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那么崇敬那对夫妻,还说以后能有个锦绣前程全都要靠他们,这个道理刘凤英是明白的,她理解女儿,萱萱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容颜变得跟那对夫妻相似,却是求之不得,而莫小曼,她长着这么一双眼睛做什么?简直太多余了!
刘凤英和莫国强昨天去莞城,今天刚回来,他们和亲生女儿萱萱见了面,萱萱从小养在干部家庭,吃好穿好环境好,生得粉雕玉琢乖巧可爱,剪个学生头,那头发乌黑油亮柔顺得没有一丝毛刺,完全是城里女孩儿的形象派头,从前刘凤英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亲生女把脏兮兮土里土气的莫小曼甩了好几条街,心里骄傲得什么似的,可现在眼前的莫小曼却如此不同,或许是因为穿上了韩大妈给的衣裳——茄紫色小碎花衬衣,蓝色裤子,韩大妈修整得很合身,脚下不再是踩着后帮的旧布鞋,居然是双崭新的塑料凉鞋!头发不再像鸡窝,而是梳洗得整齐顺帖,晒得黑红的小脸儿依旧青涩,可那精致的五官擦洗干净了,竟让人移不开眼……
才两天不见啊,莫小曼变了个人!这么整洁体面,甚至于和萱萱比较起来,好像也相差不大?
刘凤英有些接受不了,又想临别时萱萱说的话,心底一股恶意冒出来,伸手就扭住莫小曼的耳朵,厉声骂道:
“你才多大点人,敢不听话、敢跟老娘叫板?没有老娘生你养你,你有命在吗?我告诉你莫小曼,不管你去到哪里,做了谁的养女,你永远是我刘凤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给了你生命,你就得一辈子孝敬我服从我,你听见了没有?”
莫小曼耳朵上火辣辣地痛,心知这恶毒女人下了死劲,要是用力挣扎只怕耳朵都不保,只好顺着刘凤英的劲道跟着她走,嘴里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客厅里五叔奶等人一看不得了,五六个女人跑过来,一边拉开刘凤英,一边护着莫小曼,有人惊呼:“哎呀我的天,耳根出血了!”
五叔奶大怒,指着刘凤英骂开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啊,还没见过你样心毒心狠的女人!你是不是她亲娘?我看你就不配有生养!你老刘家祖宗缺德了,生出你这样个恶毒女子!莫国强娶了你,我看他这辈子注定要倒霉到根儿上!小曼是克你命还是扎你眼啦?嗯?她现在不在你家户口上,从今后跟你没关系了,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你凭什么还打她?你凭什么?”
晒谷坪上的酒席这时候已经吃到尾声,大部分人也离开了座位,纷纷围上来,女人们最看不得弱小者被欺负,特别是经常挨打的小曼,好不容易脱离刘凤英,竟然还被打,一时间也都怒了,纷纷上前指戳着刘凤英,七嘴八舌大有用唾沫把她淹死之势。
阿公和阿奶来了,阿公愤怒地说道:“老大家的,小曼现在是我们的孩子,跟你没关系了,你再敢动她,我就上告,让公安抓你去坐牢!”
阿奶沉着脸什么也没说,让阿公扶着,她手里用力抓住一根棍子,没有焦距的双眼睁得大大的,紧咬嘴唇,在阿公引带下,朝着刘凤英身上狠狠敲了三下!
刘凤英跳了起来,尖声大叫:“你个死老太婆,为啥打我?”
阿奶说道:“那你为什么打小曼?”
“我是她妈!想打该打我就打了,怎么着?”
“放屁!”阿公骂道:“你问问老大老二,让他们拍着心肝说话:当年我和老太婆做他们的父母,供他们吃饱穿暖,有没有随便打他们?小曼跟你生活十一年,你把她当丫头使唤,打她骂她虐待她,现在她归我们了,你还上门来打?老子告诉你:小曼是我们的心头肉,从此后你再敢碰小曼一个手指头,老太婆力气小只能打回你几下,让老头我知道,我剁了你!”
