被这样委婉的拒绝,脸色虽然没有沉下来,但也有些忿忿不平:「这是为了你好。」
「那么你的建议我就记在心上了。」
格兰特只是看着这样说的弗雷恩,没有说话。
时间流逝,但他还是沉默,让弗雷恩有些发毛。
「你真的明白了吗?」
弗雷恩也沉默以对。
但格兰特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房间,那副灰色的瞳孔仿佛在警告他:「我尽力了。」
出乎弗雷恩意料的是,克蕾奥诺亚没有进来,他们似乎一起离开了。房间内只留下弗雷恩一个人。他跳下床,正想要继续之前被打断的行动的时候,才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的不适感和不习惯到底是怎么回事。
匕首,自己带着的那个魔道具的匕首,现在不见了。
第34章 失子()
弗雷恩的手心一下子汗涔涔的,但冒出的汗水又如同润滑油,卡住的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如果他们真的拿走了这个,自己又应该做什么或者,退一步说,能够做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他下定决心行动,想要开门,但手碰到门背的时候,又一下子往回缩。不,不是因为自己对这个似曾相识的举动有心理阴影,只是因为那些禁军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不起来。
即使门关着,他也能听到,对面房间传出一阵来自对面房间的骚动和喊叫。不用说也知道他们找到了什么,但这个效率,让人放心不起来
那么现在,自己叫他们找这个匕首,能及时得到什么结果吗?答案并不乐观。只不过,不能把这件事直接告诉他们,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别的选项。他花了几秒调整呼吸,才把内心深处压着的迷惑,和在浅层压着的急迫感一并扫除出去。
把手向外伸出去,触感冰冷。朝里拉开的时候,正好看见克蕾奥诺亚裹在睡袍外的浅蓝色斗篷,格兰特将军微微高大的影子,在一段距离外,与灰色的走廊几乎融为一体,而金边一边抖动,一边逐渐变小。
弗雷恩虽然微微感到心安,但不可否认的是,因为格兰特将军植下的怀疑的种子,他的视线忍不住在所有卫兵的脸上巡游一圈,捕捉找到他们在面部蒙上的阴影,以及面层下的阴影。
如果他们能够悄无声息的解决外面的人,也应该能悄无声息的解决里面的人。
「我正想去找你。」
克蕾奥诺亚听到身后的动静,又强撑出一副稍显公式化的笑容,她似乎是真的累了。
「现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关于我们谈了些什么?」
「猜也猜得到。」她把话题往回收,持续向他施压,「但他也说错,一个人在房间里真的很危险。真的不用侍从在房间里候命?」
克蕾奥诺亚的这个想法,引得弗雷恩一阵下意识的感到不适,他连连摇头:「不,光想想我就不自在,而且,真有用吗?」
「比没有好。」
克蕾奥诺亚尴尬地移开视线。
「没什么用的话,就算了,我一个人比较自在。」
「但是在王宫里,这么大的地方,总归会有不便,留一个人照看总归方便一点。」她的语气虽然没有那么强硬,但还是想往他的身边多塞几个人。
「那等到我感到不方便了再说吧。」弗雷恩拖长了音,「或者也不是不行,不过我需要的不是侍从,或者,照料生活方面的侍从。」
克蕾奥诺亚仍然在走廊上,眼睛一闪一闪,有种钓到鱼的感觉,「不是侍从?那你要什么?一些比较特殊的服务。」
弗雷恩只是觉得在现在这个环境下挑起这个话题不太合适:「要说特殊,有点特殊。我想尽早学习文字。」
弗雷恩把自己戴在脖子处的项链拎出来,在克蕾奥诺亚面前晃了一下,略显沉重的触感压着他的脖子,有些喘不过气。一旦意识到自己还带着这个,一切交流都要通过这个项链才得以成立,就感到浑身不适。
「现在吗?」
他拍了拍自己的项链:「不能学吗?还是说全然自动翻译?」
「不,可以。」克蕾奥诺亚摇摇头,「不会很困难,而且学习单字很简单,但语法学起来肯定会一团乱。」
「我喜欢学习,学习是一项终身事业。」
「老说喜欢在晚上学习……你真的是想要学习语言文字?」
弗雷恩不免有些诧异,短短一段时间之内,他第二次听到克蕾奥诺亚公主口中蹦出不太上得了大雅之堂的词语,而且也不以为意。还是说这边的性观念和自己印象中有些不大不小的差异吗?
