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一样……算了,这不是重点。」克蕾奥诺亚看利奥还有反驳的态度,便强行拽过话题,「我也觉得这种人生非常悲壮,不过是另一种层面上的。这种人除非被谁拯救,只会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利奥安静地品味了一下这段话,最后不得不同意。
「不过,这又……」
「他是一样的人。」
克蕾奥诺亚盯着雨幕。
都没有出声。
「我看的很准,他就是这样,考虑到应该要怎么做,就去怎么做,而不考虑自己会怎么样,也不会考虑自己是怎么想的。集结力量是他的职责,所以他过来了;黑板和显微镜能够帮助他更好的工作所以他将其创造;因为他没法去死,所以他现在不能去死。」
因为克蕾奥诺亚觉得,弗雷恩是真正没有什么爱好的人,甚至没有像法伊那样,对于知识的,纯粹的渴求。他的需要无非是考虑到,这些知识有用,也有意义,所以要去学习。
即可敬,也可怕。
「和你一样。」
「我说了,我不是……」
「所以我很担心他。」
「我明白了。」
利奥重重地锤了墙一下,表情恍若虚脱。
「你不会为难他?」
「我从来没有为难过他。」利奥别扭地回答着,「我只不过……对他的做法不信任而已。」
克蕾奥诺亚还是不太放心:「那你……」
「我知道分寸。」
「那么……不谈这个了,雨声让我很舒服,多谈谈吧,我还是有些不安。」
「当然,没问题,能排忧解难的话。」
利奥含混的,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神飘向远方。
克蕾奥诺亚不在意,她现在就算对着已把空椅子讲也行,不过空椅子不会给出适当的回答,还是有个人最好,她觉得自己现在脑中一团乱。
「果然还是罗兰最可疑,他也是在那里消失的,我们已经叫人去保护好,不要让陌生人进入,同时两人一组,确保不要离开视线,有怀疑就直接……用那个方法测试,半小时一次。如果要说服更多的人手仔细检查,需要更详细的证据。」
利奥点点头,这些都是他们一起商量得出的结论,而且以前都调查的那么仔细,也不能指望立刻出来什么新的结论:「目前而言,很严密的部署。」
「还有呢?」
「还有就是,关于艾德蒙。和洛卡德一样,没有那么幸运,不,不是幸运,按照法伊的说法是刻意的活口。那么,那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击毙命,从旁不知情走过的人很多,也有两个人去那附近了,他们正在问是否有人看到是类似洛卡德的人下的手,但坦白讲,我认为这根本没用。」
知道他为了混入这里,也知道他是之前在军械库那边停留。克蕾奥诺亚不觉得问道目击者会有什么额外信息,但是出于保险起见。
「哼,这是,这是弗雷恩喜欢的做法,他喜欢知道别人在干什么。还有呢,你还有什么在意的?」
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克蕾奥诺亚问问自己,别人在干什么,回答逐渐清晰起来。
「我在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现在在哪里。」克蕾奥诺亚说,「我们一直在行动,他也一直在行动,那么,他现在又在哪里?」
没法回答,
两人都静默不语,卫兵的交谈还在继续,这个时候变得大声,扎耳起来。
「说起来,刚才那个乞丐,你还记得吗,不是长得很丑嘛,根本不该在这里出现。」
「活脱脱是从贫民窟中跳出来的,怎么搞到这里来了。」
「谁知道呢?迷路了吧?」
两个卫兵在哄笑,她没有,叹了口气,回过头,看向阶梯,也许自己应该重新回去了。
一个影子一闪而过。
「怎么了?」
「不,没什么……刚才有人在听我们说话吗?」
她抬起头,指向楼梯口。
利奥瞥了一眼:「我想没有,我们就是从那里出来的,而没什么别人会往地下窜。」
「的确,的确,那些人都能信任。」
克蕾奥诺亚咕哝着,她内心愈发不安。
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
「看紧我。」
「没问题。」
第95章 中转者(一)()
「我讨厌下雨。」
「讨厌下雨?」
维纳德坐在地上,小心地避开门口那片区域。那里无人走动,而弗雷恩让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所以那些治安官从其他的方向来来去去,让维纳德倍感疑惑。
弗雷恩俯下身,跟他说话,语气和和气,但是从他刚才使唤那些治安官的态度来看,他和平易近人四个字毫无联系,就算现在在和维纳德自己抱着闲谈的语调开口,维纳德仍然无法无法掉以轻心。
稍早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有很多人听到猫草的尖叫,想要过来凑热闹,但看到这么多治安官的时候,头都不敢冒,就匆匆地缩了回去,随之是一片死寂。
这种态度……自己还是和盘托出来得好,不然的话,会发生什么呢。
「因为下雨会冲走很多东西。」
「冲走什么?」
「冲走一切。」
他看着屋外,视线下垂,刚才还是小雨,现在变大了些,地面开始变得泥泞起来,能够看到外面的人踏下的脚印。弗雷恩毫不客气地让他们从棚屋中破拆出另一条小路,从中进入这间破旧的棚屋。
而那个老头子的抱怨尤为凄惨。
不过弗雷恩无所谓,只是礼节性的,淡漠的通知他,一切都在会稍后恢复。这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但那老头子又不敢发作,只是自顾自地生着闷气,反而显得很滑稽,滑稽到他有些想哭出来。
维纳德缩了缩比鼻子,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很难受。
这天气冷得太突然,让维纳德的膝盖隐隐作痛,他以前跑了太久,一旦下雨,就难受的要死,导致自己走路的姿势都连带的别扭起来——尽管一直都不怎么好看。
「有什么能被冲走的吗?」
维纳德咳了几声,想要借此驱散裹挟在自己全身的黏糊糊的感觉。
「很多,他穿着什么,他走过哪里,他曾经碰到过谁。这些细节,以及留下的痕迹,就随着这些雨水,一去不复返。」
他对着坑坑洼洼的泥地看着出神,说到这里,突然回过头,打量而诚恳地看着维纳德:「除非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这样吗?
