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维纳德记得,自己应该是直接站在了一边,看着他们无谓地交谈,「我就一直站着,基本没怎么动过。」
他指向自己刚才坐下去的位置:「就是这个位置」
「很好,继续。」
「他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朝着门外瞟了好几眼,我有机会与他对视,也记得他的表情。他的表情,非常的……有一种时时刻刻都在控制自己的感觉。」
「压抑自己?」
「对,就是压抑。」弗雷恩觉得这个形容虽然有些拗口,但很贴合他的感觉,「你是怎么拿得出这么确切的描述的?」
听到这个问题,弗雷恩不自然地苦笑了一下:「顺其自然吧。紧接着发生什么了?」
「然后就是交谈,你应该在下面听到了吧?他应该是……完全被你挑衅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像知道」
他点点头,示意维纳德继续。
「他去那边的画里翻,就是他……」
弗雷恩突然打断他,他打量自己的胸口:「他带着手套吧?」
「带着。」
「好像没什么区别,我自己身上也没什么区别……算了,我现在听着没意义。」他摇摇头,「他把我的那个涂鸦烧掉了,对吧?」
「对,用魔力,不困难,就是很浪费。」察觉弗雷恩疑惑的眼神,维纳德决定解释一下,他艰难地集中注意力,随着自己的情缘达成,手上蹭地窜出出了小火苗,「你,你看,我也能做到,就是很累……」
「有多累?」
「唔,这种一张纸还好,如果是一堆东西的话,会很显眼的,也很麻烦。」
说到这里,弗雷恩的眼神又飘向远方,捕捉到了什么。
「他带着包吗?」
「什么?」
「我自己看到他的时候,不记得他带着包,你呢?他之前见你的时候有带了很多东西吗?包那种东西?」
这个问题很模糊,弗雷恩像是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或者刻意把他想要问的问题模糊化。
「我没有在酒馆里看到他的包,大概没有?你可以去问我老板。」
维纳德有些慌张,也就只能给出模糊的回答。
「很好。」
弗雷恩点点头。
第96章 中转者(二)()
「雨真大。」
弗雷恩站在门口,朝门外望了着,雨势依然不小,维纳德随他一眼看去,没见什么人,只有空巷。
他摇摇头,咕哝着:「我想想,要怎么开始继续。」
「什么怎么开始?而且是继续?」
「说不清楚。」
弗雷恩不耐烦地敷衍,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在老者面前停下,后者依旧大大地瞪着双眼,面对弗雷恩,茫然无措。
维纳德察觉到,他失去了对自己的兴趣。
其他治安官都避开了他的行动范围,眼神既称不上友善,也称不上有敌意,在淡漠的尊敬和畏惧之下,有些不屑,有些好奇,也有些别的维纳德暂时无法捕捉到确切含义的情感。
但总之,弗雷恩和那个老头谈了起来,其他人都合适地远离,一边拖延,一边看着热闹。
弗雷恩侧过头,顿了一会:「我们上次讲到哪里了?」
老者没有答话,焦虑不安地左右看,像是要找人求助,但没人伸出援手。
「真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弗雷恩的声音平淡,「我只是在找你确认结果,没什么别的意思。就算你没有见过托蕾,也什么问题都没有。但是,我只需要一个答案。我只要答案。而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也知道我自己没法控制,所以也不会怪罪于你。你最后一次见到托蕾是什么时候?」
他没死心,负隅顽抗,张开嘴,只是支支吾吾地发出含混不清地声音,呜呜咽咽。
「如果你能帮上忙,报酬会很合适。」
「我……」
「愿意说了吗?」
老人依旧强烈地忌惮着,他抖动着深吸一口气。
「不是报酬的问题,但我的安全……你保证?」
「说过很多遍了,我保证。」
那个老头朝着维纳德的方向看了眼,两人刚好对上视线,维纳德看不出他浑浊的眼神里到底有没有注意到自己,而看着自己的时候,又在想些什么。
「我有几周没有见过托蕾,所以我真的什么都帮不上。」
弗雷恩以一种鼓励性地口吻开了口:「几周?」
「好几周。她确实向我学过些东西,但我能教的早就教完了,所以只是偶尔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而已,没什么背的意思。」
回答夹杂着落寞与自嘲。
「你去找过她吗?去外面见过她吗?」
「没有。我这腿脚完全走不动路。」
维纳德这才意识到,角落里那支奇形怪状的枯木指,对这个老头而言,是拐杖。
「是吗。」
弗雷恩的语调完全没多少同情,他只是单纯地切换到下一个问题。
「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弗雷恩站起来,走到房间的另一角,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纸,细细端详起来,声音还很大:「她给你怎样的印象?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对着什么笑过,又对着什么流过泪?」
很奇怪,问题看上去也没什么意义。
「唔……」这个问题让老人一下子放松了许多,「如果你想要知道这个,我很乐意和你谈谈,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
弗雷恩打断他:「只用回答我的问题。」
「但是……」