「当然是语言文字,如果说我想亲耳听到你说话,你会信吗?」
弗雷恩尽可能让自己的口气温柔一点,在空中挑了克蕾奥诺亚的下巴,但也隔了很有一段距离。克蕾奥诺亚听到他的玩笑,又浅浅地笑着提了一下自己的裙摆,表情却有些发僵,嘴唇不自然地颤动着。
还好,不是认真的。
「那我就虚位以待了。」
这个反应让他忍不住口不择言的迅速切换话题。
「好的,那么,说正经的。我现在的确还是有些睡不太着,可能是下午睡得太死了,你知道,没什么可以做的事情,我现在还很精神。」弗雷恩发现辩解控制不住地从自己的嘴中不断流出,这是在撒谎的表现。
他清了清喉咙,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欲望:「总之,我想在确定不会有人再来打扰之前,清醒一阵子,也许能够正好撞上他们。」
在克蕾奥诺亚的注视之下,他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所以你要一个……能力比较强的?」
「不,一个耐心的,镇定的,而且能够保守秘密的人。」他在克蕾奥诺亚提出什么意见之前,紧接着补充,「毕竟,你们也不希望今天这件事闹得太大吧?应该不至于明天就传的满城风雨?」
弗雷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走廊深处。
「不用担心格兰特将军,这关系到你对她的印象,没有问题。至于你的要求的话,我本来应该是最佳的人选……」
「公主大人。」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女性突然规劝到,声音让弗雷恩觉得耳熟,应该是在哪里听过。
「不巧的是,我不像你一样,睡了一下午。而我明天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就让我帮你找几个人聊聊天吧,毕竟在学习这些东西之前,了解风土人情和语言文字更重要吧,你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一边廓清自己的想法,弗雷恩一边看见克蕾奥诺亚抬起了手,在她胳膊上一只白鸽逐渐成形。虽然是半透明的,却仿佛有着重量,让她的手臂微微向下弯曲,很有……真实感。
很难说这让他想到了诺艾尔,还是想到了国王在那个召唤他的场所做出的动作,还是说两者都是。
「要求?」
「呃,比较年轻,能熬夜,我感觉我要很折腾一会才能睡。而且要会保守秘密,知识尽可能越渊博越好。」他局促地提出自己的条件,而克蕾奥诺亚微微弯着身子,对着自己胳膊上的白鸽低语。
他很想分辨出其中的言辞,但徒劳无功。只是尴尬地沉默着。
确认他不再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克蕾奥诺亚的胳膊一震,白鸽也随之穿透房间,朝着不知何方飞去:「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外表上的要求,比如年轻貌美之类的。」
「如果做不到呢?」
她又开启了玩笑——也有可能是认真的:「那就只能用幻术了,不对,幻术对你也没有用,那你见到的只能是长着白胡子的糟老头。」
就像那个老魔法师一样?
「那么,我希望,这是今天晚上最后一次见到你……希望你能够饶恕我的直接,那么在我去睡之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弗雷恩的心声如出一辙,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白天,加上一个上午,他觉得经历的意外和糟糕时间可能比自己失去记忆之前,一个月的遭遇加起来还更刺激。
他只希望着今天晚上不要真的再遇到什么意外,只要平平安安过去。
「没有,没了,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见。」
「明天见。」
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具体怎么样,他也没有兴趣去问,正要转身回房间的时候,他的动作却又被打断。
「等一下。」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不知道是第几次反问克蕾奥诺亚:「怎么了?」
「你要找的人选来了。比想象的要很多,马上过来。」
「可靠吗?」
「虽然很年轻,但很可靠。」她言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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