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二夫人话音一落,太夫人的手就狠狠地拍在了桌上:“放肆!”
穆二夫人心一惊,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哀声唤道:“老祖宗!你可要为我们二房做主啊!”
太夫人目光如炬,看着跪在下首的穆二夫人,说到:“锦章的去处,是我要侯爷去给寻的!让锦章离京,是我的意思!穆家三房是分了家,可我还没死呢!锦章的事,我还决定不了?!”
穆二夫人心里头一咯噔,噗噗在地上给太夫人磕了两个头,道:“老祖宗!锦章自幼长在我跟前,离了我,他怕是不会照顾自己啊!”
“妇人之见!”太夫人怒喝道,“自古慈母多败儿!锦章养在你跟前是什么德行,我看不见?!就知道以大欺小倚强凌弱,哪有大家公子的风范?!锦章下月就满十一了,是半个大人了!想当年他爹也是十一岁出京去历练的,难不成他连他爹都不如!?”
穆二夫人尤不死心,梗着脖子道:“二爷的老路子有什么好!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把锦章伤了怎么可好!我膝下……就只有这么个儿子了!老祖宗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我不求锦章富贵荣华,只求他一生平安啊!”
穆二夫人这话发自肺腑,太夫人听得也有些动容了。
可此事事关穆锦章的将来,太夫人到底还是不愿意因为他母亲的一面之词毁了他的一生。
“我知道你的……”太夫人示意吴妈妈将穆二夫人扶起来,和声劝她道,“可好男儿志在四方,我穆家世代簪缨,靠着多年的功业才积攒到现在的功名声望。再者,锦章又不像锦程一般,有爵位可袭,要想建功立业,还是得靠他自己的努力……”
太夫人长长的一番话说完,看穆二夫人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知道自己又是白费口舌了,干干脆脆地下了结论:“无论如何,锦章这学堂得去,将来,从军也得去!你就别在我这儿磨了!”
听太夫人这话,穆二夫人知道是回天乏术了,看到软磨硬泡地没得个称心的结果,便将泪一抹,连句告辞的话都没说,纤腰一扭,走了。
才出太夫人的院子,穿过花园的月亮门,穆二夫人当头就撞上了正好学完规矩回来的穆紫若和穆安若。
看到母亲两眼通红,似大哭过一般,穆紫若心里头一酸,赶紧迎上去,心急地问到:“母亲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穆紫若才走到母亲跟前,穆二夫人就一个耳刮子甩了过来!
“啪——”
这一巴掌打得响脆,穆紫若的脸登一下肿得老高,眼眶猛地就红了。
穆安若吓得一脸煞白。
穆紫若忍着痛和眼泪,仍去抓穆二夫人的手:“母亲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别憋在心里头……”
穆二夫人厉声打断了穆紫若:“废物!在老祖宗跟前那么久!都不知道给你哥哥说两句好话!是攀上大房的高枝就忘了自己是谁生的了是不是!要是有本事就去和老祖宗说,别让你哥去金陵!”
穆紫若在太夫人屋里头住着,对于穆锦章要去金陵一事早有耳闻,现在再听母亲这样说,一切了然,忍着委屈,和声劝道:“母亲,依我看,哥哥出京去是最好。哥哥在京中交的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上得了台面。大伯给哥哥寻的学堂里头都是清贵人家子弟,哥哥过去了,耳濡目染的,也会变好起来。”
“变好?!”穆二夫人有了出气的地方,整个人越发斯歇底里,“你哥哥样样好!哪需要更好!就是你,是不是去老祖宗那儿,就忘了本了!”
说着,穆二夫人手痒,又是一耳光子甩过来。
这会穆紫若堤防上了,看着不对,偏了脸,却还是被穆二夫人的指甲刮到了脸,火辣辣地疼。
穆安若心痛地冲过去将穆紫若从穆二夫人身边拉开,壮着胆子开口道:“二婶!堂姐这样好看,别打坏了!”