「只用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态度坚决,语调坚定。
「好吧。她很实际,果断,成熟地不像那个年龄的孩子。」老人不耐烦地长吐一口气,把千言万语浓缩成了几个字的概括,「她喜欢画画,对颜色的运用很精准,也很丰富。至少在我面前,她乐在其中,我自己认为,她发自真心地感到快乐。」
维纳德对托蕾这个名字没什么耳闻,所以弗雷恩用确认的眼光看向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看法。
「你该更相信我一点的。」
老人用一副受挫的语调说到,在两人间来回看着。
「知道,我相信你。」
弗雷恩回答。
「相信的话不应该用那种眼光去确认,我没说错,她就是……」
「缺点呢?」
老人还是忿忿不平地咕哝了几声,但还是回答了。
「她非常讨厌贵族、名誉、荣耀以及咖喱。」
「最后一者听上去无法与前面的相提并论。」
弗雷恩评论道。
「在她那里可以。」
「有原因吗?」
老人耸耸肩,示意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维纳德有种感觉,弗雷恩自己反而有着答案,他也许不知道全部原因,但是他对其中的一部分,有自己的看法,但不想说。
「贵族啊,的确很烦人,特别是来这里的贵族,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老人不想发表看法,把话题抛向了维纳德。
「我倒是能够从他们身上敲到钱,来者不拒。」
维纳德耸耸肩,他的老板和其中一部分人似乎有些往来,而且那些人很敬重他的老板,出手也很阔绰,就他自己而言,无法对此作出什么消极评价。
没有人会跟自己的钱包过不去。
「算了,就这些吗?」
「就这些。」老人的音调平缓,有些危机感,「你们不会为难我,也不会去为难她吧?」
「当然,我的目的只是在她遇到危险之前,尽可能保护起来。」
尽管老人对这个答案表不怎么信服,但最后也只能点点头接受下来,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
「那么可以休息了吗。」老人看看地窖的入口,又看看其他在他这里浪费时间的治安官,语调有些埋怨,「我的精力实在跟不上。」
「不,我还需要你帮些忙,做些事。」
「做什么?」
弗雷恩没有回答。
他的食指在自己的面前画出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眼神盯着那片虚空。以维纳德的体感,没什么魔力的感觉,但他的表情表情仿佛在看着什么,在自己的记忆中确认着什么似的。画好之后,他的食指又对准那片空气一叩,一叩,往下,直到最后,动作停了下来。
「颜料。」他的声音一同悬在半空。
「唔?」
弗雷恩的声音一瞬间尖利起来:「如果我告诉你她先走了,然后过了很久之后,又回来拿一种颜料。你能不能告诉我,她要拿那种颜料做什么?」
「什么意思?」
「那里东西很多,画很多,颜料很多,笔也不少,但是她为什么偏偏要拿走这个?而对别的置之不理……」弗雷恩沉默一会,「那个颜料的容器被打翻了,她有没有可能是第二次回来的时候,看着那个脏收拾掉了?」
老人摇摇头:「我无法……回答你。」
「无法回答?」
「太模糊了。」老人困惑地摇头,「我想你不是要我回答,那种颜料可以画画用,但别的回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一两种颜料能够让人腹泻用,但是在你告诉我到底是哪种颜料之前,我无法……」
弗雷恩顿了顿:「也就是说,我告诉你,是什么颜料的话,你就知道有什么了?」
「也许可以。」
他的回答有所保留,但也是积极的。
弗雷恩来回踱了几圈,与其他治安官们对准视线,他们现在彻底闲下来,饶有兴致听着他们的交谈:「会有人拿来的。」
有人露出了苦瓜脸,也有人幸灾乐祸。
「那我……」
「等一下。」
他随便挑出个人嘱咐几句,那人便一脸不情愿地冒着雨往里冲。
而等待的时间让人心焦。
不过只等了一会而已,没多久。
弗雷恩拿起放在调色板里,干涸的黑色颜料时,被他派出去的那个人还在抱怨着,雨有多大,自己多累才剐蹭了一点下来。为了不让颜料淋湿,花了多少工夫,浪费了多少精力,差点雨天在斜坡上摔倒,没人会在这种天气乱跑。
那人却没有直接向弗雷恩抱怨,而用了种很绕弯子的方法,和自己的同僚骂骂咧咧,却刻意不压低压低自己的声音,仿佛生怕别人听不见一样。
维纳德看弗雷恩把调色盘递给那个老人。
「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
「他还在说你的坏话……」维纳德本能地对那种人感到厌斥。
「不用在意,小角色。」他重新询问老人,「好了,这种颜料,你能够看出什么?」
「这不是我会喂给猫草的那种颜料。」老人对着调色盘盯了半天,用指尖碾下来一点,放在鼻子前嗅了嗅,「这不是炭灰那种黑色颜料。」
「炭灰?」
「对。」老人点点头,「如果是黑色或灰色,炭灰简单,也最容易做……但这个不是。」
弗雷恩追问:「那这是什么?」
「酒糟。」
「能吃吗?」维纳德突然插话。
老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能,这种酒糟是燃烧过的,才能做颜料,你不会喜欢这种口感。但闻起来一般会很香。」
「如果不能吃的话,为什么会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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