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消磨我对你的信任。」
弗雷恩想听到雷吉纳说实话,把他知道的每一个细节都完完本本地说出来,而不是在这里推三阻四。但钥匙没有,也没关系,他现在大可以继续转投格兰特那一侧的立场。
和雷吉纳不同,他有选择的权力。
意识到这一点,雷吉纳的脸色重新变得铁青:「不,实际上,这些话……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不能在其他人面前明说,很有……危险。」
这句话像是实话,也很有道理,至少说得通。
「和我无关。」格兰特举起手,「我没有什么立场,只要答应的条件得到了满足。那我就满意,至于说不说清楚,我不在乎,也不关心。」
想到他的条件,弗雷恩就有些想要无奈,他原本不知道说的配合他们进行实验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从萨尔瓦·卡塔罗斯的说明来看,更像是人体实验,配合新的魔道具研发的实验。尽管格兰特将军一再保证没有什么危险性,但实验的风险本身,似乎就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
他的开价会不会太高了点?
「我也是,我只完成自己的工作而已。我对那些雇主怎么提出颠三倒四的要求,又为了什么,无所谓。」像是怕雷吉纳不放心,他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没有从斥候,转职成敲诈犯的打算。」
也就是说,即使省去一部分事实应该也没关系,在场的两个相关人士都默认。在这一点上,雷吉纳也无法提出什么反论,而是瞟了一眼紧紧关上的门,却依旧没有开口。
「你可以跳过不必要的说明,直接说在此基础上的结论。」
弗雷恩提示到,不过没什么用,听到这句话的雷吉纳只是露出了发自心底的苦笑:「暗语吗,算了吧,我对他们两个的了解,加起来都没有对你的了解多。」
意识到不对雷吉纳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不,说反了,但意思懂吧。」
「大概了解。」
「那么……很多事情都没法说明啊,隐者。我可不敢说将军和纽扣人听不懂我说的话,反而是他们明白了,你还不明白,可能性更大。」
「这是必要的代价。」弗雷恩缓缓开口,「你们既然采用了这种有风险的方式,就必须要有代价。还有,纽扣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开始吗?也行。」雷吉纳瞥了眼布鲁图,后者依旧深深地陷在自己的椅子里,「纽扣人,就是一个穿着纽扣制式的军服的人,而本身却不是个士兵,本来是泛指这个群体,后来就渐逐渐演化成一个人的外号。当然因为他是所有纽扣人中最出色的。」
这种说法让弗雷恩想起了另一种说法。
「自由间谍?」
「不,不。」布鲁图虽然阴沉着脸,但没有什么其他表现,「斥候,纽扣人或者纽扣人,但我不是间谍,永远不是。」
雷吉纳紧张地窥探着布鲁图的反应,一字一顿:「因为你做的事情比那些间谍还要恶劣,在我们一起学习的时候,我真没想到你会走上这条路。」
第58章 收紧()
又来了。
听到这句话时,弗雷恩心中涌起微妙的既视感。
似曾相识的讨厌预感,对话又快要脱轨,或者说,朝着微妙的方向一路疾驰。
必须拉回来。
「长话短说。」
「唔?」
他强硬地打断弗雷恩的动作:「布鲁图,你来,简单点。」
「但是……」
「我不能直接向他问吗?」
「当然可以。」
问一句,答一句。反应很快,但不是想要的答案,雷吉纳依旧忧心忡忡,又面有惧色,避重就轻,说出口之后,后悔之情溢于言表,再往下继续追究,似乎要耽误长一段时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布鲁图也无意开口,说出口的话,也很消极。
「哎呀哎呀,这些事我真不想提,不怎么有趣。」
布鲁图耸耸肩,避开了这个问题,意料之中。
「所以呢?」
弗雷恩把火力重新对准雷吉纳。
「所以什么?」
「这和你刚才说的话有关吗?还是把我当压舱石?免得你们两个的关系在这里倾覆掉?想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做最后一次挽回?」
「紧要关头?」
弗雷恩不得不把格兰特再次拿出来威胁:「就我和你们的关系而言,的确是紧要关头。」
这招很有效,而且以格兰特的立场来看,他对这个也不会太不满——因为这个是实际上有可能发生的。
「有……关系。但和我们两个的无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雷吉纳有些艰难地把自己的视线从布鲁图身上移开:「我想说的是,他是极其厉害的纽扣人。走上这一行,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也和我有关。但重要的事情是,他很优秀。」
弗雷恩等着他说完,或者说,优秀和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在这一行里,最优秀的定义不是说战斗能力最强。战斗能力能够达到一定程度,就够用,最需要其他方面的素质,应变,手法,取信于人,以及快速接近自己的目标。他在最后这方面极其强悍。」
快速接近自己的目标,很拗口。需要让人多琢磨一下,而如果单纯接近一个人,很多时候不成问题,所以这句话说的是背后的,更深一层的含义,也就是说,快速取得目标对象的信任。
弗雷恩暂且表示同意,他认知到了布鲁图的这个特点。
虽然他的第一个谎言被自己立刻识破,但前提很多,变数不小,他没有事先看到自己的衣着,而弗雷恩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依据自己的服装判断自己的身份。这种不为情感所动的,冷静的态度态度,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拥有的。
