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白胡子转回头看向苟自在,面露疑惑之色。
“恁说这些话到底是何居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道一定俺们全死了才甘心?”
苟自在听罢阴恻恻的笑出了声。
“恁这话就错了,难道是俺让尔等去做那龌蹉之事?是俺推着尔等往死路上走?恁自己做的孽,如今却来问俺?年纪越大野心越大,也越见糊涂了!”
“恁!”
苟自在摆了摆手,仿佛不在意般说道:“俺今日来此绝无他意,只是想先见各位最后一面,罢了,见也见过了,贵人还在家中等着俺回去侍奉呢。如此,自在便告辞了。”
“等等!”
还未等苟自在起身,那花白胡子老者终是没能忍住服了软。
“恁到底要如何?”
“俺要如何?恁这话问的奇怪,俺已经说明,不是俺”
花白胡子老者祈求般看向苟自在,话语里多是哀叹。
“俺明白,是,都是俺们的错。俺只问要如何才能躲过此灾?”
苟自在正襟危坐,闭着眼好不容易才把弯起的嘴角压下,再睁眼小老儿更显冷然。
“要俺与贵人说项饶尔等一命,不无不可。”
“恁说。”
“不是说要用福儿换亲吗?可想好要与哪家换?”
“之前说好的占山村”
“换一家吧,苟仁德之前求的就是那一家,恁觉得”
“好好好,换!”
几人都未曾想那里正竟然胆大如斯,转过头看向他的目光多有惊疑嫌恶,再互相对视一眼,小声说了几句,才转回来看向苟自在。
“石场村如何?”
石场村离此地三四十里远,那村里人多为莽汉鲁夫,山高路远的,可以说若福儿去了,以后想回个娘家都不可能了。
“唔,还有一件事。”
“还有?好,恁说。”
“俺们嫡支要正名,还要拜托各位了。”
“”
待大家谈妥,苟自在要出门之际停了下来,再次了结了首尾。
“今日之事俺可以代各位隐瞒,可若是恁村里人说错了话,再惹出事端,那时真就与俺无关了。”
“”
一群老人儿望着苟自在离去的背影,心里凄苦无人诉,胸中恼恨无处泄,转头望向里正尸身,恨不得拖起来鞭尸才好。
“村里可没得余钱为他发丧大办了。”
“做出这等丑事,他还想要甚体面?”
“体面不说,只怕到时又惹的贵人大怒。”
“唔,那便让孩子们去备一副薄棺吧。”
苟自在志得意满的上了牛车往家中回返,一路上望着远处的青山白云,心中从未有过的开阔。
“尔等如今都见识到了贵人的威能了吧?”
大家本来都极开心,听闻苟自在这话面上便多有尴尬。
“爹,如此真好?”
苟自在抬眼瞅了村正一眼,再低头深深一叹。
“恁啊如此愚钝,以后等俺没了都该如何是好?”
家里正在跟苟长武学习新文化的老林家三口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苟自在当成虎皮拉出去扯了回大旗。
学了没几句话,林芝苗就让那奇怪的发音绕懵了,老爷子倒是比她学得更加积极认真。
“爷,我出去弄点吃的回来吧,要不让人看着咱们啥都没有该怀疑了,放心,不走远。”
老爷子头都没抬,直接点点头答应了。
“唔,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得快点多学点这边的发音,差不多就赶紧走。”
末了又加一句:“早点回来啊。”
这一天时间苟长武将语速放慢与他解释,老爷子稍微掌握了点他们的发音方式和技巧,多少能比原来更清晰的多听懂一些词汇了。
等到苟自在他们回来,这边的教学也正好暂时结束了。
苟自在回返家中后,没等休息多久又亲自过来跟老爷子道了谢,俩老头似模似样的慢慢聊了两句,待到苟自在乏累了才告辞离开,临走前他瞥了乖巧的候在一旁的苟长武两眼,最后也没说什么。
苟长武本想留下,可村里还要开会,不得不离开,走时亦是一步三回头。
他嘴里的橘子糖还未完全化开,那味道是如此香甜,摸着怀里的几块儿糖,他想哥哥尝了味道一定也欢喜。
待苟长武到了前面,大家都已等在了那里,连他哥哥也被人背了过来。
“哥哥。”
苟长武走过去,小声的叫了人,小心看着哥哥脸色靠了上去。
“唔,瞅什么?恁长念哥哥一直伴着俺,可比某人做的好多了。”
“嘿嘿,哥哥,今日官人赏了俺几粒糖果,味道好极了,待会儿哥哥也尝一尝”
兄弟俩小声聊了一会儿,便听得苟自在用拐杖敲了榻边,大家都知大爹是要说话了,具都安静了下来。
苟自在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说与大家听后,将目光递到了苟长武身上。
“”
苟长武见大爹只看着自己不说话,紧张的低了头,谁都不敢看,还是苟长文抓住了他的手,才觉得心下稍安。
就在此时,苟自在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罢了,本是要回来再治长武的罪,可要真说起来,当时那等境况之下,他不懂其中弯弯绕绕,才做出那般傻事也算情有可原,这一次暂且饶了恁。”
苟长武听了瞪大眼睛看向苟自在,见他不似作假,又转头看向别人,见大家也无多愤恨之色才真正相信自己躲过了一劫,赶忙跪了下来,向着苟自在磕头致谢。
“谢大爹不罚之恩!谢大爹宽恕之恩!谢哥哥们不咎之恩!”
