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芸熙接过树叶,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室内,将那碧绿的树叶照耀的几乎变成透明的。安芸熙看的清清楚楚,树叶上面用针刺出了许多细小的针眼,连起来便是一个字。
“明,约,柳,惠,阳,楼。”
安芸熙摆弄了很久,才将树叶的顺序排好,只有六个字。可是连迟钝的疏影看后,都是大惊失色:“明天小姐约柳姑娘去惠阳楼,她是怎么知道的,这是要传信给谁?是谁想出这么高明的法子传递消息,怪不得我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出端倪。
这要是平时,即便是人注意到了那个打通的小洞,见到这几片树叶,也只会以为是自然掉落的,绝对想不到她们竟然会利用树叶来传递消息,小姐,现在怎么办?”
安芸熙放下树叶,沉声道:“把树叶放回到原处,你们叫院子里的小厮在外面候着,看是谁来取这几片树叶。”
只等到日落时分,两个小厮才拧着一个小丫鬟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那小丫鬟年纪小,而且面生的很,显然是进府没有多久,细细审问下才得知她是去年才进府,在大厨房里帮忙的。行动十分便利,她经常给各个院子送吃食,每次绕道过来取了树叶。回到厨房后就放在院墙的漏窗上,没有人会去注意落在漏窗上的几片树叶。
而那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取走了树叶,只是每月她的枕头底下都会凭空多出二两银子。第一次那人也只是在窗户外面指使她怎么做,连面都没有露,只能听出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国公府中年轻的女子数不胜数,到哪里去找。
巧莲道:“小姐,不如让她把树叶放回去,再守株待兔一回,看能不能抓到这只耗子。”
安芸熙叹道:“布置这个计策的人手段之高,心思之巧,你也看见了。这么重要的事,她会放心让一个小丫鬟独自完成,暗中肯定派人跟踪,见我们抓了人进来,如何还肯上当,去把彩香叫过来。”
彩香今年十四,个头很高,已有少女清秀的模样,她穿着葱绿的罗裙,身材窈窕纤细。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只是一双眼睛灵活而妩媚,显得不□□分。
她进了安芸熙的内院,看见这副架势,虽然有些吃惊,却没有惊慌,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
安芸熙浅浅地允着茶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巧莲沉声问道:“彩香,你可认识这个人。”
彩香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摇了摇头道:“奴婢不认识。”
巧莲冷笑着举起那几片树叶道:“那你认识这个吗?”
虽然彩香极力的掩盖,但到底年纪尚幼,看见那几片碧绿的树叶,她煞白的小脸开始发青:“这……这只是普通几片树叶,至于是什么树上的,奴婢不认识。”
巧莲失笑:“好,真是好的很,原来咱们院子里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往日真是小瞧了你。这的确是普通的树叶,但上面刺了字便不普通了。”
彩香的额头上已泌出了冷汗,可是她还是摇首道:“不是奴婢,我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疏影也忍不住冷笑道:“彩香姐姐就不要谦虚了,王婆子可是亲眼看见你把这几片树叶放进水井边的小洞里,等人来取。”
彩香见再也无法辩驳,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安芸熙面前,不停的叩首道:“小姐,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有人给了我银子,家里的老子娘病了,需要银钱,奴婢才做了这糊涂事,请小姐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安芸熙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笑道:“疏影说你谦虚,你还真是谦虚,你不但出卖主子,给别人通风报信,还想害死我。京城闹时疫时,爷爷严令不许人轻易出府。我在院中郁闷,你就拿来了几个话本子给我解闷,当时我没有注意,可是没多久我就染上了瘟疫。
你知道若是别的东西,巧莲和疏影会给我收拾,但我的书她们是绝对不会动的,所以就拿了感染瘟疫而死的人,他们所留下的书籍拿来给我,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我,真是聪明,巧莲说小瞧了你,还真是一语中的。”
疏影闻言瞪着她,恨不得上前去给她几巴掌,恨恨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待我们那么宽容,那么好,你……你为什么还要害她,你说……”
巧莲拦住显然已控制不住情绪的疏影,冷笑道:“因为婵娟姐姐出嫁了,小姐把我们两个提了一等,所以你心中不忿,想要卖主求荣,是吗?”
安芸熙一席话将彩香最后一丝遮羞布也扯了下来,她索性也不装了,嘶声叫道:“巧莲就罢了,疏影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可是小姐偏偏提了她。我有哪里比不上她,小姐为什么看不上我,我比她聪明能干百倍,为什么……”
安芸熙失笑:“因为我的丫鬟不需要多么聪明,多有本事,她只需要一样东西,忠心,显然这个你没有。”
彩香的脸色彻底灰败下来,含泪道:“求小姐饶命,看在奴婢也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名,我老子娘还躺在病床上呐,求求小姐了。”
安芸熙挥手让巧莲将她的卖身契拿来给她,彩香拿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关系着自己一生命运的纸,茫然无措的看着安芸熙:”小姐,您……您真的放我走。“
安芸熙却是懒得再看她一眼,挥手让她离开。看见彩香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疏影不禁气恼的道:“真是便宜她了,小姐为什么轻易就放了她。”
安芸熙叹道:“她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抓住她没什么用处,我们没法处理,交给老夫人,还不是不了了之。交给我母亲,徒自给她增添烦恼罢了,还不如放了清静。”
次日早上去看望安瑞靖时,安芸熙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安瑞靖气得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这种卖主求荣的贱人在哪,我去宰了她。”
安芸熙慌忙按住他:“谋事的人心思非常谨慎,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我们揪着彩香也查不出什么?我已经放她走了,她母亲也病了有些时日了,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处。”
安瑞靖皱眉道:“是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你,是老二吗?”