再加上,他的谎言也只需要持续到成功接近为止。在一百次中能成功达成九十九次,而自己某种程度上,是唯一的反例。而之后也就是这种态度的延续而已,弥补一个谎言比撒一个谎言难上很多,而布鲁图已经做到了很好。
「我为了不让他接近你,用了很多精力。但他还是撒了很多谎,才逐渐接近了你。」
布鲁图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没有出言否认,而是以轻蔑的目光看着弗雷恩,仿佛在责问「你不会相信他说的话」这种感觉。
但弗雷恩有所保留。
布鲁图之前把刀投掷,插进自己脚踝的举动,解释的太勉强,如果真的去接应自己,不应该用那么蹩脚的理由,直接出声招呼就好,这种行为总会有违和感。后来把带自己突出重围虽然也是事实,但至少在当时,在第一次见到他的当时,布鲁图很可能并没有后来表现出来的那么坦诚无欺。
只不过一直不到翻牌的时候,也无法摸清行为背后的真相,所以弗雷恩隐而不发,即使现在被雷吉纳挑明,也一样不想追究。比起痛快的做个了结,他更加抑制不住的欲望,是想要了解事件的全貌。
「为什么要撒谎?又为什么要接近我?」
「为了接近真正的目标。」
沉默。
布鲁图的嘲笑声刺破死寂,但没人应声,弗雷恩也没回头。
「真正的目标?」
弗雷恩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格兰特将军的呼吸声变得粗重。
「我们跟踪的,引诱的人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他。而所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在危急情况把他能够逼出来,看他的反应。那个时候,你是他最强的跳板和最后的线索,他没法失去这个机会。」
这种话几乎是当面指控,也非常严重,但布鲁图表情平淡,除了轻蔑外全无反应,甚至没有反驳,仿佛这些话全是胡扯。
相反,雷吉纳的态度极其认真,弗雷恩只能想到四个字来形容。
孤注一掷。
反差鲜明。
「什么机会?」
「偷渡。只有你在进入王城的时候不用搜身,不用进行危险品的筛查。」他的语调苦涩,「因为他们不能再更进一步的激怒你,这样也太无礼。而且是晚上的话,在睡觉之前,大部分时间都会被缠住和拖延,没时间做细致的检查和说明。」
虽然很意外,但也很合理。
当天留下的时间的确不多,也确实有很多人忙着在他面前刷第一印象,极其挤占了他的时间,最后克蕾奥诺亚的交谈和叮嘱,都不得不落到了最后。没有更多的,布置的机会。
再加上,他的态度强硬地令人发指,如果当时提出搜身,的确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但是我没有感觉到身上……」
雷吉纳打断他,左手在空中比划,食指和拇指围城了一个很小的圈:「不一定很大,很多时候,需要的可能只是硬币大小的魔道具,能够帮人窃听的,或者防止窃听的魔道具。这次是法阵,画在纸上的繁复的法阵,如果不事先准备,手一抖可能就全部画错,但准备好大部分的话,只用一按就能够达到效果。」
从技术上,有可行的余地。他现在身上就带着法伊帮他画的法阵。之前因为距离太远,也无法自由活动,所以画出来了也没用,没有办法,也没有精力进一步的追查——索物之祷只会给他方向和依稀的距离感。
而现在,他把索物之祷的法阵画在一张薄纸上,带在身边,等到自己有机会再自由活动的时候,得到克蕾奥诺亚的许可,再行动,而这种东西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在口袋里。很轻,很小,如果是当时,未必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太模糊了,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法阵的事情,而且危险却可以得到许可。」弗雷恩有些自嘲地说,「也可能是我想象力不足。」
意思是说,如果的确有什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带进来的玩意,不可能悄然无声,只可能会怦然炸裂。所以现在他需要知道,即将炸弹是什么,会怎么爆炸,如果已经爆炸的话,又在哪里留下过残骸。
「有的,你也见过。」
「见过什么?」
「第二次迷雾。」
依旧是一段沉默,给弗雷恩留下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
等他理解的差不多,雷吉纳再度开口,语调平板的可怕,「布置的过程很繁复,一定事先准备过,又通过某种方法带上去。而在带上去之前,又需要带进王城。前者的方法很多,后者却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王城里的魔法师不会很多吗?」
弗雷恩有些好奇,他现在能叫出名字的,就有两三个,更不用说叫不出的那些人。
「但管控严格,尤其不会有自由时间,也没有多余的材料。能够绘制出这么强大效果的魔法师,屈指可数,而王城里的这些人,所用的材料又有严格的管控。」雷吉纳追忆着,「我也是魔法师,但如果被隔绝了所有材料,我也不可能用自己的血去画所有的魔法阵,效果太差,太浪费体力了,他们更不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所以是外人?」
「对,外人,而且是通过某种物理方法带进来的。」
在他们两个人你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布鲁图始终保持安静,一言不发,没有反驳。
非常危险的讯号,弗雷恩在心中暂且记下,又回转。这条逻辑链,粗粗看上去说得通,但还有一点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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