穆二夫人是逮谁咬谁,转过头来就是恶狠狠地瞪了穆安若一眼:“我打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穆安若被穆二夫人这一瞪,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穆紫若对着穆安若身边的奶妈子使了个眼色,让她将穆安若护住,好声好气地扶起自己亲妈:“母亲不高兴,冲着我发脾气便是。折腾了一番,母亲也累了罢?紫若送母亲回去歇息。”
穆二夫人甩了巴掌,心里头的气也出够了。
身子一歪,把大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穆紫若肩上,穆二夫人说到:“你这样一说我也有些累了,回去罢,也不知道你哥散学了没……”
看着穆紫若扶着穆二夫人一步三摇地离开,穆安若终于抱着自己的奶妈闷头大哭。
————
才安置好母亲,穆紫若往镜子里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脸鼓得老高,上面还有三条指甲刮出来的血丝。
太夫人赐下给穆紫若的大丫鬟春鹦一边替大小姐脸上上药,一边担忧地说:“这可怎么是好,肿成这样,还是得去寻大夫来瞧瞧,没得以后落下印子,毁了容。”
药膏涂在脸上,疼得端庄如穆紫若都忍不住嘶声。
对着春鹦摇摇头,穆紫若说:“这些都算小伤,我将养上几日就能好。就是老祖宗那边……”穆紫若说到这儿,咬了咬下唇,“希望她别为难我母亲就是。”
春鹦心里头一酸,低着头不再说话。
大小姐都说了不计较了,她一个做丫鬟的,哪说得上嘴!
上完了药,穆紫若瞧着脸上还是十分明显,便着人去给太夫人回话,说母亲身体不适,要留在穆二夫人这边伺候几日。
早已经知晓来龙去脉的太夫人听丫鬟如此回报,心下暗自叹气,摆摆手,让那丫鬟退下了。
吴妈妈看着太夫人的表情不对,向前一步,问到:“老祖宗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太夫人叹息一声,道:“锦章他娘太过糊涂!自家千娇百惯的小姐,又不是寻常丫鬟,哪容得她喊打喊骂的!更何况这事紫若一点干系也无,无辜受累……”
说到这儿,太夫人摇摇头:“偏紫若还是个死心眼的。她娘折腾到这份上,居然还想兜着护着……”
看着太夫人止了话头,吴妈妈在一旁接到:“大小姐这也是一片孝心。二爷早早去了,二夫人这些年,心里头也不好过。”
太夫人闭上眼,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
“罢罢罢,既然紫若要围护她娘,我也不强为她出头了。只望着,她有一日,能想明白。”
谁知道,穆紫若想着息事宁人,穆锦程可不愿意!
第20章()
这一下课,听四书说了家里头这事,穆锦程顿时一阵恼火,也顾不上和同窗们告辞,跳上了马车就叫车夫快马加鞭,急赶回家。
回到家急冲冲和太夫人请了安,穆锦程立马爬上太夫人的卧榻,紧张兮兮地问她:“老祖宗!紫若平白无故被二婶打了,您不去救救她?!”
“救什么救?”太夫人白了穆锦程一眼,“你二婶打自家女儿,我们还能凑过去说她的不是?打便打了,这点委屈都受不住,以后紫若出阁了,夫家给她气受,她岂不是要去寻死?”
穆锦程被噎了个半死,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但是,但是紫若是个女孩子啊。”
太夫人在穆锦程的小脑门上戳了一记:“这事你别瞎搀和。紫若怕我看到她脸上的伤伤心没回来,你替我去瞧瞧她,省得你二婶那边的人伺候不周,怠慢了她。”
穆锦程“诶”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下矮榻,往二房那边去了。
穆锦程前脚才迈进二房的院子,穆二夫人身边的老妈子张妈妈就涎着脸凑了上来:“哎呀,世子大驾光临,难得,难得!”
