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屋时芽儿正好醒来,听说夫人已留下了自己瞬间喜极而泣,行动不便之下由苟长文半扶半抱着上了楼,却不愿先回屋休息,必要去向夫人谢恩。
敲门进了屋,芽儿来到老太太面前又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老太太见了催他赶紧起来,却见他从怀里拿出了被汗水浸的有些湿皱的身契双手捧起举到头顶。
老太太接了下来,便见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再抬头还是满面的泪。
这却让老太太不喜,“俺们家已经有个哭包了,你可不能再哭了。记得,往后无论何事都不许哭,堂堂正正的站直了,只要你不背叛万事有我,起来吧。”
芽儿听得竟又无声喜极而泣,那眼泪好似要做最后挣扎,只见他缓缓又磕了个头,再抬头眉眼竟变的清亮,哪里还见那股哀怨的劲儿?
“小子谢夫人包容,小子必不忘今日夫人训诫,还请夫人重新给小子赐名。”
“赐名……?你现在全名叫什么?”
“回夫人,芽儿便是如今小子全名。”
老太太听了皱眉,略想了想径自打开了身契,上书柳八。
“你姓柳?”
芽儿听得一愣,不知老太太因何问起自己老姓。
“……应是吧,小子无父无母,少时记忆叔伯们是姓柳。”
老太太点点头,一边想一边道:“柳树太柔,你经历坎坷……更要坚强,直……不够……还要把原来的破命八字和眼泪踩在脚底下,就叫真吧,柳真。”
芽儿……不对,柳真听得愣愣的瞅向老太太,两眼渐渐有了光芒。
“夫人是要柳……柳真留下老姓吗?”
老太太疑惑的看向他,“不想留?”
柳真赶紧摇头又点头,欢喜于改命,乐的差点又流下泪来。
“留!柳真谢夫人!”
苟长文从旁瞅着新人柳真,想到曾经在外行走时听过的各色**轶事,真就没听说过哪个有好下场的,心中不由感叹柳真遇见夫人算是求仁得仁了,好命啊……
……
此时距山口镇近万里之外的京城之中正如十几日前山口镇一般人心惶惶、惊恐不安,时时可闻哀哭之声,处处可见白幡丧纸。
皇城中同样压抑非常,行走之人无不弯腰小心贴边而行,偶尔有模糊哭声传入耳中却又戛然而止,听闻之人无不冷汗津津。
启乾殿内,一身材挺拔、凤眼美髯,浑身上下尽显尊贵的男子静立于窗前,只背负于身后紧握成拳的双手显示出其此刻心情,再瞧其身上明黄色绸衣便知乃是本朝皇帝无疑。
门帘被轻轻挑起,一太监弯腰走进,来到那男子身后小心抬头瞅了一眼后,又赶紧低下了头。
“皇上……”
皇上并未回头。
“说。”
“是……是太子殿下……此刻有些凶险……娘娘……”
就在他犹豫回报之时,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又有一名太监疾走入内直接跪了下来,双手高举一信筒至头顶。
“皇上!有急报扣门!兖州辖下有隐士高人出世献出治疫方!现已快马传递入城!”
皇帝听得猛的转了过来,只见双眼此时已然血丝满布。
“你说什么?!快拿来!传太医!快传!”
两名太监麻利的拿来小刀将信筒拆解开来,露出里面又一封裹,再次小心打开,才露出里面两份纸张,将其全部展开,一份治疫方,一份奏报,太监又双手将那份奏报送与皇帝手中。
皇帝接过瞧了又瞧,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五百年前隐入深山的林氏族人!林蔚……赏!大赏!”
地上跪着的俩太监悄悄对视一眼又赶忙分开,心想刚好于太子染疫时献出治疫方,不想飞黄腾达怕也难了,好命啊……
……
第四一四章 打算()
悦来客栈里自打来了山下村人以后更添了人气儿,这些人每日除了去看望药堂中养伤的四个兄弟,回来便是帮着做这做那,有了希望总不至于日日沉湎悲痛。
老太太见他们穿的寒酸,干脆让苟长文把人都带到布店挑了好布料,请人给他们一人赶制了两身衣服。
老爷子见他们也没个事做,便让他们无事时跟着营茂比划两下,多学些武艺也好傍身。
一群人换了新衣裳、每日吃的好,白面米饭管够不说还肉多油水足,不过几日光景精神面貌便大不一样了。
苟自在瞧着欣慰,对自己的眼光更是得意不已。
他又瞟了眼正在大口吃饭的营茂,转回头对着肉盆略一思索,便拿起公筷夹了一块儿大肥肉送进了营茂的碗里,见他瞅过来便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脸。
“多吃些,别客气。”
营茂瞧着碗里的肉略一顿,又瞧着苟自在胡乱点了点头继续大口吃饭。
苟自在微微一笑,心中的得意有些压不住,心道自己真是时来运转了,万事可期啊!
高兴之余又想起山外村之前得知自家招了灾后的翻脸无情,苟自在便暗地里磨牙,以为官人离开了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哼!待俺重整旗鼓好好筹划一番,必要回去讨回公道!
可想起那新媳妇儿……长相实在是倒人胃口,坏了血脉可咋办?
到底是抢回来好?还是拿牛与钱财抵了好?
如今留在官人身边,女人……总该有吧?
且此刻还有位武将在此,求了官人说和一番,若以后小子们能随这营茂去做个小将得些功劳,想找女人还不是易事?