维纳德想,他做了那么多,有用无用的铺垫,最后说到底,无非就是这种话,不过那些铺垫真的听不懂,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就是很帅气,也很厉害,让他依旧不得不抱着敬畏的态度。
「告诉你什么?」
「很多,从他是怎么见你的开始。」
「从见到我开始,这可真是麻烦……」
维纳德嫌弃地皱了皱眉,这件事听上去就要花很多时间,但他又四处看了看,有不少治安官还在屋子里来回看着,找那个老人打听着,或者调查着什么。就算自己不讲,也逃不掉。
所以他只得尽可能吞下心中的不满,徐徐开始讲述,他还记得很多细节,但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细节串起来,所以到最后,也不过是毫不出奇的,絮絮叨叨的流水账。
他讲着自己怎么在酒馆投骰子看热闹,自己的老板又怎么拉着一个生人找到他,他怎么对自己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带他下路,又怎么莫名其妙地绕到那里停了一会看看一堆治安官忙来忙去,怎么在无人的小巷深处一个人用多种声音交谈,又怎么最后到了这里,然后砰,遇上这种危险。
弗雷恩没有打断他,等他的叙述告一段落之后,沉吟了好一会:「哪间酒馆?」
「银箭。」维纳德看向窗外的雨幕,「好像是谁喝多了,发酒疯看着暴雨取得名字,他听着雨声,盯着锅盖,大喊冲锋,不要被敌人的银箭吓怕了。」
弗雷恩没有笑出来。
「好吧,这件事挺有意思的,至少他们都会笑……」
「银箭在哪里?」他皱着眉头问。
「去问他们吧,他们都知道。」维纳德大概对他想要干什么有些想法,「你现在去的,也许还能遇上我的老板。但我不保证你能够在那里遇到什么收获,我的老板神出鬼没,而且兴趣也很不稳定,也许这时候正在哪里的角斗场摔角。」
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的人。
「这要我自己去判断……还有呢,他是在哪里停下来的?你刚才说,他停了好一会。」
现在雨不大,人又有些多。
「没多远,要现在我带你过去吗?几条街外?」
仿佛以此为契机,雨毫不留情的倾泻而下,打在这间破旧棚屋屋顶上的声音,真有些像银箭。
「没多远,要现在我带你过去吗?」
维纳德重新往里缩了缩,免得自己被地上的飞沫溅到。棚屋的地板称不上平整,他换了个相算高的位置。免得混着泥土的污水将自己的坐处彻底浸湿——尽管现在也难称得上干净,但总比彻底毁了好。
「这种天气……算了吧。」
「我想也是。」
弗雷恩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但没有结束话头的意思。
「好了,现在来帮忙,我们一起回忆一下。」
回忆什么。
他边开着口,边小心翼翼地绕开最中心的区域,站在一边,对着门附近指指点点:「你们当时是怎么进来的?」
「当时……」维纳德含混地咕哝着,「当时我们从外面的这个方向进来,他走到门口,正打算推门,我制止他,开了门……」
「你开的门?」
「对,因为如果方法不对,声音会很吵。」他瞥了老头,刚才起他就一直缄默不语,无声地抗议,「我上过当,所以主动开了门。」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一会,「也就是说,在你冲上来之前,他差点要自己开门,被你抢过了动作?」
「也可以这么形容吧。」维纳德不太明白的这两个说法有多少差别。
「知道人这个多少?」
「没有很多。」维纳德回答,「会来找这个老家伙的人很少,我也只是很久之前来过一次。所以我还记得……」
弗雷恩一只手捏住门板的底部,来回晃了几下,虽然也有点吱呀声,但是那些猫草在刚才的呼叫中已经耗尽了自己的全部力气,只有很小的,偶尔的尖叫——这些尖叫足以勾起维纳德不好的回忆。
「不,我是在说,知道不能随便开这个门,这件事的人有多少?」
看着他灼灼眼神,维纳德方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维纳德感觉自己都站不稳,自己的老板按着他的头一边灌酒的回忆一口气扑了上来,当时呛得他太难受了,也害得他一直讨厌那股刺鼻的酒味。
「不少。」
维纳德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能鼓起勇气回答:「有人在这上面闹过笑话,所以知道这边不能随便动的人,很多,至少酒馆里都传遍了。」
弗雷恩没有深究到底是谁出了丑,这让维纳德如释重负:「我知道了,然后呢,你们打开了门……」
「然后。」维纳德记得,自己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