刘凤英看着阿公突然扭曲的脸,猛然吸了口凉气。
人群里几个婆娘说道:“就应该这样!恶人该用恶法子来对付她!”
“是嘛,看她再张狂!”
“自己生的都不知心疼,还不如牲畜!”
阿奶平复下来,又深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
“各位乡邻、亲戚们: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多说了,现在当着全村人的面,我再声明一次:我和老头子,从此后跟莫国强、莫老二两家人再没有半点关系了!不管生老病死,全都与他们不相干!从今以后这两家人要是再敢上门来闹事,或是在外头打我的小曼,请乡邻们做个见证,我一定去找上级告他们!”
五叔奶附和:“对!再敢上门来,再敢打小曼,就告他们,交给公安处理!”
莫支书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人群前面来,插话道:“今天民兵营长在公社没回来,不然的话……”
看热闹的向来不嫌事大,立刻有人大声嚷嚷:“支书,小曼耳朵都出血了,差点就被刘凤英把耳朵揪下来了,这可是大事件,赶紧去大队部,摇个电话,叫民兵营长带人来抓她!”
第二十二章 阿奶的质问()
刘凤英变了脸色,莫国强这时候挤进来,赶忙去向莫支书赔说好话。
莫阿奶却不打算这么快放过刘凤英,她咳了一声,继续喊道:
“大伙儿听着,这里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一问刘凤英:你生了六个孩子,为什么独独对小曼这么刻薄?为什么这样恨她?我记得你第一胎是在外头生了才回来的,我虽然眼睛看不见,却是听说小曼长得根本不像你们夫妻,难道,小曼不是你刘凤英亲生的?所以你才这样恨她?”
这话一出口,院场里顿时安静下来,很快又像烧开的水沸腾起来,爱八卦的女人们尤其活跃,纷纷表示赞同莫阿奶的推测。
一个和刘凤英年纪相仿的女人拍着手,神情激动地说道:“这事我记得我记得!我和小曼她妈……我和刘凤英是同一年嫁进这村里来的,又同时怀上,还同在一个生产队劳动,当时不少人拿我们两个大肚婆开玩笑。我坐月子的时候刘凤英还没生,我一出月子她也生个女儿了!她家小曼小时候就漂亮,白白净净比我家小珍招人喜欢,大家都说:城里大医院医生给接生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现在看吧,是不是弄错了?刘凤英她肯定是把别人家孩子抱回来了?”
另一个女人神情认真地点头:“就刘凤英那样,除了身段还行,那张脸皮肤粗得不能看,她还是眯缝眼!再看看小曼,人家是双眼皮诶,皮肤虽然黑红黑红的,可她皮子又薄又细滑,越看越漂亮,真的不像刘凤英!”
“是啊是啊,性格也不像,刘凤英火爆泼辣一点就着,再看小曼这么乖巧温顺……”
“原来刘凤英这些年老是虐待小曼,又打又骂,要小曼干这样干那样,十岁就当半个劳动力使唤,是因为小曼不是她亲生的?哎呀作孽啊!”
“如果小曼不是她亲生,那她肚子里原来那个呢?”
“听说她大着肚子在外头跌了一跤被送去医院,肯定是死胎了!她就偷了别人的孩子回来!”
“天啦!”
“真的太可怕了!幸好我们不去城里医院生孩子!”
刘凤英被大家谴责,原本缩在一旁尽量减低存在感,想等莫国强帮她善后就完事了,谁知莫阿奶嚷嚷了那几句,引出众人这番言论,她脸都绿了,终于忍无可忍,跳出来大声哭骂:
“你们这些烂了嘴的黑心婆娘,你们才偷了别人家孩子,你们才死了胎!莫小曼就是我生的,是我刘凤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骨肉!她长得不像我,她像她爸不行吗?谁家不打孩子?谁家长子长女不要干很多活儿、照看弟妹?你们就是忌妒!忌妒我生了小曼这样能干的女儿!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我就、我就跟你们拼了!”