平日里头穆锦程就看这些个多嘴多舌的老妈子不顺眼,连个正眼都不给,让太夫人身边的丫鬟领着,进了紫若的屋。
那老妈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见着穆锦程来二房,赶紧跟屁虫似地跟在后头,处处留心,就等着世子爷有需要的地方,待她肝脑涂地地表现一番。
进了屋,正看到穆锦程对着镜子,让丫鬟拿着剥了壳的鸡蛋包在纱布里头,揉脸上的红肿。
穆锦程进屋这动静大,惊得穆紫若站了起来,碰翻了丫鬟手里头的纱布。
白白的水煮蛋掉在地毯上,骨溜溜地滚了几滚,止住了。
“让我瞧瞧你的脸。”穆锦程心焦地凑上去,扶住穆紫若的脸仔细打量,“二婶这手也下得忒狠了!肿得跟馒头似的!你当初怎么也不躲开。”
穆紫若一直闪躲着,不想让穆锦程看到她的伤肿:“没事,我拿鸡蛋敷几次就好了。”
“肿成这样,敷鸡蛋有什么用!”穆锦程生了气,转身对着穆紫若的丫鬟大吼道,“小姐伤成这样,也不去请大夫!有你们这么办差的么?!”
春鹦心头一颤,膝盖一弯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
穆紫若拉拉穆锦程的衣袖,道:“这是我的意思,我……不想惊动老祖宗。你别怪春鹦。”
穆紫若这般愚孝,穆锦程真真是怒其不争,刚要和声劝她两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插了进来:“世子爷您也太小题大做了。谁家的孩子没个磕磕碰碰呢?打是亲骂是爱,咱们大小姐这般出色,可不就是咱二夫人调|教出来的~!”
听到这不盐不酱的话,穆锦程心里头本已经熄灭几分的火又蹿得三丈高。
看着穆锦程的脸色不对,穆紫若赶紧拉紧她的衣袖,冲着那没眼力见儿的老妈子说到:“邢妈妈,这儿没您什么事,您先下去罢。”
邢妈妈腆着一张老脸,只当穆紫若是空气,谄媚地看着穆锦程:“世子爷,您说老身说得,对不对?!”
忍无可忍的穆锦程爆发了!
往那佝偻着身体的老妈子腰眼上一踹,穆锦程怒道,“我们主子说话,有你们奴才插嘴的份?!”
邢妈妈惨叫一声,捂着她的腰千分夸张地摔倒在地,然后万分凄惨地呻|吟起来。
仿佛世子爷这一脚,将她的老骨架都踹散架了,自己没法再活下去了。
紫若一急,将穆锦程的胳膊都抓痛了:“锦程,邢妈妈是我母亲跟前得力的妈妈,你这样……你这样……”
紫若还没怎样出来,穆锦程就招呼了跟他来的四书五经,指着邢妈妈道:“这个老奴没大没小没规没距,拖下去,张嘴一百!”
四书五经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拿布团堵住了邢妈妈的嘴,一左一右地将人架了下去。
穆紫若想要叫住四书五经,却被穆锦程拉住。
“她不过一介贱奴,哪配得上你这个侯府小姐称她一声‘您’,叫上一声妈妈?!”
穆紫若奏然红了眼圈。
哽咽半响,穆紫若才开口说了一句:“锦程,你,你不懂……”
穆锦程一阵心酸,扶着穆紫若在椅子上坐好,新拿了个热乎乎的鸡蛋,亲手剥了壳,包上纱布,给她揉脸上的淤青。
“你娘这般对你,你心里头就只想着替她在老祖宗跟前遮掩……可老祖宗心里头明镜似的呢,你能捂着一时,可能捂着一世?”
两只眼睛红红的,穆紫若道:“我爹去得早……我,我自幼和母亲哥哥相依为命,他们是我的依靠啊……”
穆锦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穆紫若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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