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要能给出足够的报酬,又不至于危及自己的性命,他就没有什么接不下的任务。也就没什么处不来的雇主。这毕竟是生意而已。拿钱办事。
钱是标尺,而信仰、权力、名声都有其价码。但很多人也看不见其真正的价值,提出不一样的要求,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这也是从过去的经验中,好不容易学习到的。
「微小的印象偏差就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男性看他的眼神骤然认真起来,让布鲁图觉得,自己是在被评估。心中顿时敲响了警钟,他把双手放在自己的面前,直直竖起,示意着自己没有兴趣往下追究。如果别人愿意讲,听听无妨,但危险的东西,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比如这些人为什么对他兴趣如此大,又为什么能够猜出布鲁图所扮演的角色,又安排他进行记录。这些事他无法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的工作到此结束吗?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我需要检查之后才能决定。」男性独断道,「我需要验证,如果光线太暗,或者效果太差,那就没有结束。」
听上去很狡猾。布鲁图已经自心底笃定,这只是个借口。
「如果演变成长期契约,可不是钱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啊?你应该明白。」
虽然他从来不会嫌自己的钱少,但是被这样摆布,让人很不快。而较长的时间呢要为他人的目标持续战斗,更让人不快。
「当然,那只是因为你没有见过能够摆平这些的钱。」
继续这样说只能让他感到头疼。
「我可以走了吗?反正你们还要花时间验证吧?」
「你就没有在这边规规矩矩等待一点的耐性?也没有一点敬意吗?」
这威胁很露骨。
「很可惜,我接下来还有约。因为我本来想着,今天就可以把这里的工作收尾了。」他叹了口气,「所以我接下来还约了人,也告诉他如果没有来,该来哪里找我。」
「该来哪里找你?」
「如果我失约,只可能有一个理由。」
他暗示后,男性冷冷地哼了一声,点点头:「随你吧。」
外面也传来脚步声。
男性一个转身,法袍的底端贴着地面旋转,转身离开,留下他一人在原地打哈欠。
布鲁图也不想在这里长待,久居室内让他觉得自己无法呼吸,等那个男人彻底消失之后,才推开门,现在外面没有人。
他决意现在外面多呼吸点新鲜空气。
也没人规定他必须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踏上小巷,一切如常。
依旧有人忙忙碌碌,步履匆匆,也有人在旁闲聊。
「克蕾奥诺亚殿下好久不出现了。」
「会吗?」
「你没注意到?」
「我跟她不熟,也不会装作很熟。」
「不,她常去图书馆,不知道吗?我蹲守挺久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好奇心大起,朝那个方向看去。
一群人都表情微妙,而在视线的中心,是个戴着眼镜的胖子男性,仍旧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猜测。话题已经那天下午的审判,她受到了波及,所以之后才出现的少了一些。
对,也不对。人们关心最多的只有表面,就是一些人出现了,或者没有。消息灵通的人可能会将其与下午审判般的闹剧联系起来,推理出她应该负责。而知道更多的人,也都恰当的保持沉默。
他也是保持沉默的那类人。
虽然有猜测,但绝对无法当面说出口,无论是希望自己能够想法记录隐者样貌的刚才那人,还是自己接下来要见的人。离开了逼仄的小巷,又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瞭望塔,沿着大路走了一段时间,在广场右转,他找到一间标牌画着鹿头的酒馆,径直进入最里的房间。
刚才已经结束,现在是另一件事,里面的人已经等候多时。
没有废话,没有问候,径直开口。
「我叫你调查的事情怎样了?」
弗雷恩坐在椅子后面开口,他现在身上穿的和布鲁图第二次见到他时,没什么区别。
「很简单,也很轻松,简单到我怀疑你为什么不亲自去调查。」
布鲁图伸了个懒腰,如果只是单纯想要看看前几代的,预言的记录,的确花不了多少工夫——到处都有记录,也不难找。知道自己要找什么的话,需要的功夫更少。
「那我也要看得懂才行。」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才对吧?」
「这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我只需要结果。」弗雷恩的语气冷淡,但态度没多少压迫感,至少不像先前那样,让他感到如履薄冰。
「关于预言的结果?」
「预言。」布鲁图缓缓开口,「说是预言,但很微妙,所有的固有魔法中,唯独这个笼罩的谜团最深,最不清晰。对于大势的判断很清晰,但落实在细节上,则始终有些不准确。而关于当时的后世,也就是现在的判断,不多。」
「从头开始讲,我要整理一下思路。」
很麻烦,但也不是不能讲清楚。简单来说,这种所谓的战斗不止持续了几遍,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关于那些固有魔法,在过去也留下了记录,关于这些魔法,当时的人是怎么使用的,又有什么效果,根据记录人不同,详略不同,也有其他差别。比如大众认知中,一般关于隐者的认识,就是不受到魔法的影响,但是仍有物理伤害。