三十几岁的女人正当年富力强,边哭边跑去抓起一根竹竿,用尽全力朝人群打来,那一副豁出去的拼命样子,还有那个悲愤欲绝的神情,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刚才人们所说都是谣言,把她给中伤了!
在场有那么多男人,农村女人成天劳动干惯粗活,也不是软弱可欺的,不可能任由刘凤英伤害到人,她手中那根竹竿终究没能打下来,大伙儿做好做歹,抢了竹竿,推推搡搡拉拉扯扯,再费些口舌,最后把刘凤英和莫国强等人推出了院门。
院子里,莫支书叮嘱村里人: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不准乱说乱传,毕竟对小曼也有影响,哪个孩子都不希望自己是来历不明的无根浮萍!
莫小曼安静依偎在阿奶怀里,五叔奶接过阿公捣好的草药,替她敷在耳朵上,莫小曼回想起刘凤英揪着她耳朵,指甲狠劲掐进她耳根,心里非常清楚:刘凤英是真的想一把揪下她的耳朵,让她彻底破相!
就跟前世拿热油泼她一样,已经到了那个时间段了!
刘凤英和莫国强这么频繁地进城去探望他们的亲生女儿,城里那对夫妻不可能没有一点察觉,他们应该要出面探问了,而唐雅萱会跟刘凤英说她不想换回来,刘凤英为了她的亲生女儿,必须要让小曼破相!
破相的莫小曼自然比不得唐雅萱,城里那对虚荣的夫妻为了优秀的唐雅萱,可以将破了相的莫小曼当成一棵野草,不屑一顾!
莫小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暗叹:重生一世,想起那对父母的冷漠,还是忍不住遍体生寒!
客人都散去了,五叔奶领着几个婆娘媳妇收拾桌子归置物什,清洗院场和碗筷,阿公和莫支书以及几个本家老哥们围坐在晒谷坪上,一边用纸片儿卷着烟丝抽一边聊天,阿奶和小曼依然在房檐下坐着,细声说话。
“小曼,今晚阿奶说了那样的话,以后这村子里就会有很多闲言碎语,关于你身世的,你怪不怪阿奶?”
“不怪!我知道阿奶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每个人都看出来,我不是刘凤英亲生的,那么刘凤英就没有充足的理由靠近我、伤害我了!阿奶是为我好,想要保护我呢!”
阿奶欣慰地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好孩子,阿奶真的不想让你再被刘凤英伤害——那女人太恶毒了,她也知道疼爱她的莫小枝莫小凤,凭什么要虐待别人的孩子?哪个孩子不是孕育十个月,从娘肚子里出来?如果你的亲娘知道你受的苦,不定哭成什么样呢!”
莫小曼无语:城里那个女人,她会为自己哭吗?不可能!
“小曼啊,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不要在意,阿奶和阿公一定让你去读书,你再用心上进,挣一个好前程。如果刘凤英真的是从城里把你抱回来的,那你的根就是在城里,将来……”
“阿奶,以后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以前我受了很多苦,吃不饱穿不暖还天天挨打,活着没有半点乐趣……偷听了刘凤英和莫国强的话才知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以为我会很快死掉!现在有阿公阿奶疼我,我是阿公阿奶唯一的孩子,我很高兴!我想永远做你们的孩子,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们一家人,都不分开!”
“好……好孩子!”莫阿奶把小曼搂进怀里,抬手擦了擦眼睛,哽咽说道:“以前的事都不要想了,忘记它吧!小曼是阿公阿奶的孩子,是我们最最疼爱的宝贝疙瘩!”
新居入伙闹了这么一场之后,村子里果然风言风语,众说纷纭,全是关于莫小曼身世的,不过因为刘凤英积极辟谣,在公众面前好几次不顾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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