如此看来过去往事除去报仇皆是浮云、随手可弃,只待明日青云直上、脚踏八方了!
营茂瞅着身边小老头变换来去的脸色一时无语,吃着饭也能如此多思实属罕见。
苟自在感觉到营茂的目光,回瞅过去又是温和一笑,接着劝道:“吃,吃,多吃些,莫要客气,恁如今在老爷与俺身边,却是不用太过外道,有事只管开口,老爷与俺必不会使恁为难。”
……
此时石场村内,本就被疫病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众人得知换了东家亦做不得反应了,哪怕说明日此处归阎王爷管也是信的。
待麻木的重新按了手印换得一瓶药时,众人才后知后觉不用等死了?
再抬头瞧去又是欲哭无泪,刚才签的到底是啥契呦?!
就在大家忙忙活活按手印领药时,一个从头到脚用灰布蒙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一双眼睛的女人静静站着角落阴暗处到处瞧着。
突然,她看向左侧巨石旁一小子时略顿了顿,而后低下头默默走了过去。
王建用满是伤口与厚茧的手将药瓶里的药倒出来一粒,瞧也不瞧便扔进了嘴里,且好像不知其中苦味一般平静的望着前方慢慢咀嚼着。
这时有一道阴影遮住头顶亦挡了光线,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瞧了一眼,见是个蒙着头脸的女人便又麻木的低下了头。
“恁可是王峰王村正之子?”
王建听得猛的又抬头望了过去。
“你认得我爹?”
那女子轻轻点了点头。
“俺本是要入你家族,未曾想王村正被人暗害……”
她将话说到一半,却已是勾起了王建的全部心思,只见他一把扯住女人的袍角,面色陡变。
“暗害!说清楚!”
那女子眉眼略弯,而后又有恨意爬上眉梢。
“俺本是要换亲嫁入你王家,谁知竟被山下村人惦记上,且他们背后有一位贵人撑腰………………”
王建听着女子叙述面色越显狰狞,听到最后牙根咬出了血。
“山下村……!”
那女子正是福儿,此刻见王建如此愤怒差点笑出声来。
“俺可助你离开这里。”
王建抬头瞧她,好半晌才沉声答道:“好,你呢?”
“我?呵呵……”
她寒碜碜的低笑着将蒙着头脸的灰布揭开露出真实面容,对面王建见到登时抽了口冷气。
“你……”
“如你所见,俺已经没活路了,便是吃了那药也救不回命了……等俺消息……”
福儿说着将灰布重新围上遮住满脸烂疮,默默转身离去。
……
王宅内,厅内冷冷清清,只王鹏父子一身素衣相对沉默而坐。
王鹏之父略动了动,而后本无表情的面庞望向门外时渐渐变的坚定。
“鹏儿,你我不可再如此颓废,此刻还有大事等着你我去做。”
王鹏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父亲,眼珠子稍微动了动。
“不知父亲所谓何事?”
“如今你夫人与史洋皆已去,镇上只余我们王家大宅,再无人能比肩,且还有媛儿在,亭长一职非你莫属。不过话虽如此,依为父之见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王鹏此刻还未从丧子之痛中缓过神来,于此事并未上心。
“为何?左右也无人能抢去,何必急于一时?”
王鹏之父瞧着儿子沉湎悲痛的样子略皱眉,随后一叹,劝道:“你忘了?镇上还有一位隐世高人,若是他有意插手,我们王家怕是再如何不愿也只能放弃了。”
“……那依父亲之意?”
“我们现在便带着媛儿与耆老们商量此事去吧,时间不等人啊。”
“可……”
“鹏儿,我那孙儿不能白死,以此事告慰最是妥帖。”
“……听父亲的便是了。不过……我们是否先去拜访一番那位高人才好?”
王鹏之父听得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
“依你,如此也好,至少于那人面前露个脸,以后也不至于太过被动,待会儿使人送去拜帖。只不知他是暂住还是久留?这礼物……”
……
悦来客栈内,老爷子与一众山下村人正坐于堂前聊天,所说多是此次死难兄弟,气氛越显低迷。
老爷子了解他们此刻心情,可也不想他们总是这样悲伤回顾。
“你们可曾想过以后要做些甚?”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不出个道道来,只能低头或瞧老爷子。
苟自在于一旁坐着听得此话便知机会来了,表情立时从哀怨变的颓废。
“唉……老爷也知俺们这些山里汉子除了一身力气与把式哪里还有其他能耐?俺倒有心使孩儿们去从军好报效国朝,若是能去得倒也不怕辛苦,怕只怕无人看顾下这一群只知冲撞的夯货……回不得家……唉……”
第四一五章 两边对上()
他说完还像模像样的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期间不住偷瞄老爷子与斜对面的营茂。
老爷子与营茂不用去瞧也知他所谓何事,所谓何人。
营茂瞧了眼老爷子,依然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
老爷子深知苟自在德性,也懒得跟他多做计较,一天天的想飞想疯了。
“战场岂是好去的?还是想想别的吧。”
苟自在听得只略微遗憾,心道是急了些。转头想还能做甚?
“老爷身旁可要再多留些人伺候?”
老爷子听了气了个倒仰,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个老混蛋!要不是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才懒得搭理你。
“你瞧我可用的着?”
正当大家都无奈之时,门口来了一个人,苟长文正巧瞧见便迎了上去,不多时他又手中拿了一张帖子回转交与老爷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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