“唔,往后好好的就成了。大家都散了吧,长武随俺回去。”
“啊?”
苟长武未曾想到大爹竟然还叫他同回,不知其中因由一时愣住,转头看向哥哥,见他也面露疑惑之色。
“哥哥?”
“无事,恁尽管去,大爹应是有事吩咐。”
第三六零章 兄弟()
苟长武跟随苟自在与村正回返后,眼见着村正为苟自在脱下衣服,露出染血的白色布条,等把白色布条拿下来,伤口依然有血液在往一点一点往外浸。
“长山,务必把这布条洗干净,此物甚好,裹在身上很是柔软贴服,舒服啊。”
“知道了,大,恁现在疼的厉害不?要不俺去请官人来给恁看看吧。”
苟自在瞪了他一眼,顺着村正手里伤药的动作自己慢慢动了动腰。
“恁当官人是那赤脚大夫?说请来就请来?这话以后莫要再提,否则又是杀头的祸事。”
“哦,那恁这伤……”
“无妨,官人所赐之药确是好用,那小小的一丸不止止痛,竟还让人昏昏欲睡……飘飘欲仙。”
苟自在说着珍惜的拿起一旁的药仔细端详起来,药盒上面赫然写着‘去痛片’三个字。
待父子二人上完药重新缠上新的白布条,村正将一应事物都收拾出去了,苟自在躺在榻上才转头看向苟长武。
“恁可知今日如何逃得一劫?”
“长武不知,还请大爹明示。”
“哼,恁今日一整日都做了些甚?”
苟长武听得此话,偷偷瞟了大爹一眼。
“俺……俺……”
“嗯?如今还要与大爹耍聪明?”
“没,俺今日……一整日都帮着官人做活了。”
“哦?旁的呢?”
苟自在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不甚在意的问道。
苟长武又偷偷瞥了他一眼,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有啥说啥了。
“旁的……官人还问了些俺们常用的话,大爹进来前正好说完。”
“唔,官人待恁如何?”
“官人极是和善。”
“唔,恁可有和想法?”
“想法?啥想法?”
苟自在低着头不知在想些甚,苟长武不只偷瞧了几眼,他终于又开了口。
“唉……大爹问这些不为旁的,只因俺们这一支总是要有个先出头的人。罢了,如此俺只问,恁以后有何打算?”
苟长武听得此话,抬头直直的看向苟自在,想要看出个所以然。
“大爹……俺想报恩。”
“哦,报恩。报啥恩?如何报?”
苟自在直直的看向苟长武,却只见他肃着脸直接跪了下来。
“大爹,俺想跟在官人身边报恩,报救命之恩。”
“……铁了心了?”
“是。”
“若是有人阻拦……?”
“长武心意已决。”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未动一下。
“恁若是出去了,可能记得恁是谁家子孙?”
苟长武猛的一抬头,心内喜不自胜,差点当场笑出来,只能猛点头。
“记得,长武永远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永不敢忘根在哪里!”
“唔,记得便好,若是真能留在贵人身边,定要尽心服侍,若是不能,大爹到时定要打断恁两条腿。莫要忘了今日誓言,莫要做那数典忘祖之辈……去吧。”
苟自在望着门外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提了起来。
“长文啊长文,恁不是说要靠自己?俺瞧瞧恁怎个靠自己,瞧瞧恁兄弟二人谁犟过谁……自由啊,到底是恁这一支……笨鸟先飞了啊。”
他说着又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去痛片,继续嘀咕:“若那时有了这仙药……恁要是还活着……自由自在……多好……”
苟长武从苟自在高兴的飞奔回家里,一直奔到苟长文榻前才猛然停下,两眼晶亮的望着自家兄长,使劲喘着气儿还急急的秃噜出来一连串儿的话。
“大哥!长念哥!大爹答应让俺跟着官人了,恁饿不?饿俺现在给恁熬口粥,恁吃完了俺好去找官人。那俺现在去熬粥,大哥恁等着!”
“……”
……
老两口站在大门口向着村口翘首以盼,他们大宝出去都两个多小时了,这天都有些黑了还没回来,都担心的不行。
“我就眯一小觉,你就能把我大宝给弄丢了,你说你还能嘎哈?”
“嗨……她就说出去溜达溜达,我哪儿知道能出去这么长时间啊?不行,我还是出去找一找吧。”
老爷子刚转身要回去牵马,便听到阵阵马蹄声传来。
“回来了!”
“诶呦~!可回来了!”
老太太激动的赶紧迎了上去,等林芝苗骑马跑到跟前下了马,前前后后仔细看了看才放心。
“奶,我没事儿。快看!我抓的野鸡!这山上野鸡啥的可好抓了,我就拿网抄随便一兜就能兜着一个,厉害不?”
林芝苗说着从马鞍后边解下两只野鸡,高兴的举给老太太看,一点没发现老太太变了脸色。
“你一个人上山了?”
“啊,这旁边也没啥,我自己溜溜达达的就上山了。走吧,进屋吧,咱们晚上吃鸡。”
等林芝苗跟着老两口进了屋,又被老太太好好打了一顿屁股。
等老太太打完了,她施施然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一回生二回熟,挨打挨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也忘了自己将近三十岁的脸面了。
“还自己往山上跑不?”
林芝苗看着老太太余怒未消的样子乖乖的摇头再转移注意力。
“不跑了……奶,我想吃红烧鸡块儿。”
老太太出去烧了热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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