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不过后来也明白过来。」格兰特很享受在酒馆里随意的气氛,「我开始知道有战车这种载具的时候还不是一样,要么想着战车能够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要么在制定实际作战计划的时候,压根忘记把战车考虑进去。都是年轻时犯下的错啊。」
「由一个战车战专家说这句话,微妙。是在嘲讽他?还是在表扬?」
「我觉得是很合适的形容,他未来的成果可观。」格兰特回想着弗雷恩和自己谈话时,不时把自己透露的信息当做弹药射回来的态度,虽然没用命中,但装填的速度惊人,「非常注意魔法的边界,也非常注意细节。换做知道很多的别人,也不一定能把你揪出来。这不够说明问题吗?」
「如果是揪出来之后立刻处理掉,我就承认这能说明问题。」
「怎么处理?找谁求助?」格兰特偏着头,爱才之心顿起,「地方驻防?他当时知道这些吗?还是说一头撞上你的人脉?」
格兰特老是觉得,在这回事之前,忠于利尔斯和克蕾奥诺亚的势力绝对不能算弱,虽然在别的领域几乎是全线溃败,但唯独王都的驻防和禁军,依旧被他们极大的控制。尽管利尔斯现在不太有掀桌子的气度,但他也始终保留掀桌子的能力。
至少在王都,并不处于绝对弱势。虽然这种优势难以直接转化成其他影响力,但也终归是一种优势。
所以最后变成的这个结果,让他也有些微微的不痛快。
「别提了。」雷吉纳听到这里,忍不住一脸嫌恶地咬着嘴唇,「现在都被调走了,和别人一样。」
也用不着提这里的别人是谁,因为有很多人,这几年,王都里那些可以称之为中流砥柱的人物秋风扫落叶般被清除出去。剩下的大多要么是傀儡,要么就是溜须拍马之徒。眼前的人是例外,尽管他不会这么高看自己。
「所以我很惊讶,你居然没走。」
「我?差一点,要不是米格兰据理力争,也要被一脚踢出去。只有这时,那个死老头子才可爱一点。」他继续把自己的拳头用力压在桌子上,慷慨激昂,舍生取义的样子,「即使他们想把我踢出去,我也会赖在这,我不会放弃,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雷吉纳的眼神里,燃烧着熊熊烈火,虽然年龄上已经不能算是少年,但格兰特还是常常能够从他身上看到这种几乎是少年特有的表情,而且他也往往会去付诸实践。
这也是格兰特中意他的理由,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却也越来越少——死得快,变质的更快。
「对了,匕首呢?」
「那个有用的,让弗雷恩保留了,诺艾尔的灵魂在上面,所以我还能怎么做呢?」格兰特摇摇头,「蛮不讲理地拿走?」
「别装傻,我是说,你刚才提到的,拿走的那个,我知道它没用,但我还想看一下,确认一下。」
「还要确认吗?」
雷吉纳点点头。他的脸色苍白,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格兰特还想要打趣一下,但看他的表现,还是放弃了,所以还是从自己身后掏了出来。他提起这件事之前,就做好了拿出来给他过目的准备。
而看到匕首的一瞬间,雷吉纳脸上血色尽失,因为格兰特愿意拿出来,就意味着应该没什么结果,至少他发现不了什么结果。
事实上也是这样。
再三检查,确认就是那一把弗雷恩留在身边的匕首后,而又毫无异常后,他久久无言。
「没问题吗?」
「没事,我只想冷静一下……太失望了。」
要说失望,格兰特的感触倒不是很深,他没有冒那么大的风险,拿出这种试制品对他来说不困难,而送给弗雷恩也没有什么肉疼的。这次的结果拿回去就足够让那些研发人员心满意足,在他这这说着好话——所以没有更多的结果,只是有些不满而已。
而雷吉纳却恐怕不一样,他推导出匕首会有这样的效果,以此为基础布置,又为其做了很多布置,赌上了很多筹码。而就连差点被自己截走的,仅存的最重要的成果,也都是一场空。除了降职,流放,以及自己信任的人的性命外,什么都没有得到。要追其原因,只是一开始的,难以料想到的连续两个误算,结果都是一场空。
「不用这么沮丧,他还算挺信任你的。至少认可你的能力。」有一半是总结对话,也有一半是格兰特自己的想法,「在你们的国王面前,他可没说什么坏话吧。」
「但也没说什么好话吧。」雷吉纳眯着眼,「还有,格兰特,你是不是又在给他灌输了错误的印象。」
啊,又来了。
「什么印象?」
格兰特苦笑着问,同时用酒杯掩饰自己沮丧的表情,雷吉纳就是这一点很不可爱。
「关于我的印象。我说过,我是一个……」
卑劣,不择手段,顽固,懦弱,迟钝,缺乏手段的野心家。
格兰特自己都可以背出来,雷吉纳这一片唠唠叨叨的叙述。而让人尤其感慨的是,如果是在别人面前,可能的确是在麻痹人,但是在和格兰特单独会见时也不止一次的贬低着自己,还总是一副信誓旦旦,谁来否定就与谁拼个鱼死网破的样子。
而在格兰特看来,这种描述,放在罗莎琳夫人身上合适多了,她用自己的美色犯下了多少斑斑劣迹。
「所以他不会对我有好印象,不可能,他只会觉得我还是个失败者。我无法想象克蕾奥诺亚到底退让了多少才让他同意不追究我。」
「他也许只是不想管你。」
「不可能,我都听说,他对其他的小贵族都用罗莎琳夫人做挡箭牌,又怎么可能忘了我?他们只见过一面,不是吗?天天在风月场上厮混,居然还记得住?他应该乐在其中吧?」
「这和她没关系吧?」格兰特徒劳的想要岔开话题。
「不,我要说的是,他肯定记得住我。」
雷吉纳一脸没必要的忿忿不平,在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上,他老是丧失判断力。不然的话,他肯定早就有机会得知克蕾奥诺亚、利尔斯和弗雷恩谈成了什么条件,而且也已经相当优厚。只不过因为事关自己,雷吉纳总会觉得这不足以让弗雷恩放弃,他对自己的判断总是低得惊人。