“这计策灵敏细致,很像是女子的手笔,而安瑞良阴狠有余,机敏不足,他还做不到如此的缜密可怕。”
第35章 沆瀣一气()
“我们府中竟有手段如此了得的女子,会是谁呐。二婶娘胡搅蛮缠自私贪婪,她可没有这样的头脑,三婶娘更不用说了,她但凡有点手段,也不会让三叔整天往家里抬姨娘了。三妹妹冷若冰霜,很少搀和二房的事,五妹妹性格乖张,喜怒流于表面,这种厉害的计策恐怕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安芸熙摇首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哥哥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你先歇着,我还要出去见柳嫣,就不陪哥哥了。”
安瑞靖沉吟了片刻,扬声叫道:“长青,你进来。”
刘长青应声走了进来,他人如其名,身材消瘦若柳,气质清冷如竹,大约二十左右,走进房间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安瑞靖指着他道:“长青家里遭了难,很小的时候就从军了,后来一直在我麾下,忠心耿耿的跟随我在军中历练了几年,也有几分本事,以后就让他跟着你,我也好放心。”
安芸熙知道兄长不会容她拒绝,就答应了,带着刘长青和巧莲去了惠阳楼。马车在惠阳酒楼的门前停下时,巧莲伸头向外面看了看,没有看见柳家的马车,就回首道:“小姐,恐怕我们是来早了,柳姑娘还没到呐。”
安芸熙一边下车一边道:“我和柳嫣约的是巳时。”
巧莲一愣,连忙伸手扶她:“可是小姐,现在才是辰时。”
安芸熙环顾了四周一眼道:“还有两刻钟,柳嫣应该就到了,你和长青先去二楼我定的房间等着,如果柳姑娘到了,你拖延片刻。”说完,她当先进了酒楼,只在二楼的包间门口晃了一下,便径直去了三楼。
三楼最隐秘的一个雅间里,梁隆意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茶杯,放在桌子上斜着转动。
安芸熙紧张的额头上都冒冷汗,正主却跟没事人似的,她不由有些气恼的在桌子前坐下,一言不发。
梁隆意讨好的亲自给她斟满了茶水,放在她面前,呵呵笑道:“什么人敢惹国公府的六小姐生气,告诉我,我去揍他。”
安芸熙挑眉道:“我哥哥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搂抱你的时候,多用了一分力气而已,你就把他打成那副模样。为什么安瑞良打伤你的手臂,你反而怂了,没想到称霸京城的小太爷也有认怂的时候。”
梁隆意失笑:“你可拉到吧,激将法在我这没用,那安瑞良先留着,我还有用处。说吧,还有什么事,我可以为六小姐效劳的,你尽管说。”
安芸熙正色道:“如果有一天,安国公府有难,梁王府绝不能袖手旁观。”
“我代表不了梁王府,但我答应你,如果安国公府真出了什么事,我梁隆意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见安芸熙还有些犹疑的样子,梁隆意不禁笑道:“别担心,我会提点你那个榆木脑袋的兄长,让他趋吉避凶,不会让安国公府和梁王府成为皇家砧板上的鱼。”
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梁隆意忽然说出如此明白透彻的话,安芸熙不禁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但小太爷的聪明像没有保持一会,就原形毕露了,他嘻嘻笑着没个正形,手中的茶杯依旧滴溜溜的乱转。
安芸熙泄气的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里面的蜡丸小心的拿出来递给他。看见那小小的蜡丸,梁隆意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郑重的双手接了过来。他斟满了一杯茶,缓缓地倾倒在地,沉声道:“众位兄弟泉下有知就放心吧,现在这份名单在我手里,没事了,你们安息吧,我以茶代酒替你们送行了。”说完,郑重其事的将蜡丸细心的收好。
安芸熙原本是不想问的,但是见他如此慎重,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隆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叹道:“这是高晋国隐藏在我北燕的细作名单,他们潜伏在高晋数年,费尽心思才得到的。回转的途中死了几十个人,才把这蜡丸送了回来。我去城外迎接的时候,也遇到了袭击,所以才受的伤。”
安芸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梁隆意看起来就是一个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可是他竟然为了保住这个蜡丸,将它藏在伤口中。在玄极寺中,更是狠心划开了自己的腿,取出了蜡丸,托付给她。那日梁隆意的房外有僧侣守卫监视,那中年和尚摩吉更是公然的想要搜身,若是梁隆意被抓到现行,恐怕性命堪忧。
见安芸熙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梁隆意不由又嘻嘻哈哈的笑道:“逗你玩的,什么都信,小心我把你卖了。”说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接道:“可是他们虽然在我身上没有搜到什么东西,却依然不死心,恐怕还在暗中监视着我。既然我出现在这惠阳楼,他们肯定要派人来搜查,你可要准备好后路。”
安芸熙颔首道:“我叫了柳嫣。”
“孺子可教。”梁隆意说着,又想去揉她柔软的头发,安芸熙却偏过了头,躲开了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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