而命运之轮,就是预言,而且就像刚才说的,没有预兆,也没有结果,只是单纯的知道会发生什么,却又知道的不真切,甚至会看错时间,但是从总的形容来说,就是预言,不会有错。而在上次,命运之轮做出了一个很鼓舞人心的发言。
「能赢。大家都知道这个,也只知道这个。我顺着你说的口误思路去核查了,也的确有所发现。」
不得不说,他提出这一点之后,这处口误便突然有了意义。当他发现记载中,命运之轮见到星的时候,讶异地问道她有没有贵族的血统,之后被否定时,「茫然若失」,说着「不是贵族的私生女吗」。
「所以如果你的推理没有错,这可能就是你要找的,指代现在。」
布鲁图记得,他在和莉亚见面之后,立刻去找自己调查这件事,以他的想法,弗雷恩应该在那里得到了什么启示。
「贵族的私生女吗?」他敲着桌子,「的确很模糊,但你特别提出来了,有原因吗?」
「因为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
「他们是在雷斯特领见到的,那时到现在,一直都是这个名字。」
第69章 死招()
「你也要离开吗?」
在奈德前,罗斯总觉有些忐忑,喘不过气来。
奈德是偶像,是憧憬对象,是想要成为的人,也是自己最为敬畏的人,光是在平时,看到他就如坐针毡,耳提面命,而现在想着自己要离开的这件事,罗斯更抬不起头。
而奈德主动提起,而不是逼到他自己主动开口,算是帮了大忙。
不过内疚感没有丝毫减少。
他尴尬地点点头,视线不知该朝何处方,再三犹豫后,摆向唯一一处窗口,而窗口正对着光秃秃的城墙,没什么风景。
平时也看腻了。
「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没有问题。我只是想问的详细些。」
奈德的嗓音沉稳可靠,些许地缓解了内心的紧张感。罗斯战战兢兢地看向坐在坐在椅子后的奈德,后者脸上有些掩盖不住的操劳。罗斯想,奈德很少把自己疲惫的一面表现在外,很少示弱——即使在他面前。
看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你一直想保护别人?即使在这里,因为这个就成为卫兵也很少见。而且只是这样想想的人很多,付诸行动的千里挑一。」
罗斯点点头,他对此深表理解。为了当上卫兵,他的确吃了不少苦头。这种苦头不是说身体上的不适——他不必同龄人差——更多的来自于不自信以及茫然。同龄人,不仅是卫兵,还包括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大都选择子承父业,随着自己家庭的模样,亦步亦趋。像他这样仅仅是出于一腔热血,走上另一条道路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这样的话,无法享受家庭的荫蔽,他没有向自己的父亲学习木匠手艺,他还因此很是埋怨、碎嘴了一阵子。其他人可以帮得上的人,却没有帮助他的理由,无意告诉他,哪里安全,哪里危险,可以向哪些人打听些小道消息,又有哪些危险分子必须要尽量避开。
这些口口相传下来的,家人所扮演的最重要的角色。
对他而言,扮演了这个角色的人,正是奈德。
虽然两边几乎没有什么私下的往来,但见到他的时候,或者只有两个人碰面的时候,奈德总是不厌其烦地讲着自己的故事,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帮助罗斯迅速地找对门路。
罗斯对奈德的感激,也无以言表。
所以现在,光是提起自己即将离开王都,罗斯有些抗拒,但又不能不讲,还要尽可能把其中的原因的讲清楚,讲明白。不然难免有些隔阂。
「法伊要离开王都一段时间,她自己一个人不放心,想要找人,有个照应,她认识的人不多,就想到了我,而且他说这种机会还有很多……」
一边说,罗斯的声音一边变小,到最后,近乎嗫嚅,脸颊也红得发烫。
奈德闭上眼,思索了一小会,重新睁开眼的时候,表情很玩味:「法伊,那个戴着眼镜的女孩?」
「是的。」
罗斯的头埋得更低。
「所以是雷斯特领吗?是个好地方,如果是她,应该会去中城区吧,那里最高,视野也很不错,一直有人说那里风景很好。」
躲过去了吗?罗斯不敢喘气。
「你要一起去的话,那是觉得,比起王都的其他人,她一个人更重要吗?」
「这……」
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回答。
从理性上来讲,他们两个虽然相处的很融洽,却远远没有反抗到这个地步。但否定的话,又完全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又在怎么做。
肯定的话,不就相当于承认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吗,但是,总之,这样一来,总有些……
奈德敲敲桌子,将他唤回现实。
「好了,玩笑开到这里。」
这是在开玩笑吗?一点也不觉得。
「你认为比起别人,她更需要你的保护?」
问题虽然一样,但问法没有那么有……指向性。
面对这个,罗斯也能给出确凿无疑的肯定回答。
看到他坚定的,点头的动作,奈德露出苦笑:「算了,我也只是问问,也只是希望你现在不要后悔。」
看来暂告一段落,他应该是接受了……吗?
这件事本身就有些奇怪。
罗斯稍稍放松了一点,但一直在最近前,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经听说,别人离开时,会被特地询问理由。
放在眼下,他却能想到些原因——并不让人意外。
现在离开的确不怎么合适,是最糟糕的时机。
罗斯并不关心政治,至少和法伊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