那么自己又应该怎么满足他?告诉他事实,不是一个选项,如果能够说服他的话,他早就这么做了。
「他同意在离开的时候带上一个特里奥帝国的车夫。」格兰特说,「传送魔法固然好用,但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这么互通的,再加上,他也说过,他想要找机会去亲自看看。」
「克蕾奥诺亚不是已经……」
「不。」格兰特摇摇头,「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意义不太一样。」
严格上来说,这不算说谎,只不过不是重点。相比之下,弗雷恩做出的另一项承诺比较引人有趣,他承诺,他在以私下的身份四处游览的时候,同行的旅伴不会超过八个。在这种条件下能够有一个常驻席位,就是另一重意思。
给他们只有一个名额的话,国内的那些老对手也不会试图卡住他的脖子,不然会让人觉得争功太过分。格兰特也就能够借机安排一个忠于帝国的,也忠于自己的人。而另一个角度来看,如果只有至多八个,规模也不会太大,他也就是能够最快得到信息的几个人之一,也能尽快融进圈子。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雷吉纳的这个问题让格兰特很无奈,如果你确信不是我在为你说情,前一个问题又是怎么回事。
「唉。」格兰特苦笑着,他也知道应该如何这些情况,「我到了这个年纪,除了打仗,对其他的功名利禄也没兴趣了,剩下唯一能够让我感兴趣的就是提携后辈。出来一趟,也就只剩这个可以做了,你是后辈,克蕾奥诺亚是,弗雷恩也是。不像别人那样无礼,至少你们还知道尊敬长辈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只对了一半。格兰特觉得,斯坦普斯王国虽然丰沃让人流口水,但好歹是时刻可能失控的前线,即使想要一口气吞下,也要冒不小的风险,又不与自己接壤,不合适。而这些王族又没什么野心,让他们稳定比较符合自己的利益。格兰特不是没有物色过其他继承人,想让他们用铁腕踏破一切障碍,让自己参与其中,不过他们背后多少也有其他势力影子,难以插手。而从过去那两天看来,虽然弗雷恩对克蕾奥诺亚一系的态度复杂,但他与其他几方更没有接触,哪怕在交际场上流连的这几天也一样顾忌和疏远。
而且,那些贵族虽然现在态度很热忱,但一旦发现他的肚子里没有自己想要的料,绝对会一脚踢开他,人们总会重复一样的错误,怠慢不该怠慢的人。所以弗雷恩最有可能倒向克蕾奥诺亚,从他这几天的观察下来,这几乎是确定的结果,现在已经有轻慢的趋势。
那么,克蕾奥诺亚,还没有出局——无论她自己再怎么没有出头的意愿。自己也需要做好准备。做好最坏的准备。
雷吉纳狐疑地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开始嚷嚷着要下棋。
而格兰特只是在吓人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他比较中意这几个小家伙,也没说错。
第66章 预示()
弗雷恩打了个喷嚏。
可能有人提到了自己,他把这一点抛到脑后,心不在焉地打量着房间。现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有铠甲的压迫,心情好了五个百分点。
以研究室来说,这房间有些大,但以图书馆来说,又有些小,而弗雷恩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类。
书架上是书,桌面上是书,窗台上也是书。中间却清开了一片空旷的区域,唯有地上绘制着繁乱的线条,旁边堆叠着瓶瓶罐罐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容器,花花绿绿。给人留很下私人的印象——除了房间的主人,谁都会有些无所适从。
他手边的册子像是账本一类的玩意,在名字后紧跟着数字——学了好几天,他大致认得出来种类。不得不说,房间主人已经给他留下了研究狂魔的印象,而又有这样一个保管随意的册子又很让人好奇,而它又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便忍不住动手翻了翻,滋溜到结尾却也都认不出什么,不得不没趣地放下。
而他再怎么看,眼前的女性也不以为意,她的头发束在脑后,方便行动,一只手按住羊皮纸,另一只手拿着笔,详细的记录着什么,时不时瞥他一眼。
而自己刚才早就把话说完,正等着回答。
「您的意见我理解了。」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有些冷淡,「不过我还是觉得,让她跟在您身边,并非恰当的选择。」
「那您要毛遂自荐?」
「不,当然不是。」运笔的动作一停,下起一行,「说实话,我有些动心,但很遗憾,不行。现在研究正是关键阶段,如果让她陪你出去,我担心我找不到合适的人手继续。」
翡翠色的瞳孔毫无惧意地对着他,他再一次意识到,法伊的师傅,莉亚,也很难缠。
抱着目的接近自己的人有一打,暗地里疏远自己的人更数不胜数,但即使面对面,仍然不为所动,既无所求,也无所惧的人,倒也不多。让她见一面自己,就花了不少时间。即使